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 十三人小隊似風一般沿著城牆角飛襲而過,迎上了前方的那支豹族隊伍。
隊伍中短促地響起兩句對話——
“殺還是綁?”
“綁吧,萬一能換錢呢?”
俞幼悠默默地握緊了短劍, 正準備瞄準最前方那個豹妖時,一道劍光搶先閃過, 將豹妖乾脆擊暈。
收了劍的趙光霽回頭一揚眉,很是得意的樣子。
“哦忘了跟你說, 我淬劍時頓悟, 眼下也是金丹期了。”
還沒等俞幼悠反應過來,前方的盾修們更是並肩立在一起, 盾上閃過光芒,結成了一道圍困住豹妖的結界。
這是天盾門的鎖敵結界, 發動後能夠將敵人圍困住, 甚至能隔絕神識試探和聲息, 不過至少要三個以上的金丹期的盾修才能施展。
周師兄露出比趙光霽更得意的笑:“就你們劍修金丹多啊?我們天盾門也有三個金丹了!”
“周卓山你少得意,有本事跟我單挑!”
“……”
啟南風和蘇意致對望了一眼, 有點絕望:“他們怎麼不聲不響就都突破了?”
俞幼悠很淡定,手執短劍衝入盾修結界中, 麵不改色地把前方那個豹妖給敲暈:“其實剛出來那會兒我就發現了。”
利落地收拾掉這個小隊後,沒乾什麼事的啟南風和蘇意致挽著袖子開始往這些豹妖的嘴裡塞昏睡丹,順便把他們全都綁在一條捆仙繩上, 由跟在後麵化出原型的紅琅負責把他們綁走。
當然, 該法寶依然是身家闊綽的禦少宗主拿出來的,他略得意地看了眼三人組, “雖然我沒有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法寶,但是戰鬥的法寶我們禦獸宗可不少。”
俞幼悠默默地朝他伸出手:“真的嗎,我不信, 除非你給我一件。”
“還有我。”
“我也要。”張浣月居然也伸手了!
“……”禦雅逸看著伸出來的十多隻手,突然後悔自己怎麼長了張嘴。
這時,方才禦劍飛到城牆邊上暗中觀察的趙師兄落下來,凝重道:“妖都……好像被包圍了。”
俞幼悠皺眉,抬頭看了眼高聳得駭人的城牆,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沿著牆縫攀登而上,雙手扒著城牆,揚著腦袋把視線投向城外。
夜幕籠罩之下,隱約有無數更深的黑影在攢動,烏壓壓的一片自四麵八方朝著妖都圍來,似陰雲壓境。
俞幼悠微微眯眼,那些怕是和豹族聯合的大部落,他們想要暗中圍攻妖都!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幫著翼族守城門的時候,一道矯健的巨大白影自遠方縱躍而出,身後跟了一眾妖兵,他們靜默無聲地守在了城牆之外,似妖都的另一道高牆。
居然是百裡空山。
底下的白狼似乎略有感應,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與俞幼悠四目相對。
它似乎有些怔忪,完全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裡,隻是黑暗中尚有無數部落圍攻而來,顯然不是把她叼走的好時機。
俞幼悠很想提醒那邊的病患注意自己的尾巴,不過根據先前的經驗他肯定是不會聽的。
她果斷地衝著百裡空山悄悄地擺擺手,沿著城牆慢悠悠地滑下去。
“外麵怎麼樣了?”紅琅擔憂道。
俞幼悠拍拍手上的灰:“還行,有厲害的人守著,不會有事。”
百裡空山可是尾巴快斷了都能跑去殺化神期異獸的狠狼,若他都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狂浪生蹲在地上看了看光溜溜的城牆,又看看細胳膊細腿的俞幼悠,難以置信:“你什麼時候學會爬牆的?居然都不教教我!”
