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1 / 2)

王文廣和梁校長同時一愣, 這近一年的經曆,即便是偶爾高興的時候, 其實整個人的氣場還是很低的,已經低到了不太相信會有什麼好事兒落到自己頭上。(w w )

李場長沒再賣關子, 而是直接說道,”咱們農場豐收的事情我特意去平城市政府彙報了, 陳市長非常重視, 讓我立即通知你們, 明天一早就離開農場!這樣吧, 你們回去後, 不要驚動其他人, 悄悄把項目組的人都通知一下!“

一聽到要離開農場, 二人難掩激動, 數秒後, 王文廣謹慎的問道,“李場長,那我們到了平城之後, 具體會被怎麼安排?”

這一點李場長不關心, 當然也不知道,不過,他通過表弟張處長對陳市長也多少有些了解, 就笑著說道, ”上頭領導的意思咱們可不敢亂猜, 你們都是國家的有用之才, 肯定會妥善安排的!"

他這話明顯留了很大的餘地。

梁校長又追問道,“李場長,那我們還會回來嗎?”

李場長其實也不確定,但看到二人十分焦急的樣子,就順水推舟的說道,“大概率是不會了!”

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巨石砸到了二人的心上。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還想著什麼時候能出去,後來已經不會想,不敢想這件事了。

沒想到這一天終於來了!

王文廣和梁校長這次激動的好一會兒沒說出話。

李場長倒也能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笑著說道,“二位校長,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還要跟其他人說一聲,不是必要的東西就彆拿了,當然了最好是任何行李都不要拿!”

二人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立即分頭行動開始通知。

王文廣再次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剛倒了一杯水還沒喝,梁校長又推門進來了。

“文廣,你說咱們項目組是不是還缺一個總顧問?你看吳校長怎麼樣?”

王文廣一愣,趕緊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吳校長很合適!”

他說完立即拿出抽屜裡前些天寫的項目總結,寫的時並沒有準備給任何人看,隻是他多年的工作習慣,一個項目結束後,無論是成功或者是失敗,他都會寫一個很詳細全麵的總結。

王文廣拿起筆,在最後一頁項目成員上添上了吳啟元的名字。

不過,他們誰也沒先到,吳校長不肯走。

因為他說要和女兒一起走。

王文廣和梁校長麵麵相覷,的確,林老師還沒被放出來,吳清芳一個人呆在農場會比較難,但假如吳校長錯過了這個機會,可能就是永遠錯過了。

“老吳,我看清芳這一陣子情況還不錯,你要是出去了,還可以從外麵捎點東西給她,要是一家人都被困在裡麵,反而更不好辦了!”

梁校長這話很有道理,吳啟元有點動搖了。

吳清芳抱著孩子在旁邊急得不行,她怒視著父親,說道,“爸!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我能行的!你放心好了!再說你出去了,還能給我捎點好吃的,我想吃麻團了,等過一陣你給我寄點來好不好?”

吳校長深深歎了口氣,接過女兒手裡的外孫緊緊摟在懷裡,使勁兒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騰騰被姥爺臉上的胡子紮的有點癢了,小家夥嘎嘎笑起來,伸出小手拍了一下吳啟元的臉。

這孩子還不會說話,他這動作的意思就是不要再親他了。

眼看著就要晚了,而且已經有人好奇的圍觀了,王文廣和梁校長一左一右拉著吳啟元就往外走。

他們一行人都換上了乾淨整齊的衣服,每個人心裡既高興又激動,但也不敢太溢於言表。

因此,每個人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個個看起來精神都很好。

李場長看到吳啟元有些意外,他雖然不太關心項目組的事情,但畢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事情,如果他沒記錯,這位吳校長並沒有參與項目組。

客觀的來講,吳啟元就是想參加也不太現實,這項目和彆的實驗不一樣,是需要經常到田裡去的,每天的日常勞動已經夠累了,吳啟元六十多的人了,放了工還要看外孫,實在是沒有體力也沒有時間,而且專業也不對口。

王文廣飛快地跟小胡交代了一句,胡利農立即大聲說道,“吳校長,原來我們這項目最初是您提出來的啊,你是我們的總顧問啊!”

吳啟元有點心虛,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聽這話就覺得經不起推敲,不過在農場這大半年的勞動改造,已經讓他們明白了少管閒事明哲保身的道理,而且,多一個吳校長,對他們也沒什麼影響。

李場長皺了皺眉,沒有開口說話。

反正項目組也就是加了這個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德高望重的老校長,他馬上就要調走了,還是不要管那麼多了!

李場長和幾個監管人員走在前麵,一行人跟著大踏步往外走。

當終於走出農場的大門,很多人都明顯舒了一口氣。

王文廣和梁校長不約而同的回頭望了望,梁校長低聲說了一句,“文廣,這會兒我真覺得和做夢一樣!”

不止是他,在場的大多數人恐怕都是這麼想的!

