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民和建國的興趣已經不在挖沙子上麵了,哥倆兒更喜歡下水玩耍,當然,並不是真的下水,就是脫了鞋子挽起褲子,在最淺的水域裡走來走去的玩兒,趙珍珍要求過,一旦水深超過腳腕五指就不準再往裡走了。
海水有些涼,不過適應了以後就沒什麼感覺了,王建國的小腳丫一扭一扭的,使勁踩著海水裡有些滑膩的水草,他彎下腰仔細看,對建民說道,”哥!你說咱們能逮到小魚兒嗎?“
王建民搖搖頭,這一片海也不知道怎麼了,他早觀察過了,連魚兒的影子都沒有,也許是天冷這些小東西都躲到了更深的水裡?不過再往裡走就不行了,被媽媽看到要被批評的!
他對弟弟說道,”恐怕不能,要不,咱們去那邊石頭堆吧,看看能不能翻到海蠣子?“
王建國立即說好。
兄弟倆這次有了收獲,王建民翻到四五隻,王建國也找到兩隻,兩個人很激動,光著腳丫子跑過來,將手舉得高高的,大聲嚷嚷道,“媽媽,媽媽你快看,這海蠣子是不是很大?“
趙珍珍笑著誇了兩句,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說道,“快去穿上鞋!把你們弟弟也叫過來,咱們要回家了!”
王建昌才搭好一座大城堡,小建明左看右看,高興得直拍手,小建昌心裡很自豪自然不肯走,不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海風吹透了身上的罩衫,媽媽曾經說過他從小身子弱不能吹海風,不然很容易感冒,要是感冒了就會發燒,就必須去醫院打針了。
他可不願意去打針。
王建昌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自己的大城堡。
夫妻倆帶著孩子們正要離開,一個挑著簍子漁民模樣的人走過來兜售,“新鮮的魚蟹要不要?”
趙珍珍以前就聽堂嬸說過,這邊因為有漁船路過,偶爾能買到海鮮,但從來也麼趕上過,沒想到今天運氣倒是不錯,幸而她挎包裡帶著錢,就挑了幾條肥魚,漁民熟練地用草繩將魚兒綁好了,又指著另一個簍子裡的螃蟹說道,“老肥了,個個有黃兒,挑幾個吧?”
王文廣愛吃螃蟹,就跳了十幾個大個兒的,漁民仍舊用草繩給綁緊了。
王建昌一看到肥魚立馬就把城堡給拋在腦後了。
“媽媽,晚上咱們吃魚嗎?”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是呀,媽媽做清蒸魚好不好?”
幾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好。
吃過晚飯,趙珍珍帶著小建明,順便監督老大老二寫作業,王文廣給王建昌上了一堂地理課,王建昌這還是第一次上地理課,雖然很多名詞沒聽懂,但聽得津津有味兒,上完課,王文廣又帶著他去洗了個澡。
等大寶二寶三寶都收拾妥當去了隔壁睡覺,牆上的掛鐘恰好指向九點。
趙珍珍小心的將臂彎裡已經熟睡的小兒子放到小床上,低聲對丈夫說道,“你先休息,我去外屋再看一會兒書啊!”
王文廣沒說話,卻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
趙珍珍笑笑,說道,“好了,我很快的!”
王文廣沒再堅持,卻跟著妻子一起來到了外屋。
秋風蕭瑟,雖然才九點鐘,外麵已經沒有了夏日裡的喧嘩聲,從窗戶往外看,外頭一片漆黑安靜,因為是月初,一輪新月牙是細細的一抹兒,若不注意看就被擋在了烏雲的後麵。
王文廣在妻子身邊坐下,從桌子的抽屜裡找出一隻雪茄要抽,想了想又放下了。
趙珍珍展開書本仔細的做著題目,對她來說,物理這個科目有些過於抽象,做起題來總是沒那麼順利,因此她時而輕輕皺眉,時而卻又展顏,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學生,在丈夫王文廣眼裡簡直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替她理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又拍了拍她光滑的額頭,說道,“珍珍,有不懂得題目要問我啊!”
趙珍珍抬眼衝他狡黠一笑,說道,“不用了,我馬上做完了!”
王文廣被她逗樂了,忍不住伸出手使勁兒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道,“你快點啊,我都急死了!”
趙珍珍憋住笑說道,“你要困了就先去睡吧,我做完了物理題,還想再複習一下數學!”
王文廣這次沒說話,徑直站起身,飛快的將攤在桌子上的書本都給收起來了,然後拉著妻子來到了裡麵臥室。
盧誌偉他自以為去青禾農場的事情做的比較隱蔽,即便那位丁場長是陳友鬆的人,平城和櫻桃公社有一段距離,最遲陳市長也要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才能知道此事。
若是丁場長不是一個敏感度很高的人,估計時間甚至會更長。
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從他來到平城的那一刻起,一舉一動都難逃陳市長的眼睛,今天一大早他和秘書坐車去農場的時候,在同一個大巴車上,還坐著兩名便衣警察,這兩個人都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有些文弱,實際上身手卻很不錯,但他們最擅長的卻是跟蹤。
盧誌偉已經被監視了好幾天卻毫無察覺。
當天下午回到平城,盧誌偉並沒立即去市政府興師問罪,而是仍舊去了陳市長的家,先煮了一碗麵吃了,然後鑽到屋子裡開始寫工作報告,把來到平城發現的所有問題都詳細說了一遍,寫滿了三張大紙。
這一份報告是寫給上頭的領導看的,他寫完之後,又緊皺眉頭寫了一份討伐書,不用說,矛頭直指陳市長。
當天晚上陳市長回來的特彆晚,盧誌偉已經睡醒了一覺,他特意穿著睡衣去客廳晃了晃,發現陳友鬆一動不動的癱在沙發上,那樣子看起來特彆疲憊,看到他也沒說一句話,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盧誌偉心裡冷笑一聲兒,轉身走進房間。
第二天上午,盧誌偉在市政府的日常會議上發難,指出了平城工作組各方麵存在的不足,又著重批判了青禾農場存在的各種問題,最後話鋒一轉指出,這所有的症結所在,都是因為市長陳友鬆對資產階級破壞分子抱有同情心,這是嚴重的政治思想錯誤!
