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我們的戰爭(十三)(2 / 2)

三十六個小時內推平馬休領、橫推納拉西港這種大城,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聯軍大軍攔截住亡靈大軍、風暴教會裁判所到位前,亡靈大軍至少能平推半個克什米爾!

巴薩羅王自豪的廣袤國土、能讓大部分入侵者頭痛的戰略縱深,在來去如瘋、勢不可擋的亡靈大軍麵前毫無意義!

即使趕走了塔蘭坦亡靈、消滅了萊茵的人類軍隊,克什米爾王室的顏麵、他這個國王陛下的權威,都注定要被踐踏成泥!

麵無血色的巴薩羅王,布滿血絲的雙眼升起噬人戾氣。

眼睜睜看著大群蟑螂在自己家裡搞破壞,不是巴薩羅王的風格!

很快,載著八位克什米爾宮廷法師的飛空艇,自王都起飛。

目標——因納得立!

亡靈大軍糟蹋他的領地、城市,巴薩羅王就要去糟蹋因納得立的領地、城市!

時速100km的飛空艇數小時後駛出克什米爾境內,橫穿萊昂內爾公國,進入奧狄斯領東部。

奧狄斯領東部群山,三人一組搭檔、百無聊賴地守在山頭上聽收音機看雜誌的民兵,耳邊響起“滴……滴……”的示警聲。

“嗯?!”

三位民兵同時跟被針戳了屁股一樣彈起來,飛速奔跑到他們這個小組負責的古怪儀器前,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仔細查看用架子固定在儀器旁邊的平板電腦上顯示的監控畫麵……

經過簡單培訓的民兵就能正確操作的這台土黃色的、小巧的儀器,是一台民用便攜式地麵監測雷達。

非接觸遙感監測,無需安裝設施;基於主動微波技術手段,不受雨雪霧惡劣天候和晝夜光照影響;監測距離量程達六公裡,可360°全方位監測。

總重量約15公斤,整機電源功耗不超過50w(每小時耗電005度,帶個太陽能電板就能支持運行),便於攜帶、能在任何地形環境下展開使用。

這款在地球位麵通常應用於水利、地質、護路、礦山的民用雷達,用來監測飛行高度普遍在五千米以下、時速低於100km的飛空艇&施法者&飛行坐騎,效果必須給力。

因多種原因未能順利進入人民軍、沒法兒參加戰鬥任務、隻能留守後方的民兵們蹲守多日終於等來目標,一個個連呼吸聲都粗重起來……忙不迭用電台給後方發送不明飛行物坐標點。

多個蹲守東部承擔預警任務的民兵小組,先後向後方發回電報。

四十分鐘後,聯邦方向飛來的飛空艇進入摩西港上空,數台對空消防用火o炮也對準了這個慢悠悠地飛行、沒有做任何反雷達措施保護的空中標靶……

巴薩羅王試圖采取的血腥報複,與摩西港上空的飛空艇,同時炸成了天邊並不浪漫的煙花。

同一時刻……親自前往前線的楊秋,先地麵部隊一步飛抵克什米爾東部上空。

掏出地圖對比了下地形,楊秋在空中轉向,往克什米爾最繁華的東部領地飛去。

在一座隻聽過名字的城市附近降落,楊秋查看了下玩家大軍的方位,沒急著去跟那幫二哈彙合,信步走向城郊墓園。

這個世界的喪葬“文化”並不興盛,大部分墓園在使用個一、兩百年後就會被廢棄,或是被“翻新”——將已經沒有家屬祭奠、“續費”的舊墓挖空、白骨集中填埋,換上一層新土,重新作為墓地出售。

楊秋在城郊墓園中轉了幾圈,並沒有找到符合他期望的墓碑,幽幽歎了口氣。

“好吧……反正本來就隻是心意,就不必去拘泥於形式了。”