從櫻桃公社坐車到惠陽,再從惠陽縣坐車去平城,等他們趕到平城市政府,已經是中午了,他們這些人隻有少數人挎包裡拿了餅乾充饑,大多數人從早上到現在都沒來得及吃飯,早就餓壞了。

辛虧市政府早有安排,幾個年輕乾事領著他們先去了市政府的食堂,笑著說道,“各位同誌辛苦了,餐具在那邊,你們想吃什麼隨便打啊!”

政府的食堂菜品很多豐富,除了燉蘿卜炒白菜,還有燉土豆燉豆腐,葷菜種類也不少,燒魚燉肉肉丸子都有。

大家好久沒吃這麼豐富的飯菜了,也著實餓了,各自打了菜就埋頭大吃。

王文廣也不例外,雖然這裡的燒黃魚比不上大學食堂的味道,但他還是吃了滿滿一大盤子,外加兩個肉丸子和兩個白饃饃。

所人吃飽喝足後,幾個乾事又帶著他們來到市政府招待所。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多,陳市長終於抽出時間來,在大會議室和大家見了麵。

陳友鬆坐到主席台上往下看了一眼,饒是他見多識廣,心裡也微微被震撼了,下麵坐著的這些人,明明都是平城的高級知識分子,但一個個灰頭嗆臉,麵色黑黃,皮膚粗糙,外表看起來真和農民沒什麼區彆了。

他接過王文廣交上來的項目報告,當場就看了起來,不過涉及到專業的內容他都是飛快地瀏覽一下就略過了,一直翻到最後實驗的成果,每種農作物的具體畝產量,以及分析的前景,認真的看了兩遍。

陳市長在心裡飛快地算了一筆賬,心情十分的愉悅,他微笑著對在場的每個人說道,”你們這個項目非常不錯,剛才我看了王校長的報告,推測出來實施的成本不算太高,難度也不是太大,是非常適合在整個平城大力推廣的!咱們平城靠海,濱海鹽堿地帶的麵積非常廣,幾乎占了耕田的三分之一,若是把這些土地都改造了,咱們平城就不會輕易鬨饑荒了!古代人都知道民以食為天!這是一項利民利國的大事兒,我先替平城的老百姓謝謝在座的每一位!“

他這一席話非常有感染力,在座的每個人都被他說得心潮澎湃,有幾個年齡大的教授甚至擦了擦眼淚。

第二天,關於項目組的具體安排才宣布下來。

其實對於目前的平城市來說,土壤改良固然是重中之重,但目前最為迫切的,卻是要儘快改善目前越來越嚴重的乾旱問題,因此他們這些項目組的人被分開了,一部分由王文廣帶隊,負責去平城各地推廣改善鹽堿地增產的經驗,剩下的人由梁校長帶隊,不計成本,專門改善整個平城農田的灌溉係統。

如今天旱,從春天到現在就沒下幾場雨,而且每次下雨都是毛毛雨,地麵還沒濕透就停了,和沒下雨的區彆不大。

市政府秘書處很快起草好了文件,文件又很快被下發到各個基層單位,要求救援隊過去指導工作的時候,必須全力配合、

他們這些人被命名為救助隊,一隊隊長王文廣,二隊隊長梁校長,這個救助隊不隸屬於任何單位,直接歸市政府的領導,具體工作安排則是由羅市長身邊的孫秘書來統一安排,但是大的事情必須上報給陳市長。

羅市長本身就分管農林水這一攤子,對平城各縣市的乾旱情況非常了解,因此就把救助隊的第一站,安排到了目前乾旱情況比較嚴重的惠安縣,惠陽縣受災最輕,排在在最後。

末了,孫秘書又有些歉意的說道,“咱們市政府的資金比較緊張,所以暫時隻能每個月給大家發放四十元的生活費,不過,如果的確在生活上有困難,可以提出申請額外補貼!”

要跟以前在大學時候的工資相比,四十元當然不算多,但很多人已經不敢這麼想,也不敢這麼比較了。

這比起在農場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在農場每天那麼下苦力的乾活,非但一分錢都沒有,還要忍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現在終於擺脫了勞改犯的身份,還每個月能領工資!

而且,青禾農場現在一共有四千多的勞改犯,隻有他們二十幾人走出來了,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和這個比起來,其他的都不太重要了。

孫秘書看到沒人說話,繼續笑著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現在就把第一個月的生活費發下去,大家回去休整兩天,後天一早來市政府報到!”

此時才上午十點多鐘,王文廣走出市政府的大門,順著熟悉的街道往前走,卻著實有些茫然。

大學家屬院裡的房子已經是空空如也,是不可能回去的了。

妻子趙珍珍和四個孩子在哪兒,哪兒才是他的家。

不過,猶豫了片刻,王文廣決定,還是要回父母家裡看一看。

前幾個月,因為兒子和兒媳已經離了婚,王稼軒和曹麗娟兩口子一心想要撫養四個孫子,或者至少將兩個小的接到身邊,然而費儘力氣,這件事也沒有辦成。老兩口為此都很生氣,王稼軒很快就釋然了,但曹麗娟一直堵著一口氣,後來硬著頭皮去了一趟惠陽,發現孫子們都被養得很好,而且,因為一段時間沒見,明顯跟她這這個奶奶沒那麼親了。

