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茵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楊嬸兒解釋這麼多的一切,最終她決定什麼都不說。
楊嬸兒見她不吭聲，忍不住又多嘴問了一句，“你咋不說話了,咋啦？”
林念茵：“……”
就當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林念茵立馬換了個話題道：“對了楊嬸兒，我現在想要去供銷社那邊，要怎麼走？”
“哦,那兒……”楊嬸兒指了右邊的方向，然後又說：“其實兩邊都是通的，就是往右邊走要近一點，你過去買東西啊？”
林念茵：“先過去看看,我這不是剛過來嘛,就認一認附近的路。”
楊嬸兒就說：“那我帶你四處看看吧，正好也省得你一個人怪可憐的。”
林念茵：“謝謝啊。”
楊嬸兒的性子是個熱情的,一路上就給林念茵介紹說這個是哪一家，那裡的一戶又住了誰誰誰,然後說人家叫什麼,家裡的人是乾什麼的。
最後她才指了中間的一戶大門緊閉的人家說：“瞧見沒，就這一戶，是你們785師部的老魏團長家,他們家的那口子姓陳，比我呢要年輕一點,這些日子因為老魏沒有升上去的事兒,一直陰陽怪氣的，乾啥都弄得咣咣響,要是哪天碰到她了，她要是說了啥，你彆搭理她,她過段時間就好了。”
林念茵點點頭，笑了一下。
楊嬸兒又帶著林念茵一路繼續往外麵轉。
看樣子她是真的熟，那一排住的誰，家裡麵幾口人，什麼時候過來的她都能說的七七八八。
要不是林念茵沒有進去一一和所有人打招呼的打算，恐怕楊嬸兒都能拉著她和所有人來一個介紹認識。
一直到了供銷社，才算稍稍安靜了一點。
等進去了，楊嬸兒才又說：“你第一次來，可能有些不知道。咱們這兒離外麵是真的遠，就連附近的公社也都要翻一座山才能到，更彆說去外麵的縣城還有市裡麵了，幾乎沒什麼大事兒，都不會有人出去，實在是太累也太麻煩了。”
她拉著林念茵邊走邊說：“不過現在好啦，現在這裡啥子都有，又新建了老多的家屬樓，都還是那種漂亮的樓房，還有學校，操場，給孩子玩的那個叫叫叫……叫什麼來著……”
“應該是遊樂場吧。”林念茵補充了一下。
“對，遊樂場！楊嬸兒抬手拍一下腦袋說：“你看我的這記性，可真是不好，就是你說的遊樂場，還不止這些呢，反正啊，現在這裡比二十年前可好多了，那會兒我們過來的時候真的是要啥啥沒有，有時候吃飯都嫌麻煩。”
“還有你就說這眼前這供銷社，”楊嬸兒指著四周一圈，又說：“還有對麵的食品廠，你來的路上也都看過了吧，嘖嘖，我跟你說啊，現在家屬區可熱鬨著呢，幾乎啥都有，除非你說要逢年過節的，或者家裡麵辦啥喜事兒，要不然都不用出去，就跟生活在外麵也沒啥區彆。”
林念茵當然也知道這些，不過她也不好這時候打斷楊嬸兒的話，就配合著點頭，“看著確實挺熱鬨的，生活也很方便。”
“是吧。”楊嬸兒笑了，滿目的感慨說：“要不說現在的日子越過越好了呢，往前翻二十年，誰能想到我們有一天能過上這麼安穩的日子，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好好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個，林念茵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插話進去。
但凡年紀大一些的人，都曾經曆過那個最動蕩不堪的時候，她現在就算說什麼都是蒼白的。
因為不會真正的感同身受，也體會不到他們當年的驚懼與恐慌。
她所有的感受都來源與她的所聽所聞和腦子中的想象。
可這些終究是貧乏的。
林念茵想了想就說：“你們那時候確實辛苦，不過國家在發展，日子總會一天比一天好，一代也會比一代強。”
“那可不呢，要不然這回你們那邊師部參謀長的事兒最後能選了你們家的小衛。”楊嬸兒感慨道：“還不是因為他有文化，又有能力，國家需要這樣的人。”
林念茵：“……”