楊秋在墓園中找了片空地,取出裝著嬰兒木雕的盒子,放到地麵上。

靜靜地站了會兒,他又收起木盒,往城市走去。

聖卡內加,克什米爾東部最繁華、最古老、最具文化沉澱的古老城市。

這座城市的曆史可追溯到上一次諸神之戰前、風暴教會尚且隻是個地方教派的年代——那時的拿巴倫大陸東部還不存在諾斯克聯邦這個龐然大物,克什米爾王國和萊昂內爾公國還是屬於另一位正神的教區。

曆經多次維修和重建擴建的聖卡內加城,還保留著少許前代正神的痕跡……城中部分平民居住的街區,鋪在街道上的石板路麵,偶爾能看到那麼一兩塊銘文被磨平的、前代正神時代的神殿石板。

楊秋在城中轉悠了半個多鐘頭,穿過一條古老的石板街,來到一座已經有些曆史的大屋前。

這座大屋仍有人家居住,不過門牌上的姓氏很陌生。

楊秋在大屋門前多站了會兒,一位警惕的男仆便主動從院子裡出來,打量了下鬥篷下穿著正裝、看上去像是位紳士的陌生人,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客客氣氣地道:“先生,您找誰?”

“我聽說,有位知名的雕刻家曾經住在這兒?”楊秋歉意地一笑。

“啊,您是說馬裡恩夫人吧。”男仆似乎已經不是頭次遇到這樣的陌生來客,客氣地道,“是的先生,這裡確實是馬裡恩夫人的舊居,不過在馬裡恩夫人去世後沒多久他們家就把房子賣掉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如果您對馬裡恩夫人的後代感興趣,可以去南大街第二條石板巷那邊看一看,據說103號古董店的經營者是馬裡恩夫人的後代,偶爾能看到那兒擺出馬裡恩夫人的作品來售賣。”

楊秋感謝了這戶人家的男仆,順著男仆指的路找到了所謂“馬裡恩夫人後代”經營的古董店。

以楊秋的眼力,輕易看出這家古董店貨架上的商品全是假貨,做工比地球位麵的“工業殘次品”更加低劣。

店主聽聞楊秋的來意,倒是極其自信地拍胸脯保證他們家確實是那位知名雕刻家的後人。

楊秋打量了下這個手腳關節粗大(從事過長期體力勞動)、手指縫裡還殘留著作假油料痕跡(沒有條件保持個人衛生)的店主,沒有理會這個試圖向他推銷“馬裡恩夫人作品真跡”的男人,一臉平靜地離開。

馬裡恩夫人唯一的女兒並沒有活下來,所謂的“後代”,不過是丈夫那邊的親屬罷了。

這兩百年來,這家人的日子顯然也沒好過到哪去,已經淪落到打著馬裡恩夫人的招牌、在偏僻巷子裡賣假貨維生的地步。

楊秋好笑地搖搖頭,抬腳往城外走。

聖卡內加城並不在亡靈大軍進攻路線上,他也沒打算為了個人理由特意去乾涉進攻計劃——把那八萬聯軍精銳打包帶走,才是這場“武裝旅行”的正經目的。

出了城找了個僻靜地兒,楊秋正準備騰空而起,忽然感知到一股隱約有些熟悉的氣息正在附近活動。

“——是你?”

往氣息所在地靠近,沒多會兒,楊秋便看到了一座看似很普通的、很不起眼的小磨坊。

在磨坊中,楊秋看到了位意料之外的熟人。

感知到有強大的精神場接近後作出戰鬥準備的格洛麗亞女士也很驚訝:“楊?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女士,你是什麼時候離開萊茵的?”楊秋好笑地道。

在短暫的接觸中給楊秋留下爽快印象的風法師格洛麗亞女士,居然顯得有些躊躇……

“啊——等等,你是諾斯克人。”沒等來風法師的回答,楊秋自己反倒是想通了點兒什麼,“聯邦的施法者,卻跑去萊茵那種小國當宮廷法師……嗯,你是‘反叛者’?”

風法師一臉無語:“你這個正大舉進攻聯邦的人卻說我是什麼反叛者,就沒感覺哪兒不對勁嗎?”