“行,回四境後就教你。”俞幼悠點點頭,很快就答應了,她想儘快返回藥師殿,傳到雲中山脈去找自己的傻外公。
張浣月聽到這裡,深深地看了俞幼悠一眼,遲疑道:“小魚,不如我們跟你一道去接出你的親人,帶著他傳送離開妖都。”
頓了頓,她略帶深意地溫聲補充道:“無論你的親人是何樣……我們都會幫你保護好他的。”
黑暗之中,俞幼悠與張浣月對視,嗓子有點發澀。
隊伍裡最細心的人一直都是張浣月,俞幼悠並不確定她是否察覺到了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旁邊拎著捆仙繩的紅琅突然凝重道:“恐怕不行,不止是大人的親戚,我們好像都出不去了。”
眾人把目光投過去。
紅琅默默地看了眼眾人,又看了眼仍在發光的傳送陣,解開一個豹子丟了進去。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按理說該被傳送走的那隻豹妖卻仍在原地。
踏雪歪著腦袋瞅了瞅,悄悄地挪了隻爪子踩在傳送陣中,依然無事發生。
周師兄拿著盾敲了敲傳送陣:“傳送陣壞了?”
紅琅搖搖頭:“不是,它仍在運轉,但是好像不是傳送陣了,反而像是被其他陣法,但恕我愚鈍,看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當紅琅把晶石取下來後,這個陣法的光依然亮著,代表它還在運轉。
“這是被改成某個大陣中的一環了。”蘇意致目光灼灼地看著前麵的陣法,飛快地解釋道:“懸壺派的山門大陣就是由數千個小防禦陣重疊構造成的巨型防禦陣,改動陣法的一部分,還可以把它從防禦陣切換成殺陣。”
趙光霽抱著劍悄悄地退離傳送陣周圍:“你意思是,這個傳送陣也被改成了殺陣的一部分。”
蘇意致搖頭:“不知道。”
張浣月看了眼眾修:“你們有誰能看出這究竟是何陣嗎?”
那邊的隊友們各自抱好劍盾及丹爐,無比誠實地回答:“不知道,不認識。”
禦雅逸也抱住了自己的老虎,他眉頭緊鎖沉吟道:“據我推測,大戰在即,豹族定不會做無用之事。他們暗中改變陣法應當有兩個可能!”
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禦雅逸,等著他繼續推測。
禦雅逸腦子轉得飛快,閃過各種陰謀論和卑鄙計謀,最後語氣嚴肅道:“第一,他們把這些通往外界的單向傳送陣改為了通往妖都的單向傳送陣,屆時無數妖修會從傳送陣中湧出,將妖都納入掌控!”
啟南風低頭飛快做筆記,其他人神情一凜,默默地握緊了武器防備地盯住了這個傳送陣。
禦雅逸的眼中被對麵的靈陣映出詭異的光,他嗓音低沉,緩緩開口——
“還有更喪心病狂的第二種可能,敢反叛者,曆來都是殺伐果斷的狠絕之輩,這種人行事前通常會做最壞的打算,說不定這就是他布下的巨型殺陣的一環,一旦事敗,就讓整個妖都的人陪葬!”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臉悚然,就連正在拿爪子踩豹絕的踏雪都炸毛了。
禦雅逸見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聲音輕快道:“彆緊張嘛,我隻是隨意地推測了一下,毫無證據,咱們不至於這麼倒黴的,說不定這個陣隻是單純運轉不暢了呢?”
然而他的兩個陰謀論推測完畢後,大家的臉都變成青色的了。
啟南風看著禦雅逸欲言又止,最後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推測,它可能真的隻是運轉不暢,但你這一推測,怕是真的要出問題了。”
倒不是真覺得禦雅逸是烏鴉嘴,而是因為他從小接觸的就是這種權力頂層的思維熏陶,他會這樣推測,就說明豹厲真的有可能會這樣乾。
啟南風很樂觀:“既然傳送陣傳不出去,那我們想辦法把它給毀了就是。”
張浣月苦笑:“若是有陣道大師在此,怕是數息就能將其破解,但是我們無一人精通陣道,這該如何是好?”
陣道很費腦子且挑天賦,沒個幾十年學不出師,據說布置一個大型的山門大陣就能掙上千萬的靈石,但是能賺這筆大錢的人就和能煉六品靈丹的醫修一樣稀少。
對於腦子簡單的劍修和盾修們來說,他們選擇另一條道路——
“破解不了就靠暴力摧毀嘛!”
