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但是同一宗的沙雕……
是有可能掉兩麵盾進魚塘的。
俞幼悠眼睜睜地看著狂浪生大笑著把自己的盾砸進水裡後, 抱頭痛哭。
緊接著另一個盾修兄弟便是一陣嘲笑:“大師兄你這準頭未免太差了吧?”
然後也把盾砸了進去。
那師弟傻眼了,他呆呆地站在岸邊,下意識地想往水塘裡走去, 結果巨大的鯰魚頭躥來就是一口,把他嚇得往後一跳。
“師兄!”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絕望大喊:“我老婆沒了啊!”
“我老婆也沒了啊!”
狂浪生是真哭了,他抹了一把眼淚, 聲音都沙啞了:“我這盾是我爹特意找人幫忙煉製的, 而且上麵才剛剛鑲嵌了俞師妹饋贈的那枚寒晶石, 價值九千上等靈石啊!”
邊上的站著的俞幼悠無動於衷,彷如惡魔般提醒:“不是饋贈, 是借你的,所以不管盾還在不在,那九千靈石都得還我。”
狂浪生哭得更大聲了。
俞幼悠看著那兩個抱頭痛哭的盾修, 還有在水邊商量著能不能把鯰魚弄成剁椒魚頭的蘇意致和啟南風,她感覺到了來自原作的深深惡意。
為了凸顯出龍傲天子女的機智和優秀, 所以他們東境的人都被設置成了這種終極沙雕嗎?
損失了兩麵大盾之後, 盾修們總算吸取教訓,不再用盾去砸魚了。
不過底下的鯰魚動靜也小了不少, 看樣子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頭頂的日光慢慢攀升, 又逐漸沉落,東境眾修從黎明釣到了黃昏, 而這片水域底下暗藏著的異魚也終於歸於沉寂, 就連薑淵禦劍把那塊發臭的腐肉吊著緊貼水麵,也不再有鯰魚上來了。
啟南風一直在數著今日的戰果, 他報出一個數字:“一共釣上來三十四條異魚!其中十四條築基期的, 二十條是煉氣期的!”
眾人麵上都浮出欣喜之色。
這才過去兩天, 他們的戰果就如此豐碩,往年的東境在這時候往往還一無所獲呢。
更高興的是狂浪生,他這會兒也不嫌棄那異獸屍體臭了,親手抓著一塊肉在水邊劃拉了幾下。
確定再沒有鯰魚來咬人後,他索性將外衫一脫,褲腿一挽,就沿著水岸邊慢慢地下潛過去。
他惦記著自己的巨盾,非要把它撈上來不可。
這片水潭看著清冽,但是越是往前走狂浪生就越覺得腳下使不上勁兒,底下的淤泥越來越深,待水淹到脖子那處後,淤泥也黏住了他的小腿。
狂浪生腿上用勁兒一蹬掙脫爛泥的束縛,開始屏息潛至深處。
水底的光線極暗,唯有那些靈植粗壯的根莖閃著隱約的幽光,狂浪生依靠著記憶朝著巨盾掉落的方向遊去,遊出一段距離後,便察覺到水溫似乎開始變冰。
他來了精神,這是巨盾上鑲嵌的寒晶石自帶的寒冰之力!
果不其然,在前方某塊淤泥之下隱約泛著幽藍的光,正是他那麵可憐的巨盾!
狂浪生索性將靈力全力釋放,飛快遊向巨盾,與此同時伸手一抓,那盾便自淤泥中飛射向他手中。
熟悉的重量感重新歸來,狂浪生激動得快要落淚。
“我就是死也不會再丟掉你了!”
然而還不等他感動完,一股可怕的威壓自淤泥底下生出,狂浪生隻匆匆一瞥便差點滯住呼吸。
一張長滿了錯落尖牙的巨嘴緩緩地張開,完全不同於方才他們釣上來的那些尋常鯰魚,這隻鯰魚大得駭人,當它張著巨嘴咬下來的時候,狂浪生有種處於生死邊緣的窒息感。
他反應飛快,毫不猶豫持盾迎上巨嘴,趁著巨盾把鯰魚大嘴卡住的瞬間,自那縫隙見鑽出,不要命地往水麵上逃去。
才剛冒頭,岸邊的同門就納悶:“大師兄,你盾呢?”