“好吧,好吧,是我用詞不當。”楊秋笑眯眯地認錯,看這位風法師的眼神兒頓時就熱情起來……

堅固的堡壘隻靠外力是無法推倒的,以諾斯克聯邦的體量、風暴教會的底蘊,楊秋沒自大到認為僅憑亡靈大軍橫推就能搞定對手。

削弱聯邦實力、在聯邦臉上留下一串兒腳印,讓一直被聯邦&教會吊起來打……咳,讓被“平叛”的勢力有機會出頭,裡應外合瓦解聯邦,才有可行性。

暴打萊昂內爾大公、馬休領、納拉西港領主後看似隻簽一紙停戰協議就輕飄飄放過,實則已經把這些地區統治者的權威性踩成了渣渣……亡靈大軍走後,有想法的“地方武裝”要不趁機冒頭才叫奇了怪了。

亡靈政權沒那精力也沒那人手跟聯邦打治安戰,索性就給有精力有人手去打的人創造機會——妥妥兒的雙贏。

老老實實蹲在萊茵王都當了多年宮廷法師的格洛麗亞悄悄跑回克什米爾,又不否認“反叛者”身份,要說她隻是回家探親——嗯,風法師本人估計都不會說出這麼沒誠意的借口。

格洛麗亞對楊秋這種直白的“我懂”的態度氣笑不得,索性敞開了道:“好吧,我確實是克什米爾人,‘絞刑架’的成員。”

“哦——原來如此。”楊秋目露讚賞之色。

“絞刑架”算是東部地區比較命長的反抗組織之一,楊秋跟烈陽教會死磕之前就已經活躍在跟風暴教會鬥智鬥勇的最前線。

以格洛麗亞女士“僅僅”一百多歲的年紀,顯然,她估計就是“絞刑架”這個反抗組織培養出來的施法者。

“我的同伴跟在你的人類軍隊後麵,按我們推測,你的亡靈大軍應當是衝著聯軍大軍去的……這就是我出現在聖卡內加的原因。”格洛麗亞爽快地道。

“明白了,你們打算趁著我的亡靈們與聯軍大軍作戰、克什米爾王室無暇他顧之時,拿下這座城市。”楊秋笑著點頭。

“那麼你呢?”格洛麗亞知道自己很難看透楊這種老狐狸的想法,索性直接道,“你出現在聖卡內加,是否表示我們的判斷出錯?”

“不,你的同伴並沒有出錯,聖卡內加確實不在我們的進攻路線上。”楊秋笑眯眯地道,“但如果你能告訴我‘絞刑架’將聖卡內加作為軍事冒險目標的原因,那麼也許我的亡靈們會樂於為貴組織提供助力。”

格洛麗亞女士再次氣笑不得……

奈何這話她確實也沒法兒反駁——進攻聖卡內加這種大城對於亡靈大軍而言或許隻是一場愉快的狂歡,對“絞刑架”來說還真就是一場風險極大的軍事冒險。

無論如何,楊的提議對於格洛麗亞女士來說確實是很有吸引力的,親眼見過亡靈大軍攻陷克裡克城的她很難對亡靈提供的“助力”不動心。

“想知道原因的話,就跟我來吧。”略做盤算,格洛麗亞便爽快地揮手道。

叮囑小磨坊裡偽裝成磨坊工人的同伴繼續隱蔽,換上一身克什米爾傳統婦女服飾、用防曬頭巾把頭發裹住的格洛麗亞,領著剛從城裡出來的楊秋重新走向聖卡內加。

到了西城門下,格洛麗亞卻並不進城,而是領著楊秋順著城牆往南走。

步行途中,楊秋發現“同行”的路人和車馬不少,且這些“同路人”幾乎全是男性……頓時產生不妙預感。

如是走了半個多鐘頭,一片規模與曾經杜塔塔城城外滿坑滿穀的貧民窟高度類似的棚屋區,出現在楊秋眼前。

說是高度類似……是因為這片棚屋區與杜塔塔城的貧民窟,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隔著被人和車輪壓平的泥地路麵和小型廣場,遙望那片特殊的棚屋區,楊秋的臉色驟變。

