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一收回自己的視線, 清了清嗓子, 落落大方地向主席台上的六個領導自報家門:“各位領導好,我叫張依一, 二十歲, 應征醫務兵。”
主席台上的六個評審,除了劉恪非,其他五個領導都對她露出了藹然可親的笑容來。其中一個三十幾歲,清瘦戴眼鏡的乾部問道:“你為什麼要當兵?”
“我崇拜軍人, 軍人是個神聖的稱呼, 戰爭年代, 軍人舍生取義, 舍家為國。和平年代, 軍人保家衛國守護和平,災難麵前衝在第一線。”接著, 張依一俏皮地笑了笑:“當然了,我很喜歡穿軍裝的感覺,英姿颯爽。”
張依一的話,引來幾個評審的開懷大笑。當然,除了冰塊臉劉恪非。
“你有什麼特長嗎?”剛才在門口和劉恪非打招呼的陳主任問。
“我膽子大,不怕血,不怕死人, 算不算特長?對了, 我還會緊急救護。”張依一略加思索, 回答道。
陳主任來了興趣, 又問:“彆的姑娘都怕血,更怕死人,你為什麼不怕?”
“我覺得死人沒什麼可怕的,畢竟人已安息,世間最可怕的不是人心嗎?”張依一認真地說道。
陳主任和身旁的乾部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兩人露出會心的笑容來。
“看資料,張副營長是你的大哥,你是乾部家屬,按規定,張營長是能帶兵的,你為什麼不讓他直接帶你?”坐在劉恪非旁邊的一個濃眉大眼、體格魁梧的乾部問道。
聽了那個乾部的話,現場的其他人,除了劉恪非,剩下的幾個人小聲交流起來。
“我不想依靠關係,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應征。”
張依一回答的時候,主席台上的幾個人頻頻點頭,似乎對她的話很認同。
停了片刻,那個戴眼鏡的乾部又問道:“聽說你是張營長的童養媳,可資料顯示你是他的妹妹,這…?”
“聽村裡的老人說,民國二十年,張銘恩的父親,也就是我的養父,去金陵販賣茶葉時,遇到警察抓人販子,幾個大點的孩子帶著我趁亂跑了,不知怎麼就被養父撿走了。那時候張家條件還算不錯,正好他們家一直沒有女兒,就收養了我。五年後,養父去世,家裡條件變差,養母怕兒子娶不上親,就動了讓我當童養媳的念頭。我十四歲那年,大哥被抓了壯丁,再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現在,我和張銘恩的關係,就是沒有血緣的養兄妹。” 張依一侃侃而談,絲毫不見尷尬。
張依一話音落下,幾個評審便交頭接耳起來,其中一個乾部提到了開國大典那天特務劫持人質的事,幾個人看向張依一的眼神中,便多了幾分讚許。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劉恪非緩緩開口了,“你應征的是醫務兵,光靠膽子大是不行的,要有一定的文化,才能更快更好地汲取醫學知識。來應征的基本都是初中畢業,而你隻上了三個月的夜校。和她們相比,你無論年齡、還是文化程度,都不占優勢。”
張依一心裡暗惱,這人半天不說話,一說話就這麼欠揍。這是嫌她年齡大,沒文化呢!
“劉政委,您的文化程度高,一定聽過這些成語,叫敏而好學,舉一反三。同樣的知識,有些人需要三年能學會,而有的人隻需要一年。我上過村裡的掃盲班,又上過夜校,我是第一期夜校的優秀學員,獎狀還是您給我頒發的呢!如果您還覺得不夠,大可以出題考我。”
張依一在心裡把劉恪非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個大冰塊,就會裝十三。
讓她震驚的是,劉恪非還真給她出了幾道題,初中數理化各出了一題。
張依一嗬嗬兩聲,拿起筆刷刷刷,隻用了十幾分鐘就做出了三道題。為了和劉恪非較勁,她還主動背了一首嶽飛的《滿江紅》,尤其是背到怒發衝冠時,她幾乎是咬著牙的,仿佛頭發真的要豎起來了。
劉恪非看了看題目,衝陳主任點了點頭,表示全部做對了。
最後,在場的評審,除了劉恪非,其他五個人全部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張依一,陳主任笑著讓她回去等通知。
張依一衝幾個評審鞠了個躬,大大方方地離開了會議室。她剛一出來,幾個姑娘就圍了過來,一個十八、九歲,眼睛大大的女孩緊張地問道:“你怎麼進去這麼長時間,怎麼樣?”
“嫌我文化低,給我出了幾道題考我。”張依一自嘲道。
“還要考試啊!”女孩驚呼。
“不用,你們初中畢業的不用,考我這種沒正兒八經上過學的。”
“我隻是高小畢業,沒上過初中,會不會被刷下來啊?”另外一個隻有十七八歲的短發女孩小臉都急紅了。
“彆擔心,不一定會讓你們做題,那隻是…”隻是某人看我不順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