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夏天(1 / 2)

除夕過後, 大年初七,陸城總算火化, 入土為安。

周小春發著瘋要讓人給陸城償命, 而非洲山高路遠, 坐飛機都要十五個小時, 經常出亂子,武裝衝突誰也料想不到,甚至連明野都沒想到陸城會死在這個時候, 也許無意間殺死陸城的人也死了。

明野熟練而乾脆地抹掉了一切和自己相關的痕跡, 誰也不會發現是他做下的事。

大多數人都去參加葬禮了, 容宅空落落的, 幾乎不剩什麼人了。這幾天人來人往, 周小春的神經又時時刻刻繃緊, 不知道開除了多少人,留下來的都很規矩, 不多話, 也不敢在周小春麵前出現。

明野這幾天不在容宅,而是出去處理掉了徐觀禮身邊的釘子。這麼一來,即使周小春還想要再找容見的麻煩也不可能了。

做完這些後,明野才從外麵回來, 湊巧趕上陸城下葬,也沒人在意他為什麼這幾天都不在,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回來。

到了中午,葬下了陸城的骨灰, 周小春又哭了一個多小時,在場的大多在看戲,有和陸城年紀差不多大孩子的女人才有些感同身受。而容見強撐著站在那都很費力了。

本來容見的身體素質就不太好,從除夕夜到初七就沒怎麼睡,現在整個人昏昏沉沉,快要到極限了。

周小春總算哭完了,一行人乘車回來,還要待一下午。容見下車後的腳步放得很慢,磨磨蹭蹭地走,落在了最後,趁沒人注意拐進了小道。

人聲人影漸行漸遠,容見歎了口氣,慢慢地蹲下來了。

容見連靠近的腳步聲都沒發現,直到頭頂有人說:“小姐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

容見仰頭望向明野,他很小聲地說:“我有點累。”

也許是太累了的緣故,麵前又是喜歡的人,容見不太能克製這麼多天來的委屈了,音調很軟,像是在撒嬌,“裡麵好多人,好吵。”

明野也蹲了下來,與容見平視,讓他不必再用那個費力的姿勢,輕聲問:“那怎麼辦?”

容見認真地想了片刻,他現在理智缺失,情感溢出,任由加速跳動的心臟做出錯誤的決定,他說:“我不想回去。想去你那裡歇一會,好不好?”

明野說:“好。”

韓雲本來發現容見不見了,著急地往回找,看到明野領著他往小路裡走,歎了口氣,轉身往主宅去了。

明野住在花園深處的一棟房子裡,說起來很夢幻似的,實際上隻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外麵單建了個小衛生間,屋子主體是左右分開的兩間房,原本一間是客廳,一間是孫老頭的臥室。後來明野來了,就在客廳中間加了一層隔斷,分出了幾平米的空間。

容見從沒進來過,也不知道是這麼逼仄的小房間,屋子狹窄細長,靠牆擺著一張單人床,床尾擺了一個書桌,上麵是容見送的電腦,幾乎占了書桌的大半空間,而書桌下麵是個箱子,擺著必要的生活用品。

屋裡很昏暗,唯一通風透光的地方是一扇很小的百葉窗,此時正拉到一半,有些微的光照了進來。

容見知道明野高中時的生活條件不太好,也沒料到會到這種地步,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很難過。

明野卻似乎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而是笑著說:“是不是有點窄,你待得慣嗎?”

容見脫掉外套,坐在床上,同明野開著玩笑,“我最近是胖了點,也沒胖到房間都裝不下的地步。”

明野很給麵子地笑了笑,倒了杯水,遞給了容見。

容見捧著玻璃杯,看著熱氣緩緩升起,模糊了視線。

屋子裡沒有空調暖氣,浮城的冬天又一貫是陰冷,容見坐了沒一會就凍得厲害,手腳似乎都失去知覺。

明野抬起手,用手背貼了一下容見青白的臉頰,動作很輕,一瞬後又迅速離開,他低著頭,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對容見說:“外麵太冷了,要不要躺到被子裡,要暖和些。”

容見有些臉熱。

這裡和酒店不同,是明野長久居住的地方,他昨天、前天、很多天都蓋著這床被子,枕著這個枕頭,上麵浸透了他的氣息。

容見能聞得到。

不是同床,卻勝似共枕。

容見不自覺地抓緊了手中的被單,磕磕絆絆地說:“好,好啊。是挺冷的。”

似乎又覺得這句話太明目張膽了,又添了一句,“你不冷嗎?”

明野垂著眼,“我不怕冷。”

抬腳邁了一步半,拉下百葉窗,屋子裡驟然變暗,隻有簾子損壞的幾個地方透了些許的光。

明野全身上下幾乎都被淹沒在這濃重的陰影裡,聲音很低,“我去裝個熱水袋,你先進被子裡。”

說完後,明野走了出去,將門合起。

容見猶猶豫豫地脫掉了衣服,鑽進了被子裡,他枕著明野的枕頭,裹著明野的被子,聞到了經常在明野身上嗅到的味道。

大約是洗衣粉、樹與葉、紙和墨水混合後成為明野獨有的氣息。

明野裝熱水袋的時間太長,被子裡又全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容見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連夢裡似乎都是在被明野擁抱。

又過了半個小時,明野才推門進來。他這裡沒有熱水袋,還是方才出去買的,然後去廚房要熱水,繞了一大圈,裹在外套裡帶回來的。

容見已經睡著了。

明野將熱水袋塞進被子裡,確保不會直接碰到容見的皮膚,又斂了斂被角,目光才又移到容見身上。

他的小姐實在沒什麼警惕心,無論何時何刻,即使在覬覦之人的巢穴都能睡得很好。

明野伸手落在容見側臉的半厘米處,又驟然停下動作,隻有中指指尖微動,挑開貼在臉頰上的頭發,又緩緩收回了原處。

明野嗤笑一聲,笑他自己早就被**追上卻不自知。

那**迫切貪婪,難以滿足。

可明野過於擅長忍耐,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得到的人,他卻長久地、沉默地、無意義地看著睡著的容見。

恒久的忍耐卻帶不來平靜,而是滿身的戾氣。

明野很少有這樣滿身的戾氣,追溯起來還是十多年前的一次事故,那時候明野十三歲,是未長成的惡龍,戾氣是為了廝殺敵人,而現在是為了守護珍寶。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後是一對翡翠吊墜,裡頭似乎有碧波蕩漾,漂亮得驚人。

明野想:他已經斬斷了一切覬覦珍寶的惡徒,可以將珍寶擁入懷中了。

不再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