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 性格還真是扭曲。”
太宰蹲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感慨地看著表情冷淡的津。
津凝視著麵前已經沸騰的河流, 鳶色的眼眸往上抬, 亦映著遠處的青山,一片沉靜。
河裡的魚蝦都被燙熟了,熱氣滾滾, 直往山上衝,整條河都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腥味。
我從口袋裡拿出手帕,遞給太宰,示意他把臉上的水也擦一擦。
“還是清溪醬最好了。”
太宰伸手剛要接, 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 兩指拽住了手帕。
我:“……”
太宰:“……”
津拿著他截胡得到的手帕,擦乾淨手上的水, 毫不客氣地丟給了太宰:“記得回家替彆人洗乾淨。”然後又說, “走吧。”
我回過頭看太宰, 他攥著手帕,對著我指了指津, 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太宰大概很討厭津叭。
是啊。
有誰會喜歡在幼年時將自己擄走,還想將自己殺死提煉成藥物的人呢?
我們麵前的山叫月螢山,據說在二十年前,這裡棲息著大片的螢火蟲, 光亮足以輝映天上的明月, 因此被稱為月螢。
後來因為一場不明的山火, 這裡的螢火蟲幾乎絕跡了。
我不明白的是,津的異能可以讓我們直接到達山頂,他卻偏偏隻傳送我們到山腳下。
我看著獨自走在前麵的津,他的身影和現在的太宰極為相似,又有些不同。
小時候我還看津穿過精致的和服,踏著木屐踩過飄雪的長廊,那時候的他身上帶著一種疏離的溫柔。
現在隻剩下了疏離。
他肩上披著的黑色風衣被山間的夜風吹得上下翻飛,渾身散發出一種不近人情的華麗孤傲。
我忍不住小聲詢問太宰:“太宰君,你和津先生真的沒有血緣關係嗎?他是不是你的大表哥之類?”
太宰“噫”了一聲說:“我沒有兄弟。”
我又猜:“你們是不是一個地方的老鄉,所以長得很像?”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那難道鐮倉的女孩子都和清溪醬長一樣嗎?”
他的話讓我無法反駁。
“你可以繼續猜。”太宰笑了一聲說,“但是這種事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不回答反而更讓人好奇。
他們之間肯定是有關係的,否則津當年不會那麼準確的找到目標,知道幼宰的異能對我有效。他本身的異能對我也有效果,但是因為他太虛弱了,所以無法長時間穩定住我。
父子?年紀不像,況且津對太宰過於刻薄無情了,以前他可是能毫不猶豫地折斷太宰的胳膊,並且動過將太宰殺死做成解藥的心思。
兄弟?太宰剛才已經否定了。
我腦子裡想起了國中生物書上講過的克隆羊多利的故事,不由得聯想到了太宰和津。
難道——
太宰其實是克隆的!
萬一他真是一個克隆人,這不是違法了嗎?
等等!就算太宰真是克隆人,這種事也不是他的錯啊。
“彆胡思亂想了。”太宰朝我揮了揮手,“等你回去之後慢慢再猜吧。”
我的目光落在了太宰手臂的繃帶上,我的記憶裡,他好像一直都綁著繃帶,從幼時綁到成年。
我問過亂步,太宰是不是手臂經常受傷,亂步說那是他的個人愛好。
愛好?有什麼愛好是往手臂和身上裹繃帶的。甚至被國木田獨步稱之為繃帶浪費裝置,都樂此不疲地購買繃帶。
難道是為了掩蓋他是克隆人的痕跡?
……騙人的吧。
“看你的樣子,似乎是猜出來了。”太宰突然改口說,“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猜猜看,我和這家夥到底是什麼關係吧。”
走在前麵的津也停了下來,指尖在岩壁上緩緩擦過。
“你說說看。”他也看著我。
我覺得我的推理毫無道理,但是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可能性了。
“首先,你們不可能是父子,雖然津先生少年時就抱回了幼年的太宰君,但年紀差太小了。”
“嗯。”
“太宰君剛才也否定了你們是兄弟的事。”
津斂眸,淡聲說:“我們的確不是兄弟。”
“但你們卻如此相像,連原本的異能力都很像,所以我猜——”我猶豫了足足五秒鐘,才說,“太宰君是用津先生克隆出來的。”
津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問:“你是怎麼推理出這個結論的?”
“……他手臂上沒有受傷,卻一直綁著繃帶,我本來以為他是COS木乃伊的愛好者,但是現在猜測,他可能是為了掩蓋他身為克隆人的真相。”
津和太宰聽我說完,一同沉默了。
我知道自己說得太扯了,因為克隆人不是機器人,應該也沒什麼需要用繃帶掩飾的痕跡吧,但我實在想不到他們還能有什麼關係。
我試圖轉移一下尷尬的氣氛,太宰卻緩緩開口了,他的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沒想到,我隱瞞了這麼久的事,最後被識破了。”
“呃……”
他抬起一隻手臂,看著上麵纏繞的繃帶,嘴角扯出苦笑:“我做了這麼多掩飾,還是被識破了呀。”
“……”真的假的?
“你說的沒錯,清溪醬。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再隱瞞了——”
津在此時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這個表情柔和了他臉上的冷淡,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親和。
太宰眨了眨眼睛,淡淡月光下,依稀可辨他長長翹翹的睫毛。他緩緩說出下半句話:“我們克隆人要開始征服地球了哈哈哈哈——”
他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剛才的煞有其事居然是裝出來的。
“清溪醬,你太可愛了,你怎麼會有這種神奇的想法?”
“喂,太宰君!你騙我啊。”
“對不起,一時沒忍住哈哈哈。”他的道歉毫無誠意,我卻沒有生氣。
“不是克隆人就好。”對這個世界來說,克隆人也是異類,隻要是異類,就不會被真正的接受,也不會有真正的自由,“不然你會過得比較辛苦。”
太宰不笑了,輕聲說道:“這樣啊。”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猜不到的。”津踏上斜坡,繼續往上走,“我和他的關係,是遠比你說的克隆更加難以解釋的關係。”
“喂,就算真是克隆,我也不是克隆的那一方。”太宰抱著手臂,眼從低處往高處看著津,表情顯得更加俏皮,“因為這裡,是我的世界。”
津未置一詞,我也沒再說話。
我本來擔心中途媽媽和亂步會打電話過來,問我和爸爸去哪裡了,亂步卻發了封郵件給我,說他和媽媽要在偵探館玩很久才回去,讓我和爸爸不要擔心。
……幸好他對偵探遊戲足夠癡迷,不然我還真無法解釋。
一路往上走,從剛才沸騰的河流裡散發出的臭魚爛蝦味,依舊飄蕩在我們的周圍,令人窒息。
“發覺什麼不同了嗎?”
津放慢了步伐,走在了我的旁邊,太宰依舊走在最後,東邊瞧瞧西邊看看。
“我以前上山時,似乎不需要這麼多的時間。”
九歲時我從這裡得到異能,醒來後就躺在底下的河邊。
後來我又爬上山很多次,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因為你以前所看到的月螢山,隻是彆人想讓你看到的月螢山。”
“誒?”我不解地看著津。
他指了指距離我們五米之外,站在一處山坡上的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