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1 / 2)

老頭兒笑起來臉上的苦瓜相就沒那麼明顯了, 王文廣這才認出來是平城大學原來的化學係主任劉主任。(格 格 黨網)

來到農場以後,王文廣雖然也不和他一個勞動小組, 但住的並不遠,上下工的時候經常能碰到, 和一年多前相比,他至少老了十來歲, 身上的衣服綴滿了亂七八糟的補丁, 看起來和真正的農民差不多了。

上了新項目之後, 科技部現在的人手的確有點不太夠用, 但人員調動不是王文廣一個人說了算的, 特彆是這種上頭撥了資金的項目, 按照慣例, 如果新進人的話, 必須先跟打申請, 等領導批複後,再跟農場的王場長進行協商。

王文廣看向劉主任的目光比較複雜,這個人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很善於拍正校長何齊聲的馬屁, 又因為是何校長的同鄉, 雖然能力和資曆都很一般,還是擠掉其他人升了副主任,而且對他那麼年輕就是主任頗為不滿, 兩個人化學係做搭檔合作很不愉快, 他升了校長之後, 因為係裡的經費問題, 劉主任還公然和他吵了一架。

這些還都算是小事兒,關鍵後來妻子趙珍珍提到過,聽他們張處長透露,這位劉主任還寫了大字報實名揭發他,企圖將他扳倒取而代之,當然了,工作組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絕對不會成為某些小人汙蔑彆人的工具。所以劉主任沒幾天就被下放了。

劉主任的家事兒,王文廣聽梁校長說過,自從大前年被下放到農場,已經三年過去了,劉主任的妻子和女兒一次都沒有來過,據說,他妻子已經改嫁了。這事兒幾乎整個農場都知道。

如今劉主任的慘相,更是說明了一切。

但一切事情有因就有果,他怨不得彆人,這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不是覬覦副校長的位子,他就不會寫王文廣的大字報,如果不寫大字報,他的背景和閱曆都過關,根本不會被下放!

即便是不考慮人品的問題,劉主任雖然是係主任,其實專業水平也很一般,遠達不到王文廣的要求,因此他還是委婉回絕了,“我和梁校長隻是負責執行這個任務,沒有任何的人事行政權力,一切都要聽從上級領導的安排,目前還沒有接到擴編的文件,而且,其實咱們是一樣的,檔案都還在農場,隻是分工不一樣罷了!”

劉主任很失望,一張苦瓜臉愣了數十秒,正要再為自己爭取,一個中年人走過來說道,“老劉!你不是保證不會窩工嗎?後麵的磚都攆上來了,快走吧!”

王文廣和梁校長對視一眼,互相搖了搖頭。

因為資金到位所以實驗室建造起來也很快,五月底,各種儀器也采買齊全了。

王文廣和梁校長更忙了,帶領著手下一幫講師教授一天到晚都呆在實驗室裡,有時候甚至為了一個樣本,或者一組數據,熬夜加班到天亮。

項目組裡沒有閒人,唯一清閒一點的就是吳啟元了,他年齡大了,專業也不對口,是不可能進實驗室的,因此就負責了大家的後勤工作。不要小看二十幾人的一日三餐,以前還有小蘇小胡幫忙,現在完全是吳校長一個人了,因此他也很忙,一大早就要去買菜買糧,做完早飯後大家吃過都走了,他歇息一會兒又要忙午飯和晚飯了。

當然了,因為吳校長是總顧問,除了後勤,還需要負責科技部的日常工作,譬如今天,櫻桃公社蔡家屯的村書記帶著兩個年輕後生來了,說是他們村本來鹽堿地不多,也就沒有參與土壤改良的活動,現在覺得很拖公社的後腿,要把這一項補上,但去其他大隊汲取經驗,那些人都說得不算清楚,因此就直接找到科技部來了。

吳校長耐心的給他們講解了半天。

在全體人員的努力拚搏下,工作成果也十分喜人,五月底,實驗室研製出來的第一批化肥麵世了,第一時間用到了農場的實驗田裡。

六月初,一年一度的麥收開始了!