她哭笑不得，怎麼說著說著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了。
林念茵低聲道：“我們家衛明川和我說過這事兒，他其實也沒想到，真不是故意的。”
“嗐！”楊嬸兒擺手，“誰也沒說啥，本來這種事情除了看資曆之外也看能力，你們家小衛有文化又有那個本事，他就是真的升上去也沒有人說啥，更何況現在不是還在代理，也不算正職，要想轉正且還要等著呢，短時間內肯定不可能。”
“再說了，前段時間我們家老韓還說現在部隊的軍官越來越年輕化了，多數都是讀過書的，而且基本上以高中初中為主，文化越高的越好，像小衛那種讀過大學的，那都是這個。”楊嬸兒朝著林念茵比了比大拇指，又感慨道：“現在不像以前了，現在講究文化，還是要念書識字才行，不能跟以前比了，以前隻要敢想敢拚敢不要命就能闖出一條路來，但那是因為那時候亂，現在不亂了嘛，世道太平了，那肯定不一樣了，跟你們家小衛沒啥關係，是她自己沒想過來。”
好在楊嬸兒也隻是隨口一說，感慨了一番也就算了。
她問林念茵道：“你不是要買東西嗎？先看看買啥，正好你抱著孩子不方便，我還能幫你搭把手。”
倒是林念茵震驚了。
楊嬸兒最早給她的印象就是那種熱情的普通的農村婦女形象，但是這會兒，她卻覺得是自己狹隘了。
或許她骨子裡浸染了過去的舊思想，可她也在往前看。
林念茵覺得自己倒是犯了錯誤。
她不免在心裡麵提醒了自己一番，不能隨隨便便給人下定義，也不能因為她曾經多活了一輩子就覺得有多厲害和了不起，總之要保持平常心。
不過說起買東西，林念茵其實還真沒想好買什麼。
家裡麵現在可以說是什麼都缺也什麼都不缺。東西現在買不買都無所謂的狀態。
不過來都來了，她就下意識逛了起來。
完全是骨子裡的本能在作祟。
逛了一圈，林念茵還是添了幾條毛巾，又買了幾個盆盆罐罐的，見到有不少賣糧食的，她也生出了想法。
林念茵知道這裡是部隊的後勤部在管理，可以幫忙送貨，乾脆就一樣都買了一點。
楊嬸兒在一邊咋舌道：“你咋買了這麼多？等下不好拿啊。”
林念茵就說：“反正也剛來，家裡麵什麼也沒有，就都備一些，這裡不是可以幫忙送的嗎？”
難不成她一遭重生，這條規矩沒了？
楊嬸兒點頭，“是可以送，不過那得等晚上了，他們沒事兒了才行。”
林念茵說：“我不著急，家裡麵的東西還有一些，實在不行就等衛明川回來再搬也是可以的。”
不過說起衛明川，林念茵就想到他等下晚上下班回家看到她出門買了這麼多東西，該說她不該這麼忙活，應該等他回來的了。
這人重生了一回後，竟然比上輩子還要小心翼翼，生怕她哪兒就不對了，好像要把她捧起來一樣。
林念茵還是決定等有時間和衛明川好好聊聊。
接下來，林念茵又準備買點菜種子。
家裡後麵的那塊菜園子雖然都板了，但總歸還是要利用起來的，有備無患。
楊嬸兒一把拉住林念茵道“哎哎哎，你買這些乾啥？”
林念茵就說：“種菜啊，等我們家後院那塊地重新起了就可以種了。”
“那也不用特意買種子，回頭我一樣給你拔點就是了，買這些浪費錢。”楊嬸兒趕緊拉著林念茵走。
“這不太好吧。”林念茵上輩子在家屬樓那邊也種過菜，但後來因為那邊實在不方便，加上家裡麵也不缺這些，最後不了了之了。
不過她是自己買的種子，後來還被人給要走了。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給她菜種地。
林念茵說：“我看我家後院那一片還挺大的，到時候應該要不少，我還是先買一點吧。”
“買啥買，不用！”楊嬸兒直接作主了，“就那麼大點兒的地，有啥好買的，回頭你要是真不夠，再問其他人家裡要點就是了。”
林念茵：“……”
林念茵發現自己爭不過楊嬸兒，隻能跟她一起離開。
又轉了一會兒，添了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林念茵又去了對麵不遠處的食品廠。
林念茵看到這會兒竟然還有肉賣，就跟著買了兩根筒子骨。
拿到肉，林念茵就想回家趕緊收拾了，正好可以趕上晚飯可以吃。
而且現在孩子也睡著了，還是趕緊放床上睡才是正經，不然這孩子要是形成被人抱著睡的習慣，日後就脫不了手了。