此話一出,在座的大小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你看我我看你,既不敢反駁,當然也不可能附和。
會議室的氣氛異常的尷尬和壓抑,最後還是陳友鬆自己睜著血紅的眼睛打破了沉默。
昨天晚上他幾乎一夜未睡,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父親陳向南。後來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但即便如此,父親模糊的笑容也總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印象中那是一個特彆爽朗的秋天,比現在平城的秋天可舒服多了,父親難得空閒帶著他和弟弟妹妹一起去郊外騎馬,隨性的還有現在的盧司令,當時父親是這麼介紹的:友鬆啊,我和你盧叔叔可是過命的交情,假若我哪天在戰場上出了意外,你記住一定要聽你盧叔叔的話!
年少時他信以為真,但自從走上仕途一連吃了幾個大虧後,他選擇不會完全信任任何人,而且,任何人擋了他的道,都得選擇讓路。
即便是盧叔叔最疼愛的小兒子也不能例外。
讓盧誌偉意外的是,陳友鬆一開口就是誠懇的自我批評,不但承認了盧誌偉指出的所有問題,還表示會立即號召市政府的各個部門都投入到火熱的革。命工作中去,一切標準都嚴格按照盧主任的要求來做。
最後還拿出一份提前寫好的檢討書,再一次反省了自己的政治錯誤。
不知道為什麼,盧誌偉有點慌,事情沒有按照他既定的計劃走,似乎比預想的要好,但似乎又透著怪異。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陳友鬆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且提出來要認真改正錯誤,盧誌偉心裡還是有點小得意的,他在政治上畢竟還嫩得很,要是換做彆人,陳友鬆既然已經承認了政治錯誤,當場就會被押送下去了。
而且具體到盧誌偉,這裡是平城,根本沒有他的人,他手裡隻有兩個秘書,即便是想這麼做,也沒有能實施的條件。
會議很快接近尾聲,陳市長做了檢討之後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他的臉上恢複了正常的表情,帶著一絲笑意說道,”盧主任來我們平城指導工作也有些日子了,但因為事務繁忙,一直沒有跟大家進行有效的溝通,大家回去之後根據自己的情況都寫一份檢討書,一定要深刻!晚上咱們食堂大家聚一聚,一個是為盧主任接風,另一個也是讓盧主任親自給大家指導一下工作!“
大家立即鼓掌表示讚同。
盧誌偉也輕輕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市政府食堂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宴,盧誌偉風度翩翩姍姍來遲。
他十分意外的發現,大學工作組的陳組長和黃櫻居然也來了。
這次他能這麼順利,說起來這傻姑娘的功勞其實不小,盧誌偉衝黃櫻客氣的笑了笑。
陳市長站起來將盧誌偉讓到了主賓的位置上,然後衝黃櫻招了招手,指著旁邊的位子說道,”小黃同誌,剛才你們陳組長說你最擅長拆螃蟹了,坐到這裡來!盧主任可是京裡來的大領導,一定要照顧好啊!“
黃櫻自然是求之不得,高高興的坐過來,說道,”請市長放心!“
盧誌偉一開始是很有戒心的,但在座的包括黃櫻在內,在開席之前都跟他做了深刻的自我檢討,並誠懇的請他做出思想指導,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了。
食堂的海鮮也是輪盆一大盆一大盆上的,而且更爽的是,盧誌偉想吃蝦,黃櫻已經剝好了,想吃蟹,黃櫻已經拆好了,就連魚也都挑好了刺整整齊齊放在了盤子裡。
盧誌偉從小在優渥的條件下長大,小時候家裡常年有人專門照顧他,但成年後盧司令為了鍛煉他,將他扔到部隊裡磨煉了兩年,已經很久沒人像黃櫻這樣,這麼細致的照顧他了,而且黃櫻還是這麼漂亮的年輕姑娘!
他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吃到半飽,陳市長第一個給他敬酒,盧誌偉的酒量不太好,不過陳市長的麵子還是要給的,他端起酒毫不猶豫的喝了。
然而他沒想到,在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紛紛給他敬酒。
喝了第二杯就有第三杯,喝了第三杯就有第四杯,盧誌偉很快就被灌醉了。
陳市長看了一眼半昏迷狀態的父親生死之交的兒子,啪的一聲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對黃櫻說道,”小黃啊,一事不煩二主,還得麻煩你扶著盧主任回房間吧!“
黃櫻有點害羞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盧誌偉從頭疼欲裂中醒來,赫然發現自己不是在陳市長的家,而是在市政府的招待所裡,而且,他的床前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他皺了皺眉頭,昨晚最後的記憶,是黃櫻扶著他走進了房間。
這女人又是誰?
還沒等他問,秀氣的年輕女人先問道,“盧主任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盧誌偉瞪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誰?“
年輕女人回答道,”我是市政府秘書處的米藍啊!“
盧誌偉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昨晚酒桌上是有這麼一個人,他又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女乾部米藍低下頭,一副很害羞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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