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揚和季衛言辦好轉學,又去看了看周阿大和周小花，就坐公交車回了長溪鎮。
第二天，蘇向揚照舊去了《李三少》劇組,幫著道具組做置景。
也是這時候，蘇向揚感覺到劇組有點不對勁了。
在之後的半個月裡,劇組還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問題。
劇組剛開機的時候，雖然這不是個成熟的班底,而是東拚西湊拉起來的，但演員和工作人員都各司其職，劇組運轉還算正常。
但慢慢的,劇組開始亂套了,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這個劇組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管理者。
一個劇組，不算他這樣外麵找的工人,固定員工加上演員至少幾十個人,李三少這部劇出場人物多,加起來有一百多號人。
這還沒算有些演員的助理和經紀人。
這麼多人管理起來很麻煩，這也是很多導演或者製片人脾氣暴躁的原因之一——整個劇組的統籌調動，他們都要管！
一般來說，導演不是很有名的話,劇組方方麵麵,都由製片人做主,當然也有些導演有名氣有能力，那他的劇組，就會以他為中心。
《李三少》劇組，因為江導既是導演還是投資人，一開始大家以他為主,但年輕禿頭的江導，他有點太好說話了。
而製片人呢……這部劇的製片人他一心搞錢，對這部劇拍的是好是壞完全不在意。
劇組資金什麼的，很多都要製片人來統籌調度，大概是仗著導演不懂，劇組的製片人一直中飽私囊。
一開始他不敢多做什麼，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租來給劇裡女主演的同學穿的民國女校的校服那質量，簡直讓人一言難儘！
製片人是江導花大價錢請來的，經驗不缺，但他年紀不小，已經打算退休了，現在似乎就想著撈一筆走人。
既然存著這樣的想法，製片人哄著江導的同時，也不去得罪劇組其他人，有演員要請假，他直接就允了，有工作人員分內的工作沒做好，他也視而不見。
製片人都這樣了，演員和工作人員自然也就鬆懈下來，一開始大家都會提早到場，但後來遲到的人越來越多。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劇組的一個副導演和女二號勾搭上了……
蘇向揚當初帶著季衛言來劇組試鏡，就認出劇組其中一個副導演，是以後很有名的古裝劇女導演。
但是這部劇的副導演不止她一個，另外還有個資曆比她高年齡比她大的男性副導演。這個副導演姓商，商副導以前當過導演拍過電視劇，很有經驗，是江導花了不少心思挖來的。
商副導能力不差，但有點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開機沒幾天就睡了女二號，然後他理所當然的，要給自己的小情人謀福利。
商副導開始鼓動江導給女二號加戲，甚至自己拍的時候，也偷偷給女二號加戲。
有些戲份明明屬於女主，最後都讓女二號拍了！
製片人副導演都這樣了，下麵的人能好嗎？反正雜七雜八什麼事情都出來了。
道具組的丁組長原先挺負責的，整天盯著蘇向揚他們，讓他們按時按點完成工作。
但他們這邊什麼都布置好了，到頭來卻遇上演員遲到，副導演推遲拍攝計劃……
丁組長也就開始糊弄起來。
蘇向揚上輩子當過群演，也演過一些小角色，還幫很多劇組做過置景，後來當了經紀人吧……他也整天帶著自己手下的藝人去劇組。
亂七八糟的劇組他見過不少，跟那些幾個主演撕地死去活來的劇組比，這個劇組不算最糟糕的，但以他的經驗……這劇組最後拍出來的電視劇，多半不成樣子。
如果是在十年後，可以放到網上去給人看，說不定炒作一下這部劇還能有點熱度，但現在壓根沒有網劇一說！
質量不夠的劇拿去電視台，人家電視台大概率不要，或者要了放在半夜放……
那這劇最後悄無聲息，也正常。
這些事情，蘇向揚作為一個拿錢乾活的人，按理管不著也不該管。
但他沒想到，季衛言一不小心，竟然就卷進了這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季衛言作為《李三少》劇組的男四號，劇組訂酒店的時候，給他也訂了一個房間。
但季衛言大部分時候，都蘇向揚一起回家睡覺。蘇向揚家裡非常簡陋，沒有空調，但他就是喜歡回去。
不過趕上拍夜戲，季衛言就睡在劇組酒店了，蘇向揚和周勝超乾活累了，有時候也會去季衛言的房間睡個午覺。
也就周文武不去，周文武沒有午睡的習慣，他還喜歡聊天，相比於午睡他更喜歡找人侃大山。
這時已經進入九月，天沒有之前那麼熱。