離開前，林念茵和楊嬸兒找了負責人說了送貨的事兒，這才往回走。
楊嬸兒沒回去，跟著林念茵一起去了她家裡。
林念茵先把孩子放下睡覺，才對楊嬸兒說：“楊嬸兒你先坐，家裡麵暫時也沒什麼，隻能給你倒杯水了。”
楊嬸兒擺手，“不用，我不渴，我就過來看一眼就回去了，不過你和小衛都年紀輕輕的，咋想著選了這邊的地方呢，按理來說你們應該更喜歡那邊的樓房才是，你都沒看見那牆粉刷的，又白又漂亮，屋裡麵的地板都是水泥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光滑，平整著呢，還有自來水，方便著呢。”
林念茵心想她上輩子就是住的那邊，隻是住的不開心而已。
那邊的人總拿女兒說事兒，實在煩。
雖然女兒這輩子身體好了，也本能不喜歡那邊。
林念茵說：“我們住慣了這樣的房子，也挺方便的，而且這邊地方大，我喜歡寬敞的地方。”
“那倒也是，這邊確實地方大，不過還是有不少人都喜歡那邊，那邊建好後，就有不少人覺得不公平，說為啥那邊那麼好，這邊就這樣，後來鬨了一陣兒，就讓自己選，願意搬的就搬，我原本其實也想過去，但那邊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小，而且種菜不方便，後來也才沒去。”
對著外麵努努嘴：“喏，我們這些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因為這個，像你這家就是搬走了的。”
這個林念茵還真不知道，她問道：“剛搬走嗎？我看後麵的地都是板的，應該很久沒用過了吧。”
“那倒不是。”楊嬸兒搖頭，“那邊的小樓房都建好有幾年了，他們家也搬走幾年了，這才沒人種了，你門回頭重新鬆鬆土就可以了。”
她說著又站了起來擺擺手道：“那就先這樣，我先回去了，你以後有啥不知道不懂得的就過來找我就成。”
林念茵點點頭，“好，今天謝謝楊嬸兒了。”
“嗐，這有啥好謝的，反正我也沒啥事兒。”她說著就走了。
林念茵把骨頭洗乾淨丟水裡汆了，然後又重新淘洗了一邊，加上薑片、蔥結開始上鍋燉。
她這邊才剛弄完這些，楊嬸兒又冒了出來。
她提了一個菜籃子，還沒開口呢就往地上倒了一堆的菜出來說：“我想著你們家裡現在啥也沒有，真要是天天出去買著吃也不劃算，就給你拿了點菜過來，你先吃著，不夠再去我那兒拔，反正這個時節菜多的吃不完，不吃也浪費。”
林念茵雖然知道這世上不乏熱情的人，但她上輩子真的很少遇到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把所有的黴運都走完了，這輩子竟然還挺順的。
林念茵隻能謝了又謝，心裡想著回頭要做點什麼還回去。
等到衛明川回來的時候，林念茵就和他說了之前的事。
衛明川說：“韓師長我知道，平日裡也經常能見到，工作上麵一絲不苟，楊嬸兒我倒是沒接觸過，不過你要是覺得能處的過來就慢慢處著。”
林念茵點頭，還不等說什麼，就聽衛明川念叨了說：“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弄嗎，你怎麼一個人去買這麼多東西。”
林念茵苦笑，她就知道。
她搬了個馬紮坐在衛明川的對麵，盯著他說：“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我現在除了孩子的事兒，你幾乎什麼都不讓我乾，我也不能整天隻想著孩子吧，她一多半的時間都在閉著眼睛睡覺呢，我也總找點事兒做吧。”
衛明川說：“我是覺得你一個人帶孩子本來就辛苦，不方便。”
林念茵道：“曉曉現在很乖，不鬨人，我真沒什麼麻煩的，真正麻煩還要等她再大一些懂得鬨人了才行。再說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做手推車的事情了嗎，回頭車子做好了，我就更方便了，我還想把家裡的房子好好裝修一番呢。”
頓了頓，林念茵又說：“再說了，我現在一個人在家，每天就對著孩子什麼也不做，孩子睡了我就隻能發呆。真遇上什麼不能做或者做不了的，我也不會強求，就想後院的地，我不也沒去鋤嗎？”