盾?這時候還要什麼盾?不要了!
狂浪生大聲呼喊:“底下有條異魚王!”
邊上的俞幼悠反應最快,隨手抄起還拴著腐肉的高級法衣朝他那邊一拋,正砸中狂浪生的腦門。
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嫌棄惡臭了,狂浪生抓住衣袖,連帶著腐肉一起被俞幼悠拖上岸。
然而剛趴到岸上,狂浪生的身體便劇烈地顫抖起來,雙眼發著紅光,衝著俞幼悠齜牙咧嘴。
俞幼悠眉頭一皺,低頭就看到他腳上被異魚的利齒刮傷了一大條血口。
她飛快地從手邊上的一個異魚頭上采集了半瓶魚血,用靈力煉製後往狂浪生的嘴裡灌。
解藥一下肚,狂浪生消停了。
身後的魚塘閃過一道暗紅的光芒,然而那異魚王並不曾露頭,又狡猾地重新潛回水底。
此刻,外麵的修士們都注意到了這一幕。
解說員照例激情澎湃:“出現了,傳說中異獸群都會有一隻實力更高的王者,不知道這隻是什麼實力!”
前邊兒的長老們眼界明顯要高出後邊的觀眾一大截。
徐長老偏過頭看向狂長老,向他道了句賀:“竟然能從一隻半結丹的異獸口中逃出,狂師侄的反應速度和氣雲皆是上佳。”
狂長老看似不在意,但是方才看到狂浪生半截身體都進魚嘴的瞬間便頭冒冷汗了。
他拿衣袖擦了擦汗水,罵了句臟話,又問:“這是這次四境大會目前為止出現的最強異獸了吧?”
雖然這條鯰魚王還未徹底晉升至金丹期,但顯然已經半結丹了,遠非尋常的築基期異魚那般好對付。
築基和金丹,那是質一般的飛躍,斬殺二者的積分更是差了百倍。
牛長老看向東境畫麵,上麵的眾修士並未離開,而是重新開始布陣,似乎是打算集結所有人全力對付那條半結丹的異魚。
他欣慰地點點頭:“眼下其他異魚都已誅儘,獨剩這魚王,一起上的話,倒的確能應付。”
馬長老低頭開始飛快地默算東境現在的積分,就在這時,從北境長老那邊傳來一聲冷笑。
“不過半結丹的異獸就讓你們高興成這樣,我們北境,可是已經快要斬殺掉一隻金丹期異獸了!”
眾長老看向北境的畫麵,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北境眾修的前方果然有一隻金丹期的異獸,它身旁縈繞著一股紫色的煙霧,異獸跌跌撞撞地繞著圈,怒吼著朝北境修士衝去,卻又很快跌倒在地。
萬法門的法修們已經在這隻金丹期異獸的身邊將其圍住了,他們比劃著繁雜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各種天雷地火朝著異獸劈去。
居於人群最後方的是懸壺派,蘇飛白。
他身前有一尊巨大的金色丹爐,丹霧已然繚繞在爐身周圍,帶著氤氳的紫色煙霧。
丹爐開啟後,蘇飛白從中取出數枚紫色丹丸,他身後的另外幾名丹修接過這些丹丸撚成粉末,用靈力驅散至這隻金丹期異獸的身上。
原本在萬法門法修的攻擊下逐漸狂暴的異獸身形又變得搖晃,恢複了先前醉酒般的狀態。
“懸壺派的毒術名不虛傳,竟然連金丹期異獸也能輕易放倒。”西境的梅長老略驚訝地感歎了一句,又看向那尊巨大的金色丹爐:“我聽聞懸壺派蘇家有偽仙器丹爐,名曰雙生爐,莫不就是此物?”
梅長老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得意笑著的北境長老陷入了沉默。
這是由蘇真人帶來的另一個丹爐,雖然也是頂級法寶,但是跟偽仙器比起來差了一大截。
雙生爐被偷乃懸壺派之大恥,毫無疑問,蘇飛白這次若不能帶著北境拿下頭名,那麼弄丟雙生爐的他回到懸壺派怕是要遭大難了。
這下子輪到馬長老高興了。
雙生爐?嗨,這玩兒早在前些日子就被曲清妙偷偷帶著回東境了!