前一天季衛言要拍夜戲，沒和蘇向揚一起回家，蘇向揚早上就跟周文武還有周勝超一起去劇組。
蘇向揚和周勝超都是騎的自行車，周文武騎的則是他之前用來收廢品的三輪車，車裡還放著他們要用的木工工具。
三人先去了陸金貴那裡一趟，給陸金貴送自家種的蔬菜——陸金貴雖然住鄉下還有地，但他不愛伺候自家的地，都給彆人種了。
茄子、茭白還有剛長出來的雞毛菜，蘇向揚雜七雜八給陸金貴帶了不少，又跟陸金貴借了兩樣工具，這才去劇組。
結果一到劇組，他就聽道具組的人說季衛言把商副導打了，他們還讓蘇向揚快點去酒店。
酒店就在附近，蘇向揚很快就找了過去。
“蘇向揚，你過來，”江導一看到蘇向揚就開始揮手，揮完又抓了一把自己發際線嚴重後移的頭發，“唉，小季好好的，突然把老商打了！”
酒店會議室裡人不多，也就季衛言、製片人、江導還有商副導四個人。
蘇向揚看了看，發現季衛言身上沒有什麼傷，倒是商副導臉上有一塊淤青。
顯然，季衛言是真的把商副導打了，打的還是臉。
但是季衛言的性格蘇向揚很了解，季衛言脾氣不是很好，有些刺頭，但不會乾壞事。
無緣無故，他不可能去打商副導。
“你這個藝人是怎麼回事？鄉下來的就是不懂事，好端端的竟然打我，我們劇組容不下這種人，你快點把他領走！”商副導氣衝衝地說道。
“放屁，我打你是因為你該打！”季衛言火冒三丈。
“什麼叫我該打，你讓我給你加戲我不同意你就打我，還有理了？你這都是什麼玩意兒，沒有一點教養。”
“你……”季衛言伸手就想再給商副導一拳。
蘇向揚立刻上去，抱住了季衛言。
很少有人跟自己這麼親近……季衛言被蘇向揚抱住，整個人都僵住了。
與此同時，衝上腦子的熱血也回流到身體裡，季衛言冷靜了一些。
冷靜下來之後，季衛言嘴唇顫了顫：“蘇哥……”
商副導還在說話：“江導，這個演員太不聽話了，這些日子拍戲總找事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打人！還有他的這個經濟人，拿了那麼多錢乾活卻不認真，帶著兩個親戚整天在劇組晃蕩……”
商副導和江導一樣，一開始見蘇向揚小小年紀就包了劇組置景這一塊很多工作，還以為他有點來頭，至少他爸是個包工頭。
結果呢？蘇向揚乾活都是自己上手乾的，還非常熟練。
毫無疑問，這人家裡一點背景也沒有，他就是個鄉下來乾苦力的。
商副導看不上蘇向揚。
製片人也不太喜歡蘇向揚，他之前曾經暗示蘇向揚給他一些好處，蘇向揚沒給。
不過製片人依然當著老好人：“江導，打人這個事情確實不太好，還是要處理一下的，要不然大家都有樣學樣，以後劇組就要亂套了。不過趕出去就不用了，讓他們給商副導道個歉吧。”
季衛言聽到商副導和製片人的話，身體緊繃起來，要不是蘇向揚抱著他，他就要上去打人了。
他最恨彆人冤枉他。
他也怕蘇向揚誤會他。
要是蘇向揚覺得他有錯，讓他去給商副導道歉……
要是蘇向揚像他家裡人那樣，不問緣由覺得他不對……
季衛言一時間都顧不得那兩個胡言亂語的人了，看向蘇向揚。
蘇向揚卻沒看季衛言，也不知道季衛言想了什麼。
但他相信季衛言不會亂打人，季衛言跟商副導起衝突，多半是商副導的問題。
如果是上輩子的蘇向揚，這種時候也許會選擇道歉，息事寧人，然後再想辦法安撫自己的藝人。
那時候他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他得罪劇組製片人和導演公司會對他有意見，他的藝人還不能沒有工作。
但現在他都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他如今是單乾的！
季衛言是他的恩人，還那麼可憐，他肯定要幫季衛言出頭。
蘇向揚非常冷靜，他把季衛言推到自己身後，看向商副導：“商副導要誣陷我家孩子，也找個好點的理由，我家孩子來劇組拍戲片酬總共就那麼點，讓你加戲累著他對他有什麼好處？”
“笑話！誰不想自己的戲份多點，多在觀眾麵前露臉？”商副導冷笑一聲。
蘇向揚道：“就這破劇電視台能要？還在觀眾麵前露臉……這不是開玩笑麼！”
“你胡說什麼！”一直沒說話的江導鬱悶了，蘇向揚這是看不起他的劇啊！
“我胡說？這部劇負責主要拍攝任務的商副導潛規則女二號，死命給女二號加戲，好好的劇本他拍出來就不成樣子了。這劇的製片人呢？想儘辦法省錢，服道化給最低的預算，找群演都找最便宜的，劇裡青春靚麗家境很好的女學生，最後讓三四十歲的人穿著破衣服去演！”蘇向揚冷笑。
他大不了也就是丟了正在做的這個活兒……蘇向揚乾脆把事情鬨開。
“你，你胡說什麼！”老好人製片人臉色大變。
商副導更是道：“你血口噴人！”