那邊的俞幼悠早就默默地握住靈劍,開始嘗試著摧毀眼前的這個靈陣了,邊上的其他人亦是有樣學樣,各自提劍拿盾加入了粗暴毀陣的隊伍。
然而一觸碰上,俞幼悠便收回被震得發麻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低頭看著這個陣:“它絕對不是運轉不暢,而是真的被改了。尋常傳送陣很容易被摧毀,但是這個陣怕是能抵達元嬰期的破壞力。”
那邊的劍修和盾修們亦被震得收手。
禦雅逸忍不住開口:“把一個傳送陣改得這般堅固,這一看就是有大作用……”
“好了,你可以不說了。”啟南風勾上禦雅逸的肩膀,往他嘴裡塞了把糖豆讓他彆繼續讓大夥兒受驚。
趙光霽倒是很不服輸:“吾輩劍修,手中靈劍無堅不摧,我們當初能斬元嬰期的異鳥,就說明大夥兒合起來能勝過元嬰,現在實力還各有精進,強催這一座靈陣不是問題。”
盾修周卓山習慣性地杠他:“你傻啊,要跟那次殺異鳥似的砍一天一夜,那外麵的妖族早就打進來,咱們都玩完了。”
“我說你老杠我乾嘛?”
“這哪叫杠,這是對你不太聰明的腦子的提醒。”
俞幼悠沒管後麵嘀咕的劍盾二人。
她拿著短劍在靈陣周圍繞著圈,最後盤腿坐在了邊上,操縱著靈力慢慢地覆蓋住整個靈陣上。
往日用來切割煉化的金火雙係靈力被俞幼悠精準操縱著,在靈陣的每一處不斷嘗試著將其摧毀,並將得出的結果反饋回來。
片刻後,俞幼悠收回了繼續消耗殆儘的靈力,麵無表情地仰頭吞下一把回靈丹。
她摸了粒糖豆,精準地丟到靈陣的某個小點上:“朝這兒砍,那處的靈陣構造沒有其他地方穩固,應該能在日出前把這陣摧毀。”
俞幼悠找弱點的本事大夥兒早就見識過的,這次也毫不懷疑,個個都照著那粒糖豆開始瘋狂襲擊,一時間劍光閃的可怕,盾修們趕緊召出鎖敵結界把自己人全關裡麵,防止這角落的動靜被發現。
踏雪舔了舔毛嘴,哼哼了兩聲。
俞幼悠摸了一把糖豆給它,揉了揉踏雪的腦袋。
她正打算持劍去幫隊友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黑石塔的方向傳來,緊接著她身體內的妖族血脈也好似有感應般地沸騰起來。
俞幼悠倏地站起身,凝望著黑暗中的黑石塔。
“怎麼了?”啟南風注意到她的不對。
俞幼悠握好短劍,看向隊友:“你們先對付這個靈陣,我要去趟黑石塔,我親戚好像就在那兒,我去看看。”
張浣月擔憂道:“我們陪你去?”
“不,你們抓緊時間弄掉這個靈陣,我去去就回。”俞幼悠想了想,把踏雪拖著的麻袋扛到了肩上:“我先走了。”
俞幼悠悄無聲息朝著黑石塔摸去,然而此處的情形遠比她想得複雜。
和妖都城門一樣,黑石塔現在也封鎖了,若不是剛剛他們出來得快,恐怕都要被關裡麵。
翼族,獅族,豹族和其他幾個大部落的妖兵分彆守在黑石塔的各處入口,互相戒備地僵持著。
俞幼悠躲在陰影處看了看,從正門走肯定不行了,要想禦劍從某個窗戶飛進去好像也不成,禦劍術的靈力波動太大了。
她的視線逐漸上移,落到了黑石塔粗糙的岩壁上。
鎮守在黑石塔北側入口的是豹族的妖兵,他們幾乎將整個入口封鎖死了。
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傳出窸窣的響動,所有妖兵皆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下一刻,一個巨大的麻袋被砸了出來!
為首的妖兵沒有動,依然守在原地,隻看了一眼,鎮定吩咐下屬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