昨晚他傳訊問了下,聽說在掌門的改造下,這玩意兒內核雖未變,但是外觀已經變得大不相同,再過兩日就會成為丹鼎宗的大寶貝了!
但是表麵上還是要裝的。
他嘖嘖稱讚,滿眼都是羨慕:“不愧是偽仙器啊,我第一次看到這等厲害的丹爐,等四境大會結束後,還得讓蘇師侄給我摸摸,長長見識才行。”
“像我們丹鼎宗就不行了,這輩子怕是都摸不到偽仙器了。”
懸壺派長老:“……”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北境和東境都在圍攻金丹異獸,不過興許是因為東境這邊的異獸隻是半結丹的緣故,所以更早地結束了戰鬥。
那隻鯰魚王沒有了數十隻幫手後,被劍修和盾修們潛入水底,生生地磨死了。
眼下眾修都在岸邊躺著休息,而丹修們也潛入了水底開始采集那些水生靈藥。
“這批靈藥資源倒是豐厚,不過畢竟是生長在萬古之森的靈藥,又是罕見的水生靈藥,能匹配這些藥物的丹方寥寥無幾,不知道這三個孩子能不能合理利用上了。”
牛長老有些擔憂,即便丹鼎宗極其重視弟子對於靈藥和丹方的認知程度,但他們畢竟欠缺經驗,說不定會出現拿到藥後都不知道如何煉製的尷尬局麵。
尤其是當啟南風和蘇意致都蹲在俞幼悠周圍,三人看似激烈地爭吵了一番後,看樣子對於該如何煉製這些靈藥產生了分歧。
真相是……
俞幼悠蹲在地上問兩人:“這些靈藥能煉兩種改良的辟穀丹,一個類似於鯰魚汁液的味道,另一個類似魚腥草的味道,你們選哪個?”
對辟穀丹深惡痛絕的蘇意致馬上不樂意了:“就沒有水果味的嗎?我聽狂浪生說,你給過他草莓味和荔枝味的!為什麼每次都給我惡心的味道!”
他臉上全都是委屈,就差直接問俞幼悠為什麼區彆對待了。
俞幼悠隻能解釋:“在裡麵資源不足,沒法做那些花裡胡哨的口味。”
啟南風倒是挺高興的,作為桐花郡本地人士,他熱愛涼拌魚腥草:“就魚腥草挺好的。”
曾在丹鼎宗外門嘗過一次涼拌魚腥草的蘇意致罵罵咧咧地走了。
最後由俞幼悠動手煉製起了丹藥,另外兩個人繼續跑到魚塘淤泥裡挖靈藥。
除了必要的辟穀丹外,她還打算煉製些幫助快速恢複靈力的丹藥,先前在泡藥浴的時候有特意研究過這些,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外麵的牛長老看著這一幕,眉頭緊鎖。
說實話,還是更信任修為最高的蘇意致一些的,不過很明顯蘇意致沒吵贏俞幼悠,丟掉了煉丹的機會。
他憂心忡忡地盯著俞幼悠操作。
她這煉丹的手法古怪得很,不過好歹也算是很流利,但是丟下去的那些藥,任由牛長老如何回想都想不出對應的丹方。
“水生楊花,魚子草……錯了錯了,怎麼又丟了這個……咦?”
牛長老念著念著聲音就止住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俞幼悠丟下去的那些靈藥,看似藥性毫不相乾甚至有所衝突,但是在最後那株丟進去後,所有的藥性竟然都被中和了!就像是沸騰的油鍋轉眼間被平息了一般,變得和諧起來。
牛長老不知道俞幼悠在煉什麼丹,但是他看得出來,這是她自創的丹方。
“嘶……”他悄悄吸了口冷氣。
自創丹方,許多擁有數十年經驗的丹師都沒有自信這樣做,偏生一個小丫頭就敢直接上手了,而且看她煉製的樣子,對這丹方極有自信。
邊上的其他三個醫修宗門的長老也注意到了俞幼悠,他們倒不知道這是自創丹方,自以為這是丹鼎宗的秘方。
他們在暗暗地拿俞幼悠和同在煉丹的蘇飛白相比較。
蘇飛白是煉丹世家出生,煉製丹藥的手法極其標準利落,仿佛丹書上的教程一般精確,尋不到丁點錯處。
而俞幼悠則是典型的野路子,她煉製的手法眾醫修都沒見過,偏又像是自成一個體係,行雲流水,充滿了寫意感。
俞幼悠:謝邀,這是我們發展了幾千年的醫學院製藥手法。
不過當俞幼悠的丹拿出來後……
剛才還充滿了期待的眾醫修長老:“……就這?”
