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歌計劃在三天之後, 踏上前往西北的路。
出發前夕, 她在網上搜攻略。
西北大漠黃沙漫天,拍起照來卻格外好看。
倪歌蠢蠢欲動,企圖在本就快要塞滿的行李箱中,再帶上一條紅裙子。
“親愛的, 那裡最低氣溫隻有三度。”導師平靜地幫她把裙子薅出來,“你信我一句, 隻要帶羽絨服就夠了。”
“……”
出發當天上午, 北城一連幾日陰雨, 竟然毫無征兆地放晴了。
倪歌回公司辦理交接工作, 陶若爾幫她辦好手續, 末了, 遞給她一本裝在牛皮紙袋裡的待譯樣書:“三個星期的時間, 怎麼都能翻譯完吧?”
倪歌沒拆袋子,放在手裡捏了捏, 不厚。
於是她眉眼彎彎, 笑道:“能。”
陶若爾也跟著笑起來:“加油呀小學妹。”
倪歌向學姐道過彆, 乘電梯下樓。
電梯裡的人仍然很多,但她今日心情愉悅, 絲毫感覺不到擁擠。
她沒想到的是, 下行途中路過JC直播, 竟又遇見周進。
“倪歌。”他顯然也很驚喜, 從人群中擠到她身邊, 語調溫和地問, “你是要下樓,去複印文件嗎?好巧,我也要去。”
然而倪歌搖頭。
“我下班了。”她晃晃手上的牛皮紙袋,“我回去工作。”
周進反應非常快。
他奇怪:“你不是不在圖書翻譯組?”
“剛剛申請調過去。”倪歌兩眼彎彎,禮貌地解釋,“因為不想坐班。”
她眼角眉梢都是雀躍的笑意。
周進很少見她這麼開心,聳眉:“發生了什麼好事?”
電梯“叮咚”一聲,人群魚貫而出。
倪歌走在前麵,聲音低低地笑道:“不用坐班,可以離開北城,就是值得開心的好事。”
“那天你和你……哥哥。”見她不打算細說,周進乾脆換話題,“後來怎麼樣?”
“他回部隊了。”
周勁鬆口氣:“也好,軍人的確不能離崗太久。”
然而下一秒,倪歌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說:“他不能離開,所以我去找他。”
周進腳步微頓,一怔。
倪歌走在前麵,抱著牛皮紙袋,小羊耳朵開心地晃啊晃。
沒有來由地,周進在這一刻,才真正地升起強烈的預感,她永遠不可能留在他身邊。
她的心不在這裡。
“倪歌。”周進忍不住歎氣,“你喜歡他。”
明明用的不是疑問句,心裡卻還是忍不住,浮起微小的期待。
想聽她否認。
可是倪歌仰起頭,毫不遲疑地說:“是啊,我也喜歡他。”
周進從沒在她眼裡見過這樣的光芒。
他剛想開口。
“所以學長,”她轉過來,很認真地道,“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夫了。”
“……”
“雖然學長現在暫時還沒遇到那個剛好適合你的女孩子,但也請多多保重。”
“……”
“儘管我知道,學長非常熱愛攝影,但也請按時……”
周進上前一步,俯身抱住她。
餘光外塵埃飛揚,倪歌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鬆開了手。
非常短暫的一個擁抱。
“倪歌。”周進退後一步,像第一次見麵那樣,微微笑著,說,“未來路途遙遠,請你也記得,照顧好倪歌。”
***
十月過後,西北氣溫陡降,晝夜溫差急速拉大。
坐在搖晃的火車上,倪歌眼看著鐵路旁的植被從喬木變成矮灌木,變成可憐巴巴的小草堆。
她坐在窗前,想起高中時,孟媛曾經指著地理課本開玩笑:“你在溫帶都冷成在這樣,萬一以後去北極旅行,豈不是要凍死在那?”
那時倪歌裹在厚厚的羽絨服裡,靠著暖氣,信誓旦旦:“我以後就生活在熱帶,永遠不去氣溫低的地方,永遠不離開太陽。”
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
車上感覺不到溫度降低,倪歌捧著熱水,問導師:“我們都已經出來了,您還不願意告訴我,到底是什麼項目嗎?為什麼一直神神秘秘的?”
導師隻是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倪歌舔舔唇,小心翼翼,“您不會把我賣了吧?”
“……”導師皺眉,“瞎說什麼,明明是組織重視你。等會兒下車彆亂跑,彆再真給跑丟了。”
倪歌低低地“喔”一聲。
拿起用手機,第無數遍檢查消息。
——還是沒有新短信。
她和容嶼的短信對話記錄,停留在三天前,她說“太好了,過段時間我就能去西北找你了”。
倪歌心裡又打起鼓來。
她不太確定,究竟是他不方便回短信,還是不想回短信。
兩個小時後,火車停在西城車站。
西城晝夜溫差太大,一年隻有三個月適合旅行。今年的旅行旺季已經過了,因此遊客不多,門口連開小黑車招徠遊客的人都沒有。
倪歌和導師一人拖一個行李箱,站在風口上,安靜地凝望遠方。
倪歌的小羊毛被西北的風吹得抖啊抖:“……老師,我們要在這裡站到地老天荒嗎?”
“再等等嘛,有人接。”
倪歌停了一會兒,忍不住。
又把手機拿出來。
容嶼還是沒回她消息。
[我已經抵達你的地盤了,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在向你靠近qwq]
[來的路上,我看到一種生長在沙子裡的植物,覺得很神奇,也很漂亮。]
[聽說西城空氣乾燥,我特地多帶了兩盒麵膜。不過你真的在這裡待了好久啊,會不會加速變老?]
[容嶼,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鬨彆扭是小朋友才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