在過去的一年裡,雖然平城旱災嚴重,但因為在全市範圍內推廣了土壤改良計劃,還改善了農田的灌溉係統,將旱災對農作物的影響降到了最低,甚至有的地方不但沒減產,反而還產量還提高了。

麥收還沒開始,但站在田野裡,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麥浪,看著陽光下金燦燦的麥穗,很多人都是激動萬分。

經過了一年左右的糧荒,雖然還沒有鬨出亂子,但家家戶戶都吃不飽,大人小孩都挨餓,可以這麼說,這種狀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如果再不給一針強心劑,估計平城真的會像其他地方亂起來了。

不光是農民高興,甚至很多城裡人都會專門來到市郊看一眼地裡的莊稼。

在他們眼裡,金燦燦的麥穗就是白饃饃,酥燒餅和熱氣騰騰的油條!

農場的耕田已經開墾出來上萬畝了,其中冬小麥有五千畝,今年的畝產量比去年更高了,高達四百五十斤,這樣總產量就是兩百多萬斤,再加上秋收,足夠農場一萬五千人的口糧了。

算下來還會有不少的結餘。

農場能有這樣的局麵,王場長很欣慰,自去年十一月份起,上頭已經斷了他們農場的一切供應,除了糧食,連日常的經費也沒有了。各地的情況都不寬裕,尤其是政府部門需要考慮的因素更多,但具體到他們農場,其實情況更加複雜。

前麵提過,農場是一塊飛地,雖在在平城轄區內,但並不隸屬於平城,而是屬於冀省,但由於農場大部分都是鹽堿地,自然條件比較惡劣,方圓幾十裡沒有村落,實際開發起來比較困難,一直就是出於荒置的狀態,建立農場的提議,是上級部門領導的意思,農場的全部建設資金也都是財政專門撥款,即便是後來出現了資金短缺的情況,冀省采取的方式也是袖手旁觀,反倒是平城市政府資助了一筆不小的款子,但相應的,在農場的話語權方麵,平城也比冀省要大得多。

冀省既沒出錢也沒出力,也不覺得農場有多麼重要,但自從去年秋天農場獲得了豐收之後,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但臉皮還是要的,沒有直接來要糧食。

但現在不一樣了。

冀省的旱情比平城要嚴重的多,城裡因為鬨糧荒,很多人買不到糧,餓極了就把糧店給砸了,即便是公安局嚴懲了相關人員,但這種事件還是屢屢發生。事情本身的性質已經很嚴重,因此帶來的恐慌更是無法估計。

本來到了六月麥收,糧荒按說應該能大大緩解了,但冀省沒有組織項目組進行土壤改良,更沒有花巨資改善農天的灌溉係統,冬小麥減產特彆嚴重,畝產尚不足兩百斤,各地生產隊都上報了災情。

也就是說,上交的公糧會比往年少了很多。

因此,即便是麥收在即,糧荒卻越來越嚴重了。

人民吃不抱肚子,政府也十分著急,農場作為冀省的一部分,很快就被盯上了。

這一天,王場長正帶著人檢查糧倉,他們一共收了這麼糧食,儲存是個大問題,稍有不當就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好在農場不缺的就是能人兒,早在麥收之前,農場的建造隊已經蓋好了兩大排糧倉,因為構造合理,不但能通風避光,而且防蚊防潮。

即便如此,王場長也習慣了每天都要過來看一看。

“王場長!省裡來人了!”一個小乾事飛奔而來,氣喘籲籲的說道。

王場長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問道,“哪個省?”

小乾事回答,“冀省!"

王場長冷笑一聲兒,平城市政府前幾天剛派人來過了,除了口頭表揚了他最近大半年的工作,還給他個人發了一筆獎金,並且好意提醒他,既然上頭已經斷了錢糧,那他們農場自己種出來的糧食暫時不需要上交到任何部門。

沒想到這麼狼就來了!

冀省派來的是省糧食局的一個局長和處長,級彆都比王場長要高,因此,雖然心裡著急要弄到糧食,但平時發號施令習慣了,而且王場長最近跟著參加麥收,一張臉曬得黢黑,看上去一副土裡吧唧的樣子。

邱局長沒把他放在眼裡,也懶得繞彎子,直接說道,“王場長你好,想必你也知道,青禾農場隸屬於冀省,不過省裡事情太多,一直沒有顧得上這邊的情況,你是去年調過來的對吧,有沒有適應農場的環境?”

王場長笑著回答,“多謝領導關心!我雖然能力一般,但目前適應的很好。”

邱局長點點頭,說道,“王場長,你是一個能乾的好同誌!不瞞你講,咱們省內今年的旱情特彆嚴重,冬小麥產量大幅度減產!現在很多老百姓都在餓肚子!你們農場獲得了大豐收,至少也有百萬斤糧食了吧?按照政策,農場屬於集體單位,任何創收都必須上交的!”