看著那坨好似剛從魚塘撈出來的玩意兒,再看看自家蘇飛白煉出來的那枚圓潤光澤的毒丹,北境長老直接笑出聲。
“不錯不錯,不愧是丹鼎宗的弟子,這小丫頭的煉丹術完全體現了你們的水平。”
牛長老但笑不語。
當初俞幼悠那坨老鼠屎一樣的醜丹,可是所有丹藥中藥效最佳的!
嗬,我們丹鼎宗的煉丹藝術,你們懂個錘子!
*
待俞幼悠三人將靈藥采集完畢,又煉製了大半的丹藥後,天邊的晚霞都逐漸被夜幕籠罩了。
她將魚腥草味的辟穀丹分發給了眾修,早在第一次曆練時就見識過醜丹的東境眾人倒是都沒有嫌棄,吃得挺香。
劍修們還好,蟑螂味的他們都吃慣了,魚腥草味的就更不會挑了。
但是前陣子剛嘗過水果味的狂浪生吃了一粒後就眼巴巴地望過來:“有荔枝味的嗎?沒有的話草莓味的也行。”
俞幼悠點點頭,好脾氣地摸出另一坨:“還有幾粒鯰魚粘液味的沒人要,你要嗎?”
狂浪生抱著他那塊散發著鯰魚腥臭的巨盾走開了。
俞幼悠這次還煉製了加快吸收靈力的汲靈丹,能夠大大地提高服用者的靈力恢複速度,雖然數量極少,分發下來每人也不過三顆,但是在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鬥的萬古之森,這玩意兒堪稱救命的寶貝了。
一粒辟穀丹入腹,餓了兩天的眾修頓時恢複了力氣。
薑淵拔出靈劍:“又要天黑了,這附近全是異魚的屍體和血腥味,恐怕會引來其他厲害的異獸,我們得趕緊撤退。”
眾修沒有異議,在殘存的那點餘光映照下,朝著前方繼續行進。
有了充足的補給品後,東境的少年們趕路的速度都有所提升,在林木間無聲且迅速地穿梭著。
俞幼悠又被狂浪生扛在肩膀上了,原因是後者嫌棄她腿短走太慢。
而且她也太輕了,還不如那麵盾的零頭重,狂浪生扛著她一點兒也沒感覺,並不影響行進速度。
這具身體的身高是俞幼悠的軟肋,她很不服氣:“輪腿短的話,明明蘇老二更短吧?怎麼都沒人扛他?”
走在前方緊跟著隊伍的蘇意致哼了一聲,月光下的小臉上寫滿了驕傲:“我?不好意思,我已經晉升到築基期了,以後請你們尊稱我為蘇老大,俞老三!”
他腳下驅使著靈力,果然遠比前幾日的速度快得多。
“嘖。”俞幼悠嘖了一聲,看向啟南風:“你看蘇老二瞞著我們偷偷成了築基期,我們煉氣組可以孤立他了。”
“咳咳。”啟南風尷尬地咳了兩聲,不好意思道:“興許是因為萬古之森的靈力比外麵要強的緣故,所以我好像也快到築基了。”
全場唯一的煉氣期俞幼悠:“……哦。”
丹修的聊天過於沙雕,邊上聽著的盾修和劍修都忍不住笑了。
不過還未等他們也跟著往俞幼悠心口插刀,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和枝葉被踩碎的劈啪聲。
眾修表情一凜,俞幼悠低聲下令:“結陣!”
盾修瞬間持盾靠攏,薑淵帶著幾個劍修無聲地禦劍升空,警戒著前方的動靜。
布陣完畢的瞬間,前方的灌木叢中有兩個身影衝出,在斜坡上打了個滾,帶著一身的傷滾落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