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衛言(1 / 2)

蘇向揚家洗了衣服,都在二樓連著蘇向揚臥室的陽台晾,那裡陽光足還不用擔心下雨淋濕衣服。

蘇向揚讓季衛言去樓上晾衣服,自己則進了廚房。

大鐵鍋裡的粥早就好了,這估計是他們回來前,他媽就已經煮好的,旁邊還有幾個熱騰騰的蛋餅,是麵粉加水加雞蛋蔥花攪成麵糊之後在鍋裡攤的,應該是他媽看到季衛言來了之後做的。

蘇向揚很小就會做飯,他媽要上班,他奶奶不愛搭理他,他就自己學著做飯,做多了就會了,隻是廚藝不怎麼樣。

周英英買藥去了,蘇向揚見案板上有榨菜,就洗了切絲裝碗裡,加一點味精拌一拌,這是他們家夏天每天都吃的下粥菜。

拌好榨菜,他又用燃氣灶炒了五個雞蛋和一盤青菜,菜是從門前地裡摘的,正鮮嫩著。

蘇向揚有心做幾個好菜,但他們家今天沒買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這麼著了。

剛將飯菜端上桌,蘇向揚就看到周英英回來了,她帶回來一瓶從赤腳醫生那裡買的紅藥水,還有用塑料袋裝的油炸花生和油炸蠶豆,這兩樣在他們村裡的小賣部有散裝的賣,價格便宜,村裡人常常買來加菜。

“小季,我們家也沒什麼吃的,你隨便吃點。”周英英不好意思地開口。

“已經很好了,謝謝阿姨。”季衛言道謝,一口雞蛋餅一口粥地吃,吃飯的樣子讓人看著賞心悅目的。

周英英從昨晚上一直忙到今天中午,雖然下午睡了四小時,卻還是不夠,跟蘇向揚說了一聲,讓蘇向揚給季衛言擦藥,就去休息了。

季衛言身上的傷已經好些天了,當初雖然破了皮,但現在已經結痂。

不過大概是季衛言不太重視,有些地方化了膿,擦一點紅藥水也挺好。

蘇向揚就拿了藥給季衛言擦。

刺頭似的季衛言也不炸毛了,低聲道:“晚飯還有這藥的錢,你從我給的錢裡扣,要是不夠了,我再給。”

“行。”蘇向揚一口答應,把紅藥水往季衛言背上抹。

他其實很想知道季衛言的爺爺為什麼要打季衛言,但他跟季衛言不熟,最終什麼都沒有問。

擦過藥,蘇向揚就去收拾樓上的房間。

他家樓上空房間很多,還有一張他爺爺生前睡的舊床。

床有點舊了,但並沒有壞,他大姨和表妹偶爾來家他住,睡的就是這張床。

蘇向揚的大姨結婚後好幾年沒孩子,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生孩子的時候還差點送了命,以後也不能繼續生了。

現在計劃生育,按理他大姨就生一個沒什麼問題,偏他那個大姨夫是個重男輕女的,一心想要兒子。

因著這個緣故,他那個姨夫對他大姨很不好,偶爾喝了酒還會動手,他大姨受了委屈,就會回娘家。

又因為他舅媽脾氣不好,他大姨大部分時候,都會來他家住。

房間還算乾淨,蘇向揚簡單打掃了一下,又在天井裡洗了竹席給季衛言鋪上,還道:“我家的房子很一般,但到了冬天我可以借你被子蓋,在這裡住下你絕對不虧。”

“嗯。”季衛言哼了一聲,現在是六月底,離天冷還有三個月,到時候,誰知道會怎麼樣?

蘇向揚心情很好,他又拿了一床他媽廠裡發的毛巾被給季衛言蓋,然後對季衛言道:“你要不要跟我去樓下坐坐?我跟你說說影視城的事情。”

說影視城的事情為什麼要去樓下?季衛言雖然不解,但沒有反對,跟著蘇向揚去了樓下堂屋。

然後他就見蘇向揚在點燃了一圈蚊香之後,開始踩縫紉機,用周英英做衣服裁下的邊角料縫自行車墊子。

季衛言震驚地看著蘇向揚。

蘇向揚笑著看季衛言:“你要學嗎?很簡單的。”踩縫紉機真的挺簡單的。

有些家長怕小孩子弄壞東西不讓孩子動縫紉機,但他媽不這樣,他小時候對縫紉機好奇,他媽就教他踩,他自然也就學會了。

不過他隻會用縫紉機來縫合布片,做衣服需要裁剪什麼的,那些他是不會的。

季衛言默默搖頭,一邊聽蘇向揚說影視城的事情,一邊看蘇向揚縫坐墊。

蘇向揚沒花多久就縫好了墊子,又找來一些化纖棉花填充進去。化纖棉花是他們這裡方言的叫法,蘇向揚覺得這東西應該就是聚酯纖維的填充棉,因為很蓬鬆的緣故,本地人一般用它來做枕頭,他媽在化纖廠工作,他家也有一些。

做完之後固定在自行車後座上,蘇向揚又問季衛言:“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嗎?沒有的話就早點睡?”

