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秋有些想笑,但等小灰狼先生離開山洞之後,總是覺得剛剛他做的動作有些莫名的熟悉。
好像,在她進入記憶世界裡之前,大灰狼先生也是這樣做的。
如果這是狼族特有的約定,那麼那頭大狼是想對她說些什麼呢?
已經弄明白淵訣並不是像她以為的那樣,不喜歡她或者是排斥她。
阮秋秋不知道歲月對現在這麼可愛的小灰狼先生做了一些什麼,才讓他越來越不善表達,越來越不易相處。
她閉上眼睛休息,等狼崽回來。
但阮秋秋等了許久,一直到外麵的天都快黑了,小灰狼先生都沒有回來。
阮秋秋有些害怕了,她的身體已經大半變成了透明的,若是再晚一些,她就脫離記憶世界了。
她扶著牆壁單腿站了起來,從山洞裡拿起一根木棍,撐著幾乎破碎的意識體,想到外麵去找狼。
但她還沒有邁出幾步,就聽到不遠處漸漸傳來了笑聲,水珠部落的雄妖們難聽的聲音傳來,“真蠢啊這頭狼,竟然想用自己的尾巴換藥草,笑死我了,我們要他尾巴有什麼用啊?”
“嘖,你當時不在,豬珠的阿父不是把親自把他打吐血的嗎?沒看到他當時那個不可置信又絕望的眼神。”
“害,他不是狼妖嗎?為什麼要換給人類用的藥啊?”
“八成瘋了吧。彆講他了,怪滲妖的,快點,這狼崽都快沒氣了,趕緊丟到他的窩裡,讓他自生自滅吧,也不算我們水珠部落對不起他。”
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阮秋秋的心卻仿佛被萬千剛針戳刺,眼淚奪眶而出,不停的往外湧。
她耳畔“砰”的響起一聲沉重的聲音,伴隨著濃鬱的血腥味,兩隻成年豬妖把她下午還好好的小灰狼先生扔了進來。
他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尾巴斷了一半,兩隻手卻始終緊緊攥著什麼東西。
伴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心疼,阮秋秋根本站不穩,她氣的渾身發抖,快要不能呼吸了。
豬珠的阿父動的手?
可那不是一隻曾經幫過小灰狼先生的好妖嗎?
他這兩天和她說了,豬珠的阿父喂他喝過一些熱水,家裡這塊破皮子也是他送的。
驅逐是什麼意思?
自生自滅又是什麼意思?
原來,被欺負被扔石頭被叫啞巴隻是噩夢的一小部分麼?
原來,炎狼部落不是第一個拋棄他的部落嗎?
她的小灰狼先生,到底被放棄過多少次?
阮秋秋真希望自己手裡的木棍變成兩根大刀,直接把麵前這兩隻可惡的豬妖劈成兩半。
但她費儘全力,也隻是輕飄飄的把木棍丟到了山洞口,自己也半坐在了地上,漸漸的,快要變成全身透明的樣子。
“咳……”地上的小灰狼先生輕輕咳了兩聲,他努力睜開眼,想要伸手去觸碰漸漸變得透明的阮秋秋。
但一次又一次,不管是他的手,還是他手裡得來不易的藥草,卻總是穿過她。
灼熱的眼淚從小灰狼先生的眼眶流出,一點一點滴落地麵上,看起來傷心極了。
他這樣,搞得阮秋秋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歸西了。
明明,很快就可以在現實裡見麵了啊。
小灰狼先生哽咽著,用儘全力的坐了起來,抓住了她的手,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嗚……狼、想親親秋秋。”
“嗯,嗯。”阮秋秋抬起僅存的右手,摸索著碰觸到了他濕漉漉的眼角。
小灰狼先生死死的咬著唇,隻往下落下大團的眼淚。
阮秋秋用力點了點頭,麵具卻掉了下來。
她從他眼底看清了現在自己的樣子,是她小時候的模樣。
睫毛上落下輕輕的吻,阮秋秋隻覺得麵前的視線完全模糊了,周身傳來了巨大吸力扯著她回歸現實。
視線裡的小灰狼先生卻好像如夢初醒,他打跑了那些可惡的豬豬,背著他們使用過的舊獸皮,流浪在這片大陸上,撈起過沙族的紅雕、打敗過虎族最強大的勇士。
他走過荒漠、跨過冰川,隻唯一不變的,是從一而終的孤獨。
小灰狼先生睫上沾著水珠,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長大了。
……
意識猛地清醒過來,阮秋秋慢慢開眼,入目是略有些刺目的亮光。
淚水從眼角滑落,她還沒有回過神,隻覺得她的手,被一隻溫暖的、甚至有些燙的大掌,緊緊的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