雖然她知道小孩子就是這樣,比大人還要實際,養在誰的身邊,誰對他好,誰陪著的時間比較長,就依賴親近誰。

然而她心裡還是很失落。

從惠陽回來後,曹麗娟悶悶不樂了很多天,除了去醫院坐診的時間,實在是閒得慌,就新添了一項愛好,也不算是新添吧,她從小就有國畫基礎,現在不過是重新拾起來。不得不說,若要修身養性,繪畫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有時候曹麗娟甚至能對著一朵鮮花觀察半個上午,隻為能臨摹出它最美的瞬間。

老夫妻倆一個養花兒,一個繪畫,彼此相安無事又能彼此欣賞,日子過得倒是比以前更和諧了。

這天上午,曹麗娟在院子裡做完半副畫,看看時間不早了,就招呼丈夫,“老王!今天該你做飯了啊,昨天我剛炸了一瓶子肉醬,咱們中午就簡單煮個麵吃吧!”

王稼軒從廂房裡走出來,兩隻手都沾滿了花泥,笑嗬嗬的說道,“好,我這就去煮了,前幾天做的泡菜應該差不多了,一會撈一盤子就著麵條吃!”

曹麗娟是上海人,口味向來十分清淡,但最近她去季家串門,跟季東的媽媽學會了做泡菜,因為裡麵有辣椒,一開始隻是做給丈夫吃的,後來她嘗了一點裡麵的蘿卜,又酸又脆,隻帶了一點點微辣,意外的很好吃。

於是夫妻倆頓頓飯都離不開一碟泡菜了。

王稼軒擰開水龍頭洗手,一邊感歎,“日子過得可真是快啊,不知不覺中秋節都過去了!再過兩月就入冬了,入冬再過兩月就過年了!”

曹麗娟將畫筆放進盒子裡,摘下眼鏡說道,”可不是嗎!”說著又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四個寶現在怎麼樣了,我上次去,孩子們看著雖然還好,三寶四寶都胖乎乎的,但穿得實在是糟糕,二寶穿得褲子都是打補丁的!“

王稼軒擦擦手,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個?你們醫院的馮院長,最近這半年常年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難道他穿不起好衣裳?這不都是給外人看的?桂生都在信上說了,現在的局勢越來越不好了,有些地方都亂了,誰都管不了了,咱們這裡算是好的了,你以後出門也低調一些!”

曹麗娟不愛聽這樣的話,但她也知道這是實情,不要以為退休了就可以保平安了,他們醫院家屬院也有被下放的,而且,有一戶人家的下放讓她和丈夫擔憂了很多人天。

這一戶人家的男主人已經從退休了,原來是醫院外科的主任,人稱柳一刀,做手術水平非常高,年輕的時候曾留洋深造,就是因為最後一點他被下放了。

彆忘了她和王稼軒年輕的時候都曾出國留學。

老兩口為此嚇得都不太敢出門,後來還是王稼軒寫信很弟弟求助,一問才知道王桂生已經以前打好了招呼,本來按照王稼軒的條件,板上釘釘是要被下放的!至此,老兩口才明白了,為什麼王桂生之前一再囑咐他們千萬不要去農場。

本身就有問題,再沾上已經被押送進去的兒子,的確很容易出事兒。

曹麗娟撇了撇嘴,說道,”馮院長那人就那樣!年輕的時候就愛表現!不然就憑他,那半吊子水平能當院長?“

“彆說這些沒用的了,你要是惦記孩子,去看一趟倒也不是不行,彆的就算了,多準備些吃食給他們!”

曹麗娟頗有些意外,驚喜道,“好啊,那咱們什麼時候去啊?”

王稼軒一愣,冷聲說道,“文廣和她已經離婚了,我是不會去的!還是讓季家小子陪你去吧,反找坐車也方便,下了車就讓他幫你拎東西!”

實事求是的講,上一次曹麗娟帶了一麻袋的東西,其中還有給兒子王文廣的,行李的確很重,彆說她,王稼軒跟著去了也沒用,一個六十多快七十的老人了,根本拎不動的。

但她還是很生氣,說道,“不去看兒子也就算了,可能你怕影響不好,但咱們不去看看孫子,這有點說不過去吧,再說了,你不想建民建國?”

王稼軒當然想孫子,但一想到要去前兒媳婦家,再想也不會去了。

他冷聲答道,“惠陽沒什麼像樣的中學,等建民和建國上中學了,我再去跟她交涉,讓兩個孩子回平城讀書!”

曹麗娟聽了很高興,說道,“可不是嗎,惠陽那樣的鄉下地方,教學質量肯定不行的!要是能做通趙珍珍的工作,兩個小的也一起轉過來最好了,建昌那孩子很聰明,不過需要用心教,老四還小,但現在看起來比老三小時候好多了,估計是個更聰明的!"

王稼軒讚成的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王文廣走到父母的家門口,看到一扇大門是開著的,也就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然後,就聽到了父母的這一番對話。

曹麗娟坐了半天腰有些不舒服,她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一抬眼看到了立在門裡的兒子。

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文廣?”

王文廣衝媽媽笑了笑,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