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小孩子最不記仇,劉大牛和劉二牛打過葉家的孩子,也欺負過建民幾個,但他們現在改好了,特彆是劉誌強還幫過他們的忙,這種情況下,劉大牛劉二牛表示了想一起玩兒的意願之後,孩子們還是很大度的接納了他們。

因此,天好的時候,三家的小孩兒都是在一起玩兒,因為趙珍珍家的院子比較大,一般就是在她家裡玩兒,但劉誌強有時候也會把幾個孩子叫到他家去,給孩子們講解簡單的物理知識。

趙珍珍同樣摸了摸大兒子的頭,說道,“好啊,我們建民從小就聰明,一定能修好的!”

聽到這話王建國不太高興,他想要反駁,但又想到哥哥的確學什麼都比他強,媽媽這話說得不錯。

雖則如此,他還是有點小不服氣的,心裡暗暗想,哼,我也聰明,我肯定要考一百分!

郭大姐把熱好的麵條端過來,看到三個孩子都依偎在趙珍珍的身邊,心裡著實有點羨慕。

人有時候根本不了解自己,以前的時候郭大姐覺得一個人過特彆好,但現在經常幫著趙珍珍看孩子,她像是發現了新世界,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小孩子是那麼的好玩,那麼的可愛!

以前她懶得很,周日一定會睡到日出三竿才起來,現在周末即便趙珍珍沒請她幫著看孩子,也會一大早就起床了。

她現在有點理解為何趙珍珍這麼忙,又是工作又是孩子的,但卻從無怨言了,原來做媽媽是一件那麼幸福的事情!

郭大姐笑吟吟的說道,“建民你們媽媽還沒吃飯呢,快讓她吃飯吧!”

趙珍珍看到麵上的大蝦一愣,郭大姐解釋道,“你那好婆婆讓人送來的!還是上回那個傻不拉幾的大個子!”

趙珍珍一聽胃口就變得不太好了,不過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就說道,“那個人一看就和正常人不一樣,你彆和他多說話!”

郭大姐撇撇嘴說道,“我根本沒讓他進屋!”

趙珍珍擔憂的很不錯,農場的房子雖然在陳市長的乾預下比原計劃蓋得好一些了,但比起正常人家住的房子還是差遠了。白天還好些,做工的院子雖然也不可能點爐子,但因為人多,而且又在不停的乾活兒,並不覺得特彆冷。

但放工回去後就不一樣了。

空關了一天的房間跟冰窖差不多,其他人累了一天都是直接往被窩裡一鑽直接睡到天亮,但王文廣是不可能的,他有輕微的潔癖,不洗臉刷牙是睡不著的,尤其現在手和腳都長了凍瘡,又痛又癢,必須用熱水燙一下才行。

他把自己收拾妥當後再躺進被窩通常也還是了無睡意。

王文廣一閉上眼就想起妻子和四個兒子的笑臉,思念的感覺又幸福又痛苦。

以前生活裡的普通小事兒,現在想想也十分有趣,而以前生活裡的那些特彆幸福的瞬間,現在想想真是甜到了心裡,王文廣越想越睡不著,常常失眠到半夜。這種狀態嚴重影響了他的白天的勞動。

因為經常哈欠連天,不但會受到監管人員的嗬斥,而且還必須完成自己的勞動任務,因此放工後彆人都走了,王文廣還要繼續編草席,等他完成後跑到食堂,燉菜是沒有了,隻能打到兩個冷硬的饅頭。

後來王文廣就克製自己,妻子和四個孩子,他命令自己一晚上隻準想一個人,沒想到這麼做很有趣,這麼切片的做法,導致回憶就像情節有些奇怪的默片電影,讓人看了莫名發笑。

而且也有時間限製。

因為農場有幾千名下放的犯人,農場晚上有專門的巡邏隊,而且人員還不少,王文廣摸到了規律,一到夜裡十二點外麵就會換班,這個時候就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喧嘩聲,等喧嘩聲消散了,他就應該立即把腦子放空睡覺了。

