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感覺到, 屋內的氣壓明顯低下來。
容嶼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
一隻手仍然捧著她的臉, 冷聲:“誰砸的?”
倪歌不說話。
默不作聲地垂著腦袋,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他手上砸。
“那個……”班長摸不準眼前這男人是倪歌什麼人,但他不像學生,學生不會有這麼嚇人的氣場。
他莫名有點兒心悸:“不是你想的那樣……”
容嶼聞聲, 微微眯眼,放開倪歌的臉。
然後一隻手拉著她,另外半邊身子轉過去,麵無表情:“你砸她?”
班長硬著頭皮,企圖跳過這個問題:“那是因、因為我們剛剛起了衝突,倪歌她也, 所以我……”
“我再問一遍。”容嶼一字一頓,死死盯著他, “是、你、砸、她?”
“……對。”
班長話音剛落, 一本辭典迎麵砸來。
風聲破空, 對方動作又太快太準, 他根本來不及躲, 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
一低頭,鼻血就落下來。
“你——!”楊妮被嚇得忘了哭, 趕緊上去扶他,“你怎麼還打人?”
容嶼怒極反笑:“不是你們先動手的麼?”
“倪歌……”班長半張臉都震得發疼, 捂著鼻子, 甕聲指控, “倪歌剛剛也還手了!我根本沒砸到她!還被她打了!”
“你沒砸到她,她頭上的傷口是自己碰出來的?!”容嶼根本不信,沉聲怒喝,“打你?就她?”
說著,他回頭看一眼,放軟聲音:“你打他了?”
倪歌沒說話。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副被嚇怕了的樣子,聳拉著耳朵,紅著眼眶,一語不發地掉眼淚。
像是被人欺負了很久。
容嶼心頭的邪火蹭地一聲,又躥高三尺。
他鐵著臉轉回去:“吵架打人還誣陷小姑娘,你是不是個男人?大學三年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還要不要臉?”
還在流鼻血的班長:“……??”
罵完人,容嶼又轉過去,用拇指幫她擦眼淚,低聲安慰:“好了,不哭了。”
倪歌的眼淚慢慢停住。
導師今天沒有排班,臨時被選修課老師叫過來處理問題,心情本就糟糕。
另一方麵,她的教育方針似乎失靈了。她長期奉行獨立自主原則,隻要沒有觸及底線,就給學生空間,讓年輕人自己解決問題。
然而一進門,就撞見這麼一出大戲。
她臉色鐵青:“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妮想搶話:“老師,是這樣……”
“楊妮閉嘴。”導師沉聲,“樂彤來。”
雖然她帶的學生多,但哪個學生什麼樣子,她心裡比誰都有數。
樂彤點點頭:“事情是這樣的。”
然後,她把班長複製數據、照抄論文、選修課老師讓他們自己討論解決——的事件過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導師的麵色更不好看了。
容嶼也是。
兩個人站在倪歌身邊,宛如兩尊大佛,臉一個比一個黑。
“你們就為這點兒事,差點打起來?”導師心煩極了,對著楊妮和班長冷笑,“你們現在還在學校呢,作天作地,天塌了也有老師兜著,但是走出去之後呢?你們有沒有想過,論文抄襲,會有什麼後果?”
班長忍不住:“老師,沒有那麼嚴重吧,我們現在才本科而已……”
他圈子裡的大學同齡人,誰不是這樣。
平時混混班乾,混混學生會,在老師麵前混混臉熟。
期末隨便找兩份作業來抄一下,再靠平時分和師生情拉拉分數,無論如何,都會擁有不錯的成績。
“你到現在還覺得不嚴重!”導師怒極,“你們非要等到被延畢被退學,被蓋上學術不端的章,才覺得爽是不是!”
見她太激動,選修課老師湊過來勸:“你冷靜點……”
“這種人,讀個屁的書!早該滾蛋了!他要是大一,我肯定讓他滾回去重新高考!”導師氣急敗壞,“你這科就給他打零分!聽見沒,打零分!”
選修課老師:“……”
容嶼拉著倪歌站在一旁,本來還挺生氣,見導師戰鬥力這麼強,慢慢抱著手看起戲來。
看了一會兒,容嶼點評:“你看她罵人的樣子,像不像女版的老孫?”
倪歌破涕為笑:“我也想老孫了。”
“等放寒假,我們就回去看他。”
綿羊姑娘乖乎乎地,捏捏他的手,算作回應。
那邊還沒吵完,容嶼低聲:“那我們先走吧。”
倪歌點點頭。
她現在的樣子,讓他想起她高中那次離家出走。
不管他說什麼,她都:好,我聽哥哥的。
雖然看起來可憐兮兮,但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容嶼格外受用。
他想著想著又開始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拍拍她的腦袋:“先去醫院。”
兩人打算離開,導師也不想多待。
楊妮見三個人要走,急了:“你們就這麼走了?他也受傷了!”
班長的鼻血還在流。
容嶼奇怪:“關我們什麼事。”
這是學院二樓,他的車就停在門口。
楊妮衝過來想理論,容嶼拉住倪歌,讓她走前麵下樓:“你先上車。”
綿羊姑娘應聲好,拉拉一直往下滑的背包帶子,往前走。
容嶼順手一撈,將她的包也接過來:“我來拿。”
說話間,其他人也走到門口。
班長徑直去追導師,楊妮轉而攔住容嶼:“你不能走,你打了人,得給我一個說法。”
容嶼聳眉:“如果我是你,一定先想辦法解決‘零分’問題,我聽說,你們學校掛科不能補考隻能重修,這樣的話,你男朋友得留校讀大五了。”
楊妮臉色一白。
她正要開口,見班長一臉頹然地走回來:“沒戲。”
楊妮微怔,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
她一時間□□不暇,隻能先去關照男朋友:“你怎麼跟導師說的?”
“她好像真的很生氣。”班長煩躁地抓抓頭發,“完全不聽我解釋,一直跟我說,肯定是零分,不要再掙紮了。”
“那……掛,掛科怎麼辦?”
班長身形微頓,眼裡突然燃起不耐煩的火氣:“你問我?你好意思問我?要不是你把室友的數據拿來給我,怎麼會鬨到今天這個地步?”
楊妮驚了:“你怪我?難道不是你來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