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的表情實在是豐富,引得張依一頗為好奇。她放慢了腳步,特意從三人身邊經過,想聽聽三人說些什麼。
她屏住了呼吸,斷斷續續總算聽了個大概。原來團部要辦個夜校,戰士和家屬都可以報名,趙琴和白燕是想當文化教員。
張依一腦子轉了轉,隨即眼睛一亮,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是上了夜校,不就能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有文化了嗎?
去被服廠隻是暫時的,她還是想拾起來自己的專業。讀了兩年臨床醫學,背了這麼多書,忍受著福爾馬林刺鼻的味道,戰戰兢兢地拿著手術刀解剖屍體。付出了這麼多,她實在不想放棄。
當初高考填報誌願,爸媽都不同意她學醫,身為律師的爸爸,滿心希望她能繼承自己的衣缽,讀個法學專業,媽媽則希望她學財經和金融。最後,她還是固執地報了醫科專業。
回到趙長才家,張依一將自己明天去被服廠找肖廠長的事告訴了餘小容。
餘小容替她高興,也很看好她,“放心吧,你一定能留下的,咱們莊誰不知道你手巧,莊上有幾家沒找你裁過衣裳?”
“小容姐,借你吉言,等我進了被服廠,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我請你和毛娃、還有長才哥下館子。”張依一歡快地笑起來,覺得生活越來越美了。
餘小容和趙長才夫妻倆把她當成了家人一樣,尤其是毛娃,小家夥是真喜歡她,跟在她身後,翠翠姨,翠翠姨的叫著。
晚上,她帶著毛娃睡在配房,小家夥纏著她講故事,張依一很有耐心地給他講了童話故事,小家夥聽得入了迷,摟著她的脖子睡著了。
早上醒來,張依一輕輕地把蜷在她腰邊睡得正香的毛娃挪開,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換上了外麵穿的衣服。
今天是她去被服廠見肖廠長的日子,她有點忐忑。都說張翠翠手巧,可現在換成了她張依一,就是不知道張翠翠的這些技能還能不能發揮出來。和做飯做家務不同,裁衣服畢竟是個技術活。
趙長才和餘小容還沒起床,張依一趕緊去了廁所。幸好廁所挨著廚房都在院子裡,這樣就不會打攪他們夫妻。
他們的房子和張銘恩家的一樣,廁所也是抽水馬桶,沒有氣味,這點讓她很滿意。
上了廁所,她又洗臉刷牙,收拾好以後,開始做早飯。住在彆人家裡,總得自覺點,不能再讓人家給自己做飯吃。
餘小容和趙長才起來時,張依一也差不多做好了早飯。
“翠翠,你咋起來了,咋能讓你做飯?”餘小容埋怨道。
“昨天,你和長才哥還說要把我當自家人呢,今個就見外了?既然把我當一家人,我做個早飯又怎麼了。再說,我以前在家習慣早起了。”說著,張依一又神秘地笑了,“以後早飯都讓我做,你們倆隻管睡大覺,早點給毛娃生個弟弟妹妹出來。”
“翠翠,你胡說啥?”餘小容羞紅了臉,照著張依一身上拍了一巴掌,“看來我得讓你長才哥儘快幫你找個對象了,免得你動了春心胡說八道。”
趙長才也紅了臉,翠翠在他的腦子裡一直是羞羞答答的小姑娘模樣,如今她忽然變得這麼大膽,他還有點不習慣。
“那個,翠翠啊,你小容姐前幾天就讓我幫你留意著,我看了下,一營三連的江副連長人不錯,今年23,老家山東的,現在還沒對象,哪天你偷偷看一下,要是沒意見,我就和他說說。”
“謝謝長才哥和小容姐的好意,可我心裡有人了。”
“誰?”餘小容和趙長才異口同聲地問。
兩口子相視一眼,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不會真是外麵傳的那樣吧?
“小容姐,長才哥,我說了,你們倆要給我保密啊!”
“放心,我連銘恩都不告訴。”趙長才率先保證,餘小容也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外傳。
“我看上劉政委了,我要追他!”張依一笑意盎然,一副坦蕩蕩的模樣。
“翠翠,能不能換個人啊?”餘小容糾結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得說出來:“聽說劉政委是留過洋的,他們家以前還有銀行,他又是大乾部,成親也得講究門當戶對不是…”
餘小容實在不想打擊她,可翠翠這也太敢想了,居然肖想上劉政委了。誰不知道劉政委是整個大院的香餑餑,喜歡劉政委的女兵有好幾個,哪能輪到連字都識不了幾個的鄉下姑娘?
“小容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憑我現在,肯定是配不上劉政委的。所以,我要努力學文化,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再說,要是真喜歡一個人,就不會在乎對方的條件了。”張依一一雙杏眼熠熠生輝,仿佛載滿了希望。
餘小容還想再勸張依一幾句,卻被趙長才拉住了,他朝著妻子輕輕搖了搖頭。
關心則亂,小容和翠翠情同姐妹,總是以姐姐的身份去關心她,卻忽視了她這些日子讓人驚奇的改變。銘恩結婚她不吵不鬨,決絕地擺脫了張家。要知道,王嬸子那可是整個莊出了名的難纏頭。
她們太過熟悉,小容看不到她身上發生的變化。他做為旁觀者,可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她的臉上洋溢著快樂和自信,和他記憶裡的那個膽小羞怯的小女孩相差甚遠。
劉政委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以他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劉政委是不討厭翠翠的。那天,他看得清清楚楚,翠翠不慎將酒撒到劉政委身上,劉政委除了有些生氣,並沒有厭惡。相比他對其他女兵冷若冰霜的態度,他對翠翠已經足夠容忍了。
感情的事情誰說得清呢,都說好男怕纏,以翠翠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說不定就拿下了傲氣的劉政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