想必越兒已是迫不及待了,人未至,未央宮謁者就先來了。
見母後目光期許,魯元長公主笑吟吟地開口:“農為天下之本,兒臣也要好好地瞧!”
不消片刻,梁園的一處田埂,站了天下最為尊貴的幾個人。
劉越覺得帝輦出行麻煩,且驚擾沿途百姓,每每出宮,都下令輕車簡行。有時候更是換身衣服,帶著趙安直奔宮外,隻是新任梅花司司長上任之後,堅持派人於出宮的道路排查隱患、安插人手,不惜調動梅花司成員,劉越拗不過他,隻好隨他去。
呂雉卻是極為欣賞郅都的做法,專門賞下一塊金餅,以褒揚他對皇帝安危的上心。
此行郅都也在其列,他目光灼灼看著不遠處的一木車、二石具,望向陳買和蘇緩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了驚異。
他之前隻在傳聞中聽說過農與墨,有後人如此,兩家何愁不複興?
便是他們的政.治要義不得伸張,數年後甚至數百年後,大漢百姓依舊會使用他們的發明,他們的農具,這遠比一時的權勢顯赫。
這叫真正的流傳千古。
郅都沉默下來,一時心神震動。那廂,劉越觀看了與記憶極為相似的耬車,一架碾豆篩豆的石磨,以及一架可以碾碎麥殼的石頭機,高興的同時,陷入了自我反省。
小麥,麵粉。
他為什麼這麼晚才想到麵粉??
劉越隻覺肚子都要咕咕叫了,論對小麥磨粉功用的了解,舍他其誰。劉越腦中浮現出滾圓的餃子,胖胖的包子,還有一大堆書上看過的麵食,想要當場拍拍蘇緩的肩膀,說朕賜你個官做。
少府觀摩的資格,遠不夠天才的發揮!
皇帝陛下肚子越叫越響,便是午膳吃過牛肉那般的美味,一時間,也要退射一席之地。
劉越眼眶微微濕潤,對陳買與蘇緩道:“往後數千年,田壟之間,膳桌之上,都要牢記你們的恩情。”
所有人都是一震,劉越覺得蒼白的言語還不夠,得實地演練才好。
耬車播種的速度,自然不必再說,與從前的播種方法相比,猶如天塹。更精妙的是陳買從中領悟的耕田法——平日裡耕田需開溝作壟,使其溝壟相間,那麼為保持地力,也為節省水源,為什麼不可以將壟土推進溝裡,然後第二年互換位置呢?
陳買指著溝壟,對君主道:“臣在代國數月,深感那裡的風沙襲人,代國如此,隴西郡想來更為嚴重……”
防風固沙,就成了農人永恒不變轉動的腦筋。
當有了陛下點撥,他深藏於心的靈感化為了行動,除了耬車以外,陳買近年最大的收獲就是新式耕田法!
呂雉神色一凝,魯元長公主若有所思,其餘人更是不敢不鄭重。沒想到耬車隻是前哨,農家真正藏著的寶貝在這裡!
隻是耕田法的實踐需要時間,萬不可能一蹴而就,呂雉按捺內心的深思,轉而看向蘇緩。
蘇緩發明工具的緣由,倒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一是少府新來的人才的點悟,二是不小心聽見農人說麥的思考。
然而皇帝陛下已是轉頭望著他,肅然開口:“沒想到蘇卿對於吃食頗有研究。世間有好廚,難得一知己,朕今日才發現,蘇卿便是我的知己。”
霎那間,桃侯,郅都,以及充當背景板的侍中張不疑,齊刷刷看向了蘇緩。
蘇緩不由自主後退半步,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蒙了,隻是他不會傻傻地讓給彆人,隻會攬到自己懷裡,此時強壓著激動:“臣何德何能?”
劉越感受著咕咕叫的肚子,斬釘截鐵:“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