一番折騰下來現在已經八點多了,十六歲的小孩還在長個子,應該早點睡。

他也應該早點睡。

上輩子他猝死,就是因為熬夜太多。

“沒有了。”季衛言道。蘇向揚剛才事無巨細跟他說了很多,他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暫時沒有彆的想知道的事情。

蘇向揚又看了看季衛言的光頭,笑起來:“你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王老板那裡找活兒乾,你這光頭挺好的,有些古裝劇劇組,就喜歡光頭群演……你之前那一頭黃發就不行了,基本上沒有劇組會要。”

季衛言:“……”

季衛言昨晚上聽到那些村民說已經報了警,怕警察來盤問自己,才會匆匆離開。

擔心家裡人來抓他,覺得黃發有點顯眼,他今天早上還花三塊錢,去鎮上菜場附近專門給老頭老太理發的理發店刮了個光頭。

沒想到歪打正著成了好事兒。

兩人上樓睡覺的時候,季衛言突然問:“你就這麼把我帶到你家住,不怕我是個壞人?”蘇向陽都沒跟他要身份證看看!

蘇向揚道:“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

季衛言微愣。

蘇向揚緊跟著又道:“而I且我家這麼窮,你想在我家偷東西都偷不著什麼。”

季衛言不跟他說話,一腳四級台階,大跨步走了。

蘇向揚見狀低聲道:“你小心點,我家這台階沒有護欄……”他家這房子蓋到後麵實在沒錢,樓梯就沒有粉刷沒有裝護欄。

他話沒說完,季衛言就已經沒影了。

最近天已經很熱了,不過客房那邊有個電扇,應該夠季衛言用的了。

至於空調……反正他家是沒有的。

蘇向揚跟季衛言說可以包水電,主要就是因為他們家沒有什麼電器。洗衣機冰箱他家一概沒有,他媽早年買的黑白電視機也已經壞掉不能看了,平常用的電器除了電燈電扇就隻有一個電飯鍋。

他家的電費一直很少,以前他住校他媽一個人在家,電費一個月五塊錢都不到。

現在已經零五年了,這幾年因為影視城的緣故,他們村的人多多少少掙了點錢,村裡大部分人家,都是有彩電冰箱的,還會安上一個空調,夏天全家人一起用。

至於鎮上市裡……蘇向揚記得他去市裡同學家,人家家裡什麼電器都有,電腦都有兩個,跟十幾年後已經沒有太大區彆。

當然生活條件比他家還差的也不少,村裡就有,影視城那些外地來打工的農民工,家裡的日子就大多不好過。

蘇向揚想著上輩子的事情,慢慢睡著了。

另一邊,季衛言躺在床上,有些恍惚。

他從小到大,除了前幾天住的破廟以外,從未住過這麼破的房子,睡過這麼舊的床。

但他前所未有地安心。

雖然蘇向揚一副愛錢的樣子,但他能感覺到蘇向揚在照顧他。

這人估計是覺得他可憐。

可實際上他家很有錢,特彆特彆有錢,家裡保姆司機一樣不缺,住著大彆墅。

但那對他來說是個牢籠。

季家祖上是大豪商,是本地首富,但因為他爺爺的父親是個敗家子,以及時代原因,什麼都沒留下來。

甚至他爺爺他父親在某些年份,還過得很不好。

他父親聽多了他爺爺說的以前的種種,一心想要振興季家,也就在八十年代的時候下海經商,還大手筆地借錢盤下了一個食品廠。

可惜他爸壓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食品廠險些倒閉,最後是他媽看不下去,接手食品廠,才力挽狂瀾轉虧為盈。

他爸見狀,改行去做彆的生意,然而又虧了。

如此虧了幾次,家裡就不讓他爸去做生意了,他爸也放棄了做生意,轉而把注意力放到才兩歲的他身上。

他爸覺得自己沒辦法恢複祖上榮光,就想著靠他去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