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我要做皇帝38(1 / 2)

賑災不力、中飽私囊的禍首趙乾被淩遲處死,附從者也被延展棄市, 燕琅儘數抄沒其家產, 清點在冊之後, 全數用來賑災, 民心為之一穩。

嶽州刺史因附從趙乾,已然被處死, 燕琅便令自己親信暫代刺史之職,主持嶽州軍政諸事。

越過朝廷而直接任命主官, 這是相當犯忌諱的事情,然而燕琅一到此地, 就先把趙皇後的胞弟千刀萬剮立威, 又將罪人餘財悉數清點賑災,自己卻分毫不取, 莫說百姓景仰, 嶽州本地官吏對她也是又敬又怕,竟也不曾對這麼不合規矩的事情提出異議。

民心既穩,流民聚眾為患一事也被擺到了眼前。

“這些流民大多是流離失所的受災百姓, 的確可憐, 可他們聚眾為亂,也著實禍害過諸多村鎮,濫殺無辜、強占女眷,更是一個也沒落下, 若是招安, 怕也不妥。”

幾個官員商議過後, 還是道:“對待他們,還是武力征討為上。”

博陸侯沈胤之向來以作風強硬著稱,此時卻沒有顯露讚同之色,隻搖頭道:“流民中雖有奸邪之輩,卻也隻是少數,更多的人隻是貧苦百姓,吃不上飯,耕地被奪,無計可施之下,方才聚眾起事。他們落到這地步,天災固然是一個原因,但**同樣不可忽視,這是朝廷有負於百姓,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楊望之在側,聽得微微一笑,躬身施禮,敬佩道:“君侯有仁心啊。”

燕琅淡淡笑了一下,又正色道:“楊先生,你來起草文書,便說流民中未曾參與作亂,擅殺無辜之人,此時棄暗投明,官府便另授田產,既往不咎……”

楊望之明了她心意,頷首應道:“是。”

有官員蹙起眉,語重心長道:“附從起事的流民尚且有授田,靜守在州郡中的百姓卻沒有,消息一傳出去,那些沒起事的怕也要坐不住了,君侯固然是一片好意,然而先賢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不隻是他們,所有流離失所的百姓都要由官府編纂戶籍,重新授田,近年來地方豪強勢力愈盛,強占田畝,放印子錢,逼迫百姓賣兒鬻女,多少人被逼的家破人亡。”

燕琅不知想起什麼來,神情漸冷,道:“戶部統計出來的人口越來越少,賦稅更是一年不如一年,皇帝隻知道選秀、擴建避暑宮殿,金陵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隻盯著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一畝三分地,卻不知地方已經民怨四起,觸之即燃了!”

嶽州幾個官吏在側,聽她說的如此犀利,皆是一怔,回過神來,不覺心下酸楚,雙目微濕,向燕琅施禮道:“博陸侯竟如此知曉百姓疾苦,我等代嶽州百姓,謝過君侯!”

“不隻是嶽州,這天下不都是一個樣子嗎?”燕琅將那幾人扶起,道:“蜀中天府之國,賦稅收入也是銳減,可知民生已經凋敝到了什麼地步。”

“大夏的根子是爛透了,扶不起來了,”楊望之彆有深意道:“隻有將這些破陶爛罐打碎扔出去,再重新造一個出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眾人神情有些觸動,目光閃動,沒有作聲,燕琅卻不等他們思量結束,便吩咐道:“集結州郡兵力,清繳嶽州豪強,若有不法之人,嚴懲不貸!再令州郡官吏厘定田畝地產,編纂戶籍,分發土地,使嶽州耕者有其田,即刻去辦!”

旁邊一個官員道:“那聚眾作亂的流民,又該當如何處置?”

“不必理會他們,”燕琅道:“若要抵達荊州,嶽州是必經之路,他們決計繞不開此處,我們無需出戰,隻管堅守不出,清查田畝,分發土地,再將寬恕未曾擅殺作惡流民的消息傳出去,不出三日,流民內部必然生亂,不戰而敗。”

楊望之道:“流民聚眾前往荊州,是因朝廷派兵清剿,他們不得不戰,現下君侯給了他們一條退路,大多數人都不會一條道走到黑,必然會入城投降。而那些心有貪念,想要裹挾流民之勢、謀取私利之人卻會被吊在火上烤,進退兩難。”

話說到此處,那官員茅塞頓開:“倘若他們入城投降,問及先前擅殺之罪,必然要被處死,倘若堅決不降;大部分流民走了,他們自是獨木難支;若是鐵腕強權,不許流民入城祈降,那他們內部首先就要開始動蕩……”

眾人不禁讚道:“君侯才思敏捷,我等拜服!”

