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過去(下)(2 / 2)

過去沒有綠月棉,他還穿著那件她給他做的紅色長袍,容貌俊美,額上有疤,一雙狹長的猩紅色血瞳,手裡一根木棍,漆黑的長發上流淌下雨水。

淵訣雙眸緊緊的盯著她,眸光繾綣,一如從前。

即便隻是同他分彆的沒多久,阮秋秋卻還是感覺好像已經度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隻是看到了他,麵前的視線就模糊起來。

淵訣沒想到他的小妻子會突然掉眼淚,整頭狼都有些慌。

他以為她是在他不在的時候,被什麼妖欺負了,又或者是沒有他晚上偷偷暖被窩,凍到了。

淵訣上前,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她麵前,想抬起大掌擦擦她的眼淚,又擔心他剛從外麵回來,身上臟兮兮的,把她的臉弄花了。

到最後的,隻是自動調動妖力當狼形自走調溫器,而後露出了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送到她手邊,笨拙的安慰,一如既往的輕聲道,“摸摸?”

阮秋秋瞬間感覺更加心酸,她沒有管淵訣身上的雨水,徑直抱住了他,甚至十分清晰的感覺到了那頭狼身上片刻的僵硬。

她和淵訣的性子都比較害羞,雖然一直彼此喜歡,但也很少會一直黏在一起。

他們一直很克製,在那段痛苦的過去之中,親親的次數甚至比現在還要少。

“是冷麼?”淵某狼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他紅著臉很認真的在思考,是不是家裡的燃木變少了,凍到了小妻子。

阮秋秋在他懷裡搖搖頭,開口道:“咱們走吧。”

她知道過去的結局已經注定,但在這個像夢一樣的記憶裡,還是想要可笑的改變一些什麼。

淵訣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但體貼的什麼都沒有說,點了點頭,尾巴悄悄的蹭了蹭她,以示安慰,“好。”

他們沒有帶很多東西,木製輪椅小背包獸皮被。

當阮秋秋問淵訣,婚床要怎麼辦。

大灰狼先生沉默了片刻,薄唇輕輕勾起,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讓阮秋秋先到外麵等他,他會處理好的。

阮秋秋走到獸皮簾子外,背靠在冰冷的山洞邊,聽到從裡麵傳來了清脆的石塊碎裂聲。

她知道,那個婚床八成是沒了。

片刻後,淵訣眼尾有些紅,手裡拿著那張獸皮墊從山洞裡走出來,緊緊攥緊了她的手。

……

他們逃亡的路線和記憶裡一樣,阮秋秋有心想要改變,但每次話到唇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她的意識是沒辦法改變既定的過去的,隻是依舊一次一次不斷的努力著。

第一天晚上他們睡在了北邊一個巨大的、有樹冠的巨木上。

淵訣緊緊把她摟在懷裡,他們蒙在獸皮墊子裡,擋住了有可能會刮進來的風雪。

阮秋秋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在寒冷的夜晚,能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聲。

“砰”、“砰”、

一下一下,鮮活的跳動著,離她好像很近,又很遙遠。

第二天下起了暴雪,他們不得不舍棄了笨重的木製輪椅。

第三天傍晚,他們躲在一個小山洞裡避雪休息,麵前卻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空間通道,墨夕麾下的六階巔峰魔物突然出現,阮秋秋閃避不及,隻覺得手上一痛,視線旋轉顛倒,她在雪地上,看到了自己被剜下來的右臂。

其實她並不是很痛,也立刻用異能止住了鮮血,努力躲了起來,不讓自己成為淵訣的累贅。

她看著淵訣像是發瘋了一樣,將那頭高階魔物撕成了碎片,渾身都是被打出來的血洞,懷裡抱著她被砍斷的那隻手,看起來詭異又可怕。

阮秋秋痛的渾身發顫,艱難的跑到他身邊,卻被他輕輕按著肩膀,發瘋一樣的、一次又一次想將她的手臂接上。

但他的手太抖了,彆說接上,連對準都難以做到。

阮秋秋身上全是他的血,聽著淵訣嘶啞著嗓音,眼底滿是倉皇無措,他帶著沙啞的哭腔,一遍一遍慌亂的說為什麼接不上了,為什麼接不上了,為什麼接不上了啊。

阮秋秋說自己一點也不疼,其實她剛剛都沒來得及痛,沒了胳膊也沒什麼。

她抖著左手從背包裡拿治愈水珠想幫他止血,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聲音疼的有點發抖,“夫君,我覺得,其實咱們一個沒有左腿一個沒了右手其實還是挺般配的……”

阮秋秋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邏輯鬼才,這樣的話都能說的出來。

但她清楚的記得,以前的自己就是這麼說的,現在想想竟然還有一些詭異的幽默。

“狼不要嫌棄我啊……”阮秋秋笑了下,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側過頭沒有去看地上破碎的魔物屍體。

她知道,再過不到幾十秒,他們身邊就又會出現一個空間通道,暴怒的墨夕會直接刺破她的心臟。

以前,她大概也提前預料到了這一切,很是湊巧的,在失去全部意識之前,輕輕的親吻了她的狼夫君。

“夫君。”阮秋秋叫了好幾聲淵訣,後者終於抬起了那雙浸潤滿了鮮血的雙眸,絕望又愧疚的緊緊著她。

他變得難看了,眼底都是淚,俊美的麵頰猙獰,阮秋秋卻依舊很愛他。

身後空間變換,心臟跳得很快,阮秋秋輕輕的說,“閉上眼睛。”

淵訣瞳孔輕顫,長睫上沾滿了淚珠,但即便到了這樣的時刻,他也還是很聽她的話,聞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阮秋秋彎下腰,輕輕扶著他的肩膀,慢慢的吻了上去。

輕輕的觸感傳來,柔軟美好的像一個溫暖的夢。

死亡如預料般如約而至,就像心臟猛地被撞擊了一下,阮秋秋心跳微弱,甚至都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陷入了一片沒有知覺的黑暗之中。

阮秋秋覺得自己的意識是清楚的,記憶完全覺醒的感覺比她預料的還要難受。

她一次一次用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始終被困在黑暗之中,就像意識被包裹在一個厚重的蛋殼裡,怎麼都沒辦法突破而出。

她什麼都沒辦法感知,也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自然也不知道,從她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