僅僅隻是站在外麵遙望,就能看到……那片車水馬龍、“來客”源源不絕的棚屋區中,那些狹窄幽深的巷子裡,有兒童的身影在晃動。

格洛麗亞知道亡靈政權有打到哪就把掃除紅燈區乾到哪兒的習慣,她有充分的信心能從楊這兒獲得亡靈助力,冷聲道:“風暴教會有著嚴格的、崇尚‘保守’的教義教規,細致地規定了人們什麼事兒能乾,什麼事兒不能乾。違反教規者,視為‘不潔’。信仰風暴教會的家庭,有權將‘不潔’的家庭成員逐出家門,又或是進行不致死的訓誡,且不受任何懲罰。”

停頓了下,格洛麗亞咬牙道:“你知道的,楊,風暴教會對‘不潔’的劃定範圍十分寬泛,尤其是對女人而言。不幸失貞,從事教會不允許女人從事的工作,違反父親或丈夫的意願,都有可能被指證為‘不潔’,被當成罪人。”

“一旦被人指證為‘不潔’,無論是年幼的兒童,還是明明是被拐賣而來的無辜女人,都隻能在教會指定的‘隔離區’生活。不允許離開隔離區,不允許耕種土地,不允許接觸‘純潔’的信民……但卻允許‘純潔’的信民來到隔離區接觸她們,付錢就行。”

“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麼‘絞刑架’明知冒險卻仍然想把聖卡內加打下來嗎?這就是原因。”

格洛麗亞抬手指向那片魔窟,憤怒地道:“這裡是克什米爾最大的拐賣、失蹤、遺棄兒童流入地,卻也是合法的‘不潔者隔離區’——這聽上去很諷刺吧,可事實就是這麼回事。”

“風暴信民最痛恨的長女,如果隻是被溺死還罷了……若是父母貪圖幾個小錢、將人賣到這兒來,那才是地獄!”

出乎格洛麗亞意料的是,神色明顯不快的楊,並沒有回應她的憤慨。

這個黑魔法師皺眉盯著棚屋區打量片刻,視線投到她身上來時,還不如初在磨坊中意外相見時有溫度。

“我對在諾斯克聯邦地區活動的反抗組織,還算是有幾分了解。”這位傳奇黑魔法師以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平靜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絞刑架’這個組織,可從沒打出過什麼為平民呼籲公平、反對風暴教規的口號來。”

身為女士的格洛麗亞將楊秋帶到這個地方來、慷慨地發表一番符合亡靈政權一貫作風的言論,並不足以打動楊秋……相反,還有可能會讓楊秋認為代表“絞刑架”的風法師隻是在投他所好、投機取巧,降低楊秋對這個反抗組織的評價。

地球上的曆史已經反複證明——決定腦袋的是屁股,而不是什麼性彆、民族、膚色、出生地之類的所謂立場!

女性權力者就一定會為女性群體爭取利益?彆扯淡了,孟o拉還允許童婚、靠賣o合法創收呢!

希o裡上台就不會跟拜老頭一樣大玩身份政治把美o堅社會深度豎切?美o堅人民要笑出眼淚來的!

聽出楊秋的質疑,心中有些忐忑的格洛麗亞,反倒是放心下來。

“確實沒有。”這位克什米爾出生的風法師,歎息著道,“曾經的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應該做什麼,我們隻不過是一群對一切都不滿而湊到一起的失意者罷了。我們隻能相信打倒如今的王室能讓克什米爾更好一些,但其實我們自己也並不是很有自信。”

停頓了下,格洛麗亞嘴角短暫地往上拉了拉,又立即繃緊:“但現在,我們找到了模仿的目標。如果能讓克什米爾變成像是你的萊茵那樣,哪怕隻能模仿個皮毛——也會比現在好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