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嶼:“……”
他沉默三秒鐘,用一種看弱智的眼神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這提的什麼破要求?
“不是……”倪歌腦子卡了一下,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入學時,清時哥也自稱是我的家長。所以,你們既然都是我哥哥……”
“我和他怎麼能一樣?”容嶼心裡湧起洶湧澎湃的不爽,不耐煩地打斷她,“他是誰,我是誰?”
倪歌被問得愣住。
等一下,所以,明明都是哥哥,但他和倪清時哪裡不一樣?
“嶼哥,嶼哥。”容嶼正要皺著眉繼續教育她,宋又川在門口小聲叫,“你出來一下。”
容嶼抬頭看一眼,放下筆:“你自己做作業。”
倪歌乖乎乎:“好。”
他推開桌子站起身,倪歌忍不住,也順著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初秋時節,走廊外天高雲淡。
門口站著宋又川和黎婧初。
——他走過去,跟那兩個人並肩站在了一起。
他們說話聲音很低,她聽得不大真切,耳畔靜默得隻有室內寫字的沙沙聲。
穿堂而過的風帶著涼意,吹動倪歌額角的碎發。
她發了會兒愣,鬼使神差地,從背包裡拿出報名表,寫上名字:
倪歌。
***
容嶼沒去多久,很快就回來了。
他坐下來,目光落到倪歌的作業本上,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已經過去十分鐘了,你還在想這道題?”
“……”倪歌有些心虛,含糊不清,“嗯。”
其實她根本就沒在想題。
他突然板起臉:“不要撒謊。”
“……對不起。”倪歌手一抖,耳根瞬間紅了,“但我……我剛剛一直忍不住猜,黎學姐有可能跟你說什麼。”
容嶼神色稍緩,這回倒很坦然:“她來找我講和。”
“講和?”
“嗯。”他突然想起,“我之前是不是沒跟你說?是她拿了你的信。”
倪歌一愣。
所以從初見時起,黎婧初就莫名其妙地在意她,並不是她的錯覺?
“但是,她為什麼要拿?”
容嶼微微抿唇,留了後半句話沒說。
跟倪歌那三封信一起還回來的,還有一堆舊情書。
那些情書名字不一、時間也不太一樣,有初中的有高中的,幾乎都來自他不認識的女生。但輕而易舉地,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
容嶼這人,從小到大靠著一張臉招搖撞騙,小時候靠它在阿姨們那兒要糖糖吃,長大之後靠它俘獲小女孩的心。
但進入青春期之後,無論是收到情書還是禮物,他都拒絕得非常乾脆,從頭到尾,沒真把哪個女生放心裡去過。
所以黎婧初出現之後,她那點兒心思他從頭到尾都看得明明白白,也像過去一樣,把拒絕表現得很明顯。
然而這姑娘是個不肯認輸的,每天在他麵前笑吟吟:“我們已經是朋友啦,看你每天這麼忙,不如我去幫你拒絕其他女生?”
容嶼驚了,心想這算個什麼事兒?哪有找無關的人替自己拒絕告白的?
但他又懶得跟她費口舌,所以隻說:“不用。”
但是黎婧初那頭已經乾上了。
他曾經提醒過幾次,黎婧初的理由都是:“我在幫你呀。”
伸手不打笑臉人,但笑臉人乾的不是人事。容嶼從那時起,開始無視她的笑臉。
所以他連猜都能猜到,黎婧初在看到倪歌那幾封信時,是怎麼想的——
“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人寄信?容嶼哥哥?稱呼就婊裡婊氣的。”
但是……
容嶼撐住腦袋。
他又不能說,這事兒他完全沒有錯。
也是他嫌麻煩,又漫不經心,這些年才沒真的跟黎婧初撕破臉。
所以她一直有恃無恐。
“哥哥?”倪歌看他麵色沉重地發了很久的呆,忍不住,“你睡著了嗎?”
“……沒。”容嶼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就在上一秒,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拖泥帶水的渣男。
“我剛剛在想。”他舔舔唇,簡單粗暴地板起臉,“大人的事兒,小孩彆多問。”
“……”好吧。
倪歌重又埋下頭,撿起筆。
“但是倪歌,我是不是一直沒跟你說過?”
過了一陣,窗外藍天白雲飛過一群白鴿,她聽見他聲音很低很低地,輕聲說:
“你回來了,就挺好的。”
——歡迎回家。
***
令倪歌慶幸的是,數學老師並沒有叫家長。
“哎呀,第一次考試嘛,正常得很。”數學老師是個微胖的女人,一邊敲講台一邊鼓勵大家,“你們不要這麼萎靡嘛,數學還是很有趣的,抬頭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倪歌從她的微胖裡,感受到一絲絲豁達。
周末放學,容嶼陪倪歌一起去商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寄信的事情之後,他格外喜歡在樓下等她,每次都挑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然後帶著她招搖過市,像是在宣告某種所屬。
所以她下樓時,果不其然,又看見他站在必經之路上。
高大的少年顯眼又矚目,倪歌不知怎麼,莫名就生出種自己在早戀的錯覺,恨不得把他的臉捂起來不給彆人看:“快走快走。”
“你要買什麼?”容嶼挑眉,“這麼急?”
“買發帶。”
倪媽媽不喜歡她跟著姑姑跳舞,所以回北城時,有關跳舞的東西都沒帶著來。
校慶節目的衣服是學校一起去租的,她不用管。但除此之外,她還得準備點兒彆的小物件。
“跳舞啊?”容嶼把她拱上車,閒閒道,“怎麼學數學不見你這麼積極?”
她小聲:“人肯定都喜歡做自己擅長的事嘛。”
“你再頂一句嘴?”
“……”
倪歌立刻閉嘴。
她不說話了,容嶼又開始耐不住寂寞。
忍啊忍,忍到下車,忍不住冷著臉討好她:“吃不吃東西?”
“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