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一學著江煜宣的樣子, 拿起三支香, 在燭火上點燃,雙手將香舉起,朝著供桌上的遺像拜了三拜, 將香插入了香爐內。
“囡囡來看你了,咱們的囡囡現在可有出息了, 她現在當了解放軍,還是個軍醫。”江仲良拭了下眼睛,“我知道你活在自責裡, 怪自己丟了囡囡,可我從來沒怪過你……”
江仲良聲音顫抖, 哽咽著說不下去, 他可憐的妻子, 終於可以瞑目了。
“媽, 我是依依,都是我不好, 要不是我亂跑,也不會被人販子拐走,害得您傷心自責, 以至於這麼年輕就走了……,媽,您安息吧, 我們會照顧好爸爸的, 我們兄妹也會永遠相親相愛。”張依一看著照片上的女人, 眼睛模糊了。
照片上的女人隻有二十五六歲,容貌美麗,身穿碎花旗袍,燙著時髦的卷發,帶有一種江南女子的溫婉和靈氣。
如果女兒沒有丟失,這是一個多麼幸福美滿的家庭,丈夫勤勞又顧家,妻子美麗賢惠,夫妻恩愛,兒女聰明懂事。
都是可惡的人販子,害得多少□□離子散、家破人亡。天道輪回,當年拐賣她的人販子被抓,坐了幾年牢出來,他自己的小孫子也被人拐走了。
江仲良帶著四個兒女從安放妻子遺像和香案的西間出來,心裡輕鬆了不少。
妻子臨終前的懇求以及不能瞑目的樣子,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這麼多年,為了圓妻子的遺願,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各地奔走。如今找到了女兒,妻子可以瞑目了,他也安心了。
給周怡的牌位上了香,江煜宣又帶著三個弟妹去了江家祖墳,給江家的祖輩和母親上墳。四兄妹跪在母親墳前,和母親說了好大一會話。最後,江煜宣向母親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
明天就是江煜宣大喜的日子,江仲良及早地就籌備好了,門前貼了大紅喜字,掛了大紅燈籠,整個江家喜氣洋洋。
幾家重要的親戚提前過來了,最先到的是江仲良的大姐和妹妹。不多時,周怡的妹妹周萍也來了。看得出來,江家那幾兄妹對兩個姑媽態度客氣疏離,對小姨卻極其親近。
江白一見到周萍就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撒嬌道:“小姨,我好想你,我最想吃小姨做的獅子頭了!”
周萍摸了摸江白的頭,語氣慈愛:“等放了寒假,白白到小姨家去住,小姨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珊姐和妹妹怎麼沒來,我也想她們了,珊姐結婚我都不在…”江白正說著,看到張依一和劉恪非從外麵回來,難掩興奮,“小姨,你還沒見過姐姐呢,這是姐姐,這是姐姐的男朋友!”
“依依….”周萍拉過張依一的手,眼眶泛紅,“讓小姨好好看看,嗯,長得比白白還像姐姐,姐姐要是…”
提到姐姐,周萍的心裡就不好受。她對這個大自己六歲的姐姐感情極深。如果沒有姐姐,她不知要遭多少罪。母親去世得早,繼母帶著自己的女兒改嫁到周家,對她的兩個哥哥還好,對她和姐姐極差,好吃的和好看的衣裳都給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繼母不喜歡她們姐妹,尤其是她年齡小,更成了繼母的眼中釘。繼母私底下打罵她,是姐姐護著她。姐姐為了她,受了很多委屈。
“小姨!”張依一絲毫沒有初次見麵的拘謹,她對這個小姨很有好感,任由周萍拉著她的手。
周萍今年剛好四十歲,看起來隻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麵容和姐姐周怡有五六分相似,不同於姐姐的溫婉美麗,周萍是個明豔美麗的女人。
隻可惜生活不順,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後,惹來婆家不喜,丈夫被婆婆逼著在外麵生了兒子帶回家,還逼著她承認那個孩子。剛烈的周萍堅決和丈夫離了婚,獨自帶著兩個女兒生活。好在有江仲良的幫助,如今,兩個女兒一個結了婚,一個談好了對象,了了她的心思。
“這是你男朋友?”周萍仰頭看著高大英俊的劉恪非,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小姨您好!”劉恪非全沒有了以前清淡的模樣,笑得如和煦的春風。
周萍對劉恪非的印象更好了,這個年輕人生得一表人才,人看起來也端正,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政委。聽姐夫說,他一點也不嫌棄依依童養媳的身份,對依依很好。
外甥女受了這麼多苦,總算是苦儘甘來了,姐姐也能瞑目了。
周萍拉著張依一和劉恪非去了東邊的耳房,從口袋裡摸了一會,掏出兩個紅包出來,遞給張依一和劉恪非一人一個,笑道:“這是小姨的心意,彆嫌少!”
張依一和劉恪非四目相對,劉恪非衝她點了點頭,她這才接過了紅包:“謝謝小姨!”
劉恪非也從周萍手裡接過紅包,說了聲謝謝。
周萍見兩人收下了紅包,心中欣慰,對張依一說了很多江依小時候的趣事,說她小時候有多可愛,姐姐和姐夫如何寶貝她。
說著說著,周萍哭了起來,說姐姐最後病重,瘦的脫了相,還在念叨是自己不好,把女兒弄丟了,不知道女兒到了什麼樣的家庭,會不會被人虐待。最後,姐姐死都沒閉眼。
周萍的話,讓張依一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忽然間就淚眼婆娑起來。
劉恪非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掏出手帕,輕輕地為她擦拭著眼淚,眼中全是對她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