蘇向揚可不管他們，他又看向江導：“江導，就算你家裡有錢，也不能這樣糟蹋。現在劇組都成啥樣了你沒看到？就這麼下去，這部劇最後就算拍出來了，估計也不能播出，就算播出了……到時候所有看過的人，肯定都會覺得這是個爛片，江導你平常也上網的吧？前不久有個電影特彆爛被網友們罵了很久的事情你應該知道？這劇再這樣下去，大概率沒有電視台要，如果有電視台要了……你恐怕也會被罵。”
江導都傻眼了。
蘇向揚還不罷休：“江導，我家孩子這麼好的演技，結果在這樣的劇組拍戲，我都覺得丟人，等他將來紅了，這就是個黑曆史！商副導想要趕走他，我還不想讓他拍了！至於他打人，我覺得他打得好！”
冷笑一聲，蘇向揚又道：“我也不想在這個劇組乾活。商副導總挑莫名其妙的刺，製片人找我要回扣……真的是從上到下，爛到家了。”
蘇向揚一頓輸出，說完就去看江導的臉色。
他雖然罵得厲害，但其實並不想跟劇組解約——他更希望劇組能整頓一下。
咳咳，誰讓他缺錢！
當然要是真要解約，他也不怕，他知道劇組裡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些人絕對不敢跟他要違約金。
蘇向揚是在分析了江導的性格之後，才選擇鬨開的，他知道江導其實很看重這部電視劇。
但季衛言不知道。
他被蘇向揚護在身後，看著蘇向揚維護自己，一時間眼睛都酸了。
不僅如此，他又一次熱血上頭。
季衛言從蘇向揚身後探出腦袋：“我打姓商的，是因為他騷擾女主演，還威脅我不許我說出去，罵我！”
季衛言其實挺倒黴的，他今天早上起來去吃早飯的時候，遇上了商副導演糾纏女主角。
雖然和女二號有了瓜葛，但商副導並不滿足，他對女主演也有興趣，今天早上就攔住女主演，口口聲聲說隻要女主演願意跟了他，他以後就不針對女主演了。
這部劇的女主演被氣紅了眼睛，罵了商副導幾句轉身離開，商副導一肚子火氣，結果看到了拐角處的季衛言。
季衛言離他們很近，剛才的對話肯定聽見了，商副導怕他亂說，就出言威脅季衛言，不許季衛言把這件事說出去。
季衛言見商副導欺負人，本就對商副導有意見，還被商副導威脅，臉上就不免露出鄙夷，這刺激了商副導，商副導就罵了人……
然後季衛言給了他一拳頭。
商副導糾纏女主演這事兒，季衛言就是聽到了幾句，沒有證據，他不想連累那個女主演，之前就沒說，隻說是商副導罵他，他才打人的。
不過那時候商副導和製片人一唱一和的，他的辯解壓根沒人聽。
蘇向揚之前就猜到季衛言打人有原因，果然如此！
蘇向揚又看向江導：“江導你看看，有些人都把你劇組當他後宮了！”
蘇向揚知道江導很在意這部劇。
人家身為富二代不去吃喝玩樂跑來拍戲，那都是為了夢想。
可現在有人把他的夢想扔在地上踩！
果然，江導怒視商副導和製片人：“你們……你們……”
商副導想對蘇向揚動手：“江導，這小癟三是胡說八道的……”
商副導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伸出去的手也沒敢真的打到蘇向揚身上。
蘇向揚掏出了一把平常用來在木頭上劃線用的大號美工刀。
那鋒利的刀子讓商副導乖得跟鵪鶉似的。
商副導以往遇到的人，都是很圓滑的，就算不圓滑……那些演員也不敢得罪他。
可今天他踢到鐵板了！
這兩個人大概是因為年輕，無所畏懼什麼都敢說！
這樣的人，指不定真敢動手。
商副導和製片人都默默地遠離了蘇向揚和季衛言。
江導卻氣得跳腳：“今天不拍戲了，把劇組的人都叫來！我要開會！開會！”
也是巧了，這時候有人來敲門，緊跟著，就有一個中年女人推門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女主演。
這個中年女人看到江導就道：“江導，我家婷婷不演這部戲了！”
蘇向揚沒忍住笑了笑，好家夥，這是來助攻了啊！
江導聞言立刻阻止：“彆，彆辭演！你們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女主演的經紀人一頭霧水。她的藝人其實沒打算真的辭演，就是最近受了委屈，早上還被副導演調戲，就想跟江導要個說法。
結果她們還沒說她們的要求，江導就要給她們交代……
這到底咋了？
也沒咋，就是江導被氣壞了。
自己的劇組存在很多問題，江導也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要怎麼處理，製片人說所有的劇組都這樣，他就信了。
至於副導演和女二號的事情，他更是一無所知。
其他人背地裡會說八卦，但沒人會跟他這個導演說！
江導相信蘇向揚說的話。
他一開始以為蘇向揚有背景，但後來蘇向揚每天滿身大汗地乾木工活，就為了掙一點辛苦錢，季衛言平常也很節儉，舍不得多花一塊錢。
這兩人好好的，怎麼可能不要劇組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