本來他是帶有一隻手表的,當然不是以前的金表,而是花五十塊買的國產牌子,但即便如此,剛來的時候也被農場給收走了。

王文廣自己自創的這個方法很不錯,現在他一放工,甚至在白天做工的時候都在琢磨,晚上應該想誰了,若是小建昌,他就要仔細想想這孩子還有哪些有趣的事兒了。

因此一整天的心情都十分好。

眼看著快要年底了,農場裡那些全家下放的還好,有些像王文廣這樣單身一個人的,難免就會有些情緒,雖然大家都知道,劃清界線多半都是為了孩子著想,但不可否認的是,離婚手續卻是紮紮實實已經辦理了的。

也就是說,來探視是有情有義,不來也完全說得過去。

平城大學這次下放的人裡,有五十多對夫妻選擇了離婚,但絕大多的家屬都來探視過了,隻有少數的沒有來,其中,劉主任的妻子就是這少數之一。

劉主任這個人,平時在家裡倒也不算很懶,隻是他的嘴巴有點壞,和外人說話還好些,不會輕易出言得罪人,但回到家對著妻女就毫不客氣了,簡直可以說是什麼話難聽說什麼,最近幾年女兒劉新蘭長大了,他說話客氣了不少,但也因此,集中火力對準了妻子。

劉嬸子在學校的後勤處工作,本來性格挺好的一個人,這些年被他打擊的都有些煩躁了,也不是沒有吵過,甚至還拿刀子砍過丈夫一刀,但好了傷疤忘了疼,劉主任的嘴巴還是那麼賤那麼毒,她也就沒那麼在意了,一顆心早涼透了。

說實話劉嬸子早就想離婚了,這次工作組上門做工作,她一口就答應了。

自從劉主任被下放之後,劉嬸子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甚至家裡的空氣都比以前清新了,她認認真真的工作,下班後把家裡打掃的一塵不染,做各種好吃的和女兒兩個人一起吃,日子過得特彆逍遙!

劉新蘭也不是沒想過要去看看父親,但每次都被媽媽以各種理由阻攔了。

劉嬸子雖然沒去看過前夫,但她這個人不小氣,隔上一段時間就給劉主任郵寄一包東西,有吃的有用的。

但即便如此,劉主任心情也不好,以前並不覺得妻子有多重要,而且因為她文化低,劉主任向來看不起妻子,從來不肯跟她好好說話,已經習慣了出言就是冷諷熱刺,以前從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他自己得父母親一輩子就這麼過的,但來到農場後,獨處的時間多了,他終於意識到了,以前的態度是不對的。

但劉主任已經五十歲了,即便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不可能像年輕人那樣立即寫信表衷腸的,他的打算是,等妻子來看他的時候再說這些話,保準能把她感動的哭了。可惜他的打算很好,劉嬸子卻一直沒來。

這眼看這就要過年了,總不能還不來吧?

若還不來的話,除非是那半老婆子真的又找下人了!雖然妻子諸般不如自己,但有一點劉主任必須承認,妻子在外貌上還是很有優勢的,比一般的家庭婦女都要好看一些,可惜的是女兒劉新蘭一點沒隨了她,而是隨了自己。

劉主任心裡煩躁,亂七八糟的事兒什麼都想,就影響了乾活的質量,一連好幾天他編的席子都不合格需要返工,這樣他下班晚了吃不上飯,如此兩天後,劉主任終於爆發了。

當農場的監管人員再一次批判他的時候,他沒想以前那樣唯唯諾諾的點頭,而是眼睛一瞪,插著腰說道,”怎麼就不能用了,一個破草席子哪裡來的那麼講究?“

監管人員有些意外,他們這些人大都是從部隊上抽調過來的,原本以為地方上能有些油水,沒想到青禾農場窮得很,而且那個李場長又是個眼睛裡不能揉沙子的人,他們一天到晚看著犯人乾活兒,一刻也不得閒,而且吃住都和犯人一樣,這樣的日子滋味不算太好。

李場長一再強調,這些人都是知識分子,要通過勞動改造來教育,絕不允許隨意打罵,但事實上他們這些人就是想動武力也沒機會,這一幫子知識分子被關進來後都老實的很,一個個軟腳蝦似的,大聲嗬斥一句都乖乖聽著呢。