他旁邊的處長也點點頭強調,“是要上交,個人都不得以任何名義私占集體的財產和財務,一旦被發現,是要嚴懲的!”

麵對威脅,王場長一點兒都不緊張,他笑著問道,"既然我們農場是冀省的下屬單位,那之前調撥的糧食和經費為什麼不是省裡出的?現在上頭已經斷了我們大半年的錢糧,省裡能給我們補上嗎?“

邱局長是糧食局的,財政的事情他不清楚,就說道,”農場的經費你可以跟省裡申請,終於糧食的事情,你們本身就可以解決了,這一方麵就不要提要求了!“

王場長又笑了笑,繼續問道,”青禾農場的土地的確屬於你們冀省,但這是上頭領導下令興建的,你們省裡沒有出一分錢,而且之前的錢糧也都是上頭直接撥到農場的,你們真的有行政權?”

邱局長有些心虛,在來農場之前,為了師出有名,他就這個問題專門問了上級領導,結果領導也是支支吾吾,最後隻說了已經上報,在爭取農場的行政權力了。目前雖然沒有結果,但麥收很快就會結束了,要想弄到農場的糧食不能等,必須先下手為強。

他笑著說道,'王場長你可能還不知道,農場的行政權很快就會移交到省裡了,現在就是差一個正式文件了!“

王場長哈哈大笑,說道,”那可真是巧了,前幾天平城市政府也來了人,也說很快就會得到農場的行政權!”

邱局長沒想到平城的動作這麼快,黑了臉說道,“的確目前還沒有定論,但是土地是我們的,行政權肯定也是我們的!你不會把糧食交給他們了吧?”王場長沒什麼背景,之前就是平城農業局的一個普通正科級乾部。

王場長喝了一口茶,說道,“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農場的任何財務都屬於國家,任何單位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哄騙走一斤糧食!”

話說到這個份上,邱局長也隻能拂袖而走了。

平城冬小麥大豐收的情況被各大報紙連續報道,甚至有些表現比較突出的公社,勤勞耕種不怕苦不怕累的事跡,也被登到了報紙上。市裡普通的老百姓,即便是仍舊餓著肚子,即便是暫時還是沒買到糧,但看到報紙上的消息,也都放心了。

新糧入倉,尚需要晾曬運輸,但這想必中轉的時間不會太長,到那個時候,糧店進了新貨,隻要有錢有票,估計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了!

這一消息自然也得到了外省和上級領導的關注。

京城工作組辦公室。

王桂生皺著眉頭,反複翻看手裡的一份文件。

自從當上這個部門的負責人之後,他其實一直沒有什麼大動作,徐局長留下的麻煩事兒不少,很多地方都亂起來了,光是平息這些亂子他就頗費了一些功夫,因為既不能做的太明顯,還要符合上級領導的要求,這個分寸其實很難掌握。

但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

他們王家雖然祖上輝煌過,但那都是老黃曆了,傳到他們這一代,和普通的老百姓區彆也不太大了,除了哥哥王稼軒算是有些成就,其他人都更不行,可以這麼說,王桂生一步步往上靠著全都是自己,官場上的規矩他自己清楚的很,其中有一條是大忌,那就是不能同時跟兩個人,腳踏兩隻船的後果一般就是翻船把自己給淹了。

但他不這麼做也不行。

年前的平城一行,雖然沒有跟當地的官員接觸,但他自己會觀察,趁著假期將整個平城都轉了一個遍,最後得出結論,雖然平城和其他地方一樣在鬨糧荒,但社會還是很安定團結的。

人民的生活也基本沒有受到影響。

比如他的哥哥嫂子兩口子,雖然一個勁兒的抱怨東西不好買,細糧都要不夠吃了,但臨到年底,還是買到了糧食和鮮肉,雖然數量不多,過個年還是夠了,而且還不止這些,還跑到漁船上買了不少魚蝦回來。

僅憑他看到的,基本可以判斷,陳友鬆算是一個合格的國家乾部。

當然了,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就是和侄媳婦趙珍珍的談話了,這一位女同誌看著很年輕,膽子倒是不小,什麼話都敢說,當然了,都是一家人,他不可能因此來挑毛病。當時他聽了很驚訝,事後想想其實是自己被權力蒙蔽了眼睛。

今年他已經五十五歲了,如果再得不到升遷,恐怕就真的沒什麼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