燕琅等人既商議出結果,底下人便開始忙碌起來,偌大的嶽州也如同齒輪一般,緩慢而又精準的運作起來。

一場水患,便將大夏逼到了這等境地,這期間固然有天災與趙乾的愚蠢的雙向影響在,但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豪強兼並土地太過,百姓對於災害的抵抗能力接近於零,故而水患一至,近萬百姓便直接宣告破產。

如此情境之下,嶽州豪強的屁股底下就沒幾個乾淨的,強賣土地,欺男霸女,擅殺百姓,不一而足。

楊望之令人徹查之後,一手證詞,一手大刀,殺了個人頭滾滾。

他前邊開了道,後邊便有嶽州官吏清點田畝與百姓戶籍,登記分發田產,穩定人心。

消息剛傳出去的時候,百姓尤且不信,等到第一個人試探著過去登記完,領到了屬於自家的那份土地,便蜂擁著撲了過去。

消息傳揚的很快,第二日清早,前去登記戶籍的人便從州郡衙門的大門口,一直排到了南城門,消息傳出城外,流民們便坐不住了,沒沾過血的那些在短暫的遲疑過後,終究還是選擇了熟悉的平靜生活,相約著入城投降。

有人想走,自然也有人不想走,兩下裡生了糾紛,便是一場惡戰,好在流民中的多數人都選擇離開,這場流血糾葛隻持續了半個時辰,便正式宣告結束。

城外剛鬨起來的時候,便有人去通知燕琅,她處理完手頭上的公務,走到城牆上時,正好見這場流民內部糾紛結束。

地上還有未乾的鮮血,遠處殘陽淒厲,燕琅輕歎口氣,道:“著人前去清點人數,成隊分開,審問過後,再行編纂入戶。”

略頓了頓,又道:“流民附從作亂,固然有可以諒解之處,但終究有過,該罰,便令以工贖罪,修繕堤壩,加固河堤,待到水患平息,便是功過兩清,相互抵消了。”

侍從恭敬的應聲道:“是。”

原本被視為大禍的南方水患、流民作亂,燕琅隻花了一月時間,便梳攏的乾淨利落,更不必說修繕堤壩這樣的偌大功績了,傳揚出去,朝堂自是為之一震,讚頌之聲不絕於耳。

燕琅在嶽州待了一月有餘,見局勢漸穩,便動身返回北境,臨行時萬人相送,場麵蔚為壯觀。

楊望之騎馬在她身側,走出長長一段距離之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最後,他向燕琅歎道:“君侯,切莫忘記天下人對你的厚望啊。”

燕琅聽出他話中深意,正色道:“我明白的。”

大夏朝廷腐朽,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而銳意進取的博陸侯,卻如同初升的太陽一般冉冉升起,任誰也無法忽視他的光芒。

燕琅一行人抵達壽州時,車騎將軍曹信又一次在城門前等候,熱情而恭謹的將她迎進城去,好生招待一番。

燕琅昔日之所以能在怒罵皇帝之後安然離京,很大原因是因曹信派遣三千精銳入京震懾,她承了曹信這人情,此時再見,態度便分外和善,觥籌交錯,氣氛極為和睦。

酒過三巡,曹信似是微醉,起身為她斟酒,殷殷道:“我家中有一女,略有幾分姿色,願意侍奉君侯身側,以為仆婢。”

燕琅原也有些醺然,聽到此處,霎時間便清醒大半,含笑推辭道:“父親辭世,我須得守孝三年,安敢輕言嫁娶?酒也就罷了,此事卻是萬萬不可。”

曹信神情微微有些窘迫,卻借著醉意,打個哈哈道:“是我想左了,喝酒,喝酒!”

燕琅心知他此意何為,著意安撫道:“我既得守孝三年,何必叫令媛隨之蹉跎?還是叫她尋個如意郎君,早些出嫁吧。”

說完,又親自為曹信斟酒,舉杯道:“我年紀尚幼,若想成事,自然需要諸位叔父扶持,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將軍多加包涵,加以襄助。”

曹信動容道:“君侯如此言說,便是見外了。”

酒宴散席之後,楊望之方才道:“君侯已及弱冠,也該考慮婚事了,車騎將軍豪爽而有謀略,又與鎮國公相交甚厚,君侯為何不肯納其女?我觀他神色,似乎並不介懷曹女為妾,即便納了,來日也可再聘淑女為妻。”

燕琅道:“我尚在孝中……”

“君侯何必拿這種話來誆我?”

她話未說完,楊望之便笑道:“君侯雖在孝中,不可成婚,但定親總也無妨吧?即便不定,兩家有這麼個意思,叫曹女往河西去侍奉君侯之母,代為儘孝,不也兩全其美?”

沈家與慕容晟遲早必有一戰,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曹信此時送女,更多的是便是想表露自己的態度:他是沈家這邊的人。

燕琅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卻無法接受。

她既要起事,免不得便要考慮婚姻大事、乃至於其後的繼承人,若她是沈胤之,這完全是一大助益,通過婚事獲得強有力的嶽家襄助,即便隻是納妾,也可暫安其心。

可她畢竟不是沈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