劉主任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監管人員精神一震,故意激怒劉主任,”你個資產階級走狗,居然敢汙蔑老百姓用的草席子,這是對政府和人民不滿嗎?走,跟我們去見李場長!“

其實劉主任說完話自己就後悔了,不過此刻被人稱作資產階級走狗,他一下子就怒了,幾乎是咆哮著說道,”老子不是資產階級分子,我是黨員!我妻子和女兒都是黨員!我父母也都是黨員,我是工人階級的後代,我根正苗紅!“

監管人員輕蔑一笑,”你根正苗紅能被下放?“

說到下放的事兒,劉主任更覺得自己冤,簡直比那小白菜還冤。

明明學校裡彆人實名檢舉都成功了,到他這裡卻不一樣了,那王文廣毫發未傷不說,自己反倒被硬生生找茬給下放了!

雖然沒出幾個月,王文廣也被下放了。

但他心裡這口鬱氣始終沒出來。

本來劉主任在外頭是個圓滑世故的人,以前在化學係的時候,雖然王文廣是正主任,他是副主任,但論人脈資源,王文廣遠不如自己長袖善舞,但最近幾個月體力折磨,還有心理上的失衡,讓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劉主任乾脆將正在編的半個席子一摔,梗著脖子說道,“沒錯!我就是根正苗紅!”

監管人員覺得差不多了,抄起手裡的皮鞭就甩過去,劉主任沒提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子。

劉主任記憶中上一次挨打還是小時候,而且雖然隔著棉衣,但因為力度大,抽在身上依然特彆疼,他脫口就罵,“你個小兔崽子敢打我!”說著不管不顧的就和小年輕扭打在了一起。

最後當然是劉主任吃了虧,被打得鼻青臉腫不說,還被農場關了禁閉。

當然了監工人員也受到了懲罰,同樣也是關禁閉。

這事兒出來之後,李場長怕出個更大的亂子,考慮到編草席和做草帽的工錢很少,而且這些犯人從進來後,除了生病,一天也沒歇著,現在公社裡的農民也沒不會這麼苦哈哈的下死力了,基本上到了陰曆十月底兒就享受農閒了。

何況這些人本身都是知識分子,身體素質不行,再這麼乾下去,估計很多人會撐不住的,他仔細觀察過了,不少人的臉已經泛著一種黃灰色的菜色。

很顯然是營養不良導致的。

農場終於放假了,所有下放的犯人都舒了一口氣,王文廣自然也很高興,不過,他不像彆人那樣除了一日三餐去食堂,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睡大覺,而是每天照常作息,隻是中午會睡一個多小時的午覺。

而且他也會偶爾出門去田野裡找東西。

王文廣知道,趙珍珍年前一定會帶著孩子來看望他,但他現在這副尊容見人實在是不行,吳校長房間裡有一麵鏡子,他前天去照了照,發現自己的臉色比上一次趙珍珍來的時候難看多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趕在妻兒來之前,把手上腳上的凍瘡治好!

王文廣一開始聽隔壁的邵老師說用茄子棵煮水好用,好不容易找到一點茄子棵,煮水用了幾天是好一些了,但還遠遠不夠,後來又聽說獾油治療凍瘡特彆好,但這個東西可不好找。

後來打聽了很多人,終於人托人從附近的老鄉家裡買到了一點,一罐底兒的獾油花了五塊錢,但擦上真的很好用,他一連擦了六七天,不但消了腫,破損的皮膚也開始愈合了。

臘月二十四,工作組終於放了假,第二天,趙珍珍背著早就整理好的行李,帶著四個孩子坐上堂叔趙青山的順風車來到了青禾農場。

孩子們什麼也不懂,進了農場的接待室還很高興的四處張望。

王文廣還是一路小跑進了屋子。

隻是,四個孩子看到他都愣了!

王建民和王建國略懂事了,小建明又太小,唯有王建昌懵懵懂懂,脫口而出道,“媽媽,爸爸怎麼變得這麼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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