衛明川沉默了一瞬，“那你注意著些，彆累著自己。”
林念茵起身抱了衛明川一下，拍了拍他的背說：“彆緊張，我現在身體很好。”
沒有早產的拖累，也坐了一個很好的月子，早就修養過來了。
衛明川歎了口氣，乾脆把林念茵攬在了懷裡，閉上了眼睛。
上輩子不止女兒身體不好，其實妻子身體也不好。
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於緊張了，可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一腳生一腳死，對身體的損害很大。
衛明川收緊了手臂，忽地貼著林念茵的耳邊說：“我們這輩子也隻要曉曉一個孩子。”
“啊？”林念茵沒反應過來，“你怎麼忽然說起來這個？”
衛明川搖頭，“就是剛好想到了。”
林念茵沉默了一下，“你不想要個兒子？”
衛明川搖頭，“有曉曉一個就夠了。”
林念茵就說：“今天楊嬸兒問我孩子叫什麼名字，我說叫林曉，她問我為啥跟我姓，說男人要傳宗接代呢。”
林念茵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忍不住盯著衛明川看。
上輩子，他們一直沒有要第二個孩子純粹是因為女兒身體的原因，但這一輩子，她其實之前也想過不要第二個孩子了，但她不確定衛明川的想法。
隻是沒想到衛明川今天居然主動提了。
衛明川往林念茵的腦袋上揉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笑了一下，“就像是後來的人說的，又不是家裡麵有皇位要繼承。”
林念茵也跟著不好意思笑笑，“是我小心眼了。”
衛明川搖頭。
接下來的幾天，衛明川依舊早起洗衣裳，順便做了早飯後才出門，林念茵則帶著孩子開始在家屬區這邊四處溜達，有時候也買買東西。
這幾天，林念茵除了之前說過的老魏團長家的那一位之外，住在這兩排的其他幾乎人家都見過，也打過招呼，算是認識了。
這天，林念茵剛把孩子哄了睡下就聽見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她走出去一看，竟然是衛明川帶著齊思家過來了。
現在還不是下班的時候，衛明川這個時候怎麼回來了？
林念茵走過去問道：“你們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出什麼事兒了嗎？還是你要……”
衛明川擺手，“不是，彆緊張，是我之前讓人幫忙買的膩子粉到了，就和小齊一起用車拉了過來。”
小齊已經開了後備箱，朝著林念茵露出一口閃亮的大白牙說：“是啊嫂子，團長說要給家裡麵的牆上刷一層膩子粉，這不人家剛送過來，團長就趕緊給收了往家裡麵拉。”
林念茵趕緊讓開地方讓兩個人往屋裡麵放，順便到後麵倒了兩杯水出來，讓他們等會兒喝。
現在是六月，換彆的地方可能也就稍稍覺得有點熱，但是這邊的溫度已經很高了，衛明川和齊思家這會兒都汗流浹背的。
等到兩個人忙完，林念茵連忙給一人送了一杯水，又切了個西瓜。
西瓜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買的，打了井裡麵的涼水一隻浸著，雖然不是透心涼，但也足夠解渴。
齊思家朝著林念茵憨憨一笑，似乎很不好意思。
衛明川朝他擺擺手，“不用跟你嫂子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吃吧。”
衛明川則拿了瓣西瓜先塞到林念茵的手裡，然後才說：“明後兩天我休息，到時候找幾個人過來幫忙，爭取兩天之內把所有的牆都刷完。”
林念茵還沒開口呢，齊思家就嘴裡麵含著西瓜開口了，“團長，我……我也來幫忙。”
衛明川說：“放心，少不了你的。”
齊思家嘿嘿一笑。
林念茵就說：“大概能來幾個人。”
衛明川算了一下，“七八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