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倪知甜第一次和寧嘉美見麵。
上輩子她倆就見過。
上一世, 穿越女為完成主線任務，接近其中一本小說的原女主，參加一檔名為《全職女兒向前衝》的綜藝。也就是因為這檔綜藝, 倪知甜被罵成撒謊精, 本來就差的口碑更是跌到穀底，被穿兩年又麵對網暴，她頭一次經曆這麼大的陣仗, 表麵上若無其事，可實際上心底的防線再三被擊潰，往後與霍家人相處時每受一次委屈，都是壓垮駱駝的稻草, 最終導致她成了這一世的倪知甜。
有人說, 隻要一直吃苦, 就能得到吃不完的苦頭。
但倪知甜，上輩子吃儘了苦，這一世是一點兒苦都不願意吃。
回憶往事，仿佛打開什麼開關，記憶湧現於腦海。
《全職女兒向前衝》節目，采取邊拍邊播的形式，一周更新兩集正片, 再加更一集花絮。前世倪知甜與父母、哥哥們剛相認，一開始, 那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開心的日子, 於是在錄製節目時心情愉悅，狀態特彆好。寧嘉美是原女主，也是節目其中一位嘉賓，在這個圈裡地位穩固, 是少有不被黑的女明星。
節目播到第二周周一時，已是更新的第五期，播放量始終不高，節目組太心急，決定拉一個炮灰炒一炒熱度，倪知甜就是他們選擇的炮灰。她租了一對假父母的事被曝光，網友們罵得厲害，開始關注這檔節目。
節目裡其他嘉賓開心都來不及，嘲笑倪知甜作死，但也就是這樣的作死，才給他們帶來巨大的流量。
和這些嘉賓們不同的是，寧嘉美這個人，愛恨分明。
寧嘉美不信外界紛紛擾擾的喧鬨聲音，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節目錄製過程中，她眼睛看見的倪知甜，並不像外界所咒罵的那樣惡劣。
倪知甜固然有錯，但節目組的騷操作，更令人不齒，寧嘉美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擬了聲明，退出節目錄製。
此時，倪知甜望著這輩子仗義的寧嘉美。
就跟見到親人似的。
“甜甜？甜甜？”薑佳佳看著倪知甜莫名感觸的表情，一臉奇怪地喊了幾聲。
倪知甜看著她動個不停的嘴巴，指了指自己的兩隻耳朵。
薑佳佳迅速收回捂住她耳朵的手。
薑佳佳湊到她耳畔，小聲傳遞自己剛收到的風。
“甜甜，我剛才聽見後麵兩個工作人員說，試鏡到了後半場，滕導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本來是一個人一個人地進，後來變成三個為一組，現在是五個為一組。按照慣例，排在後麵的比較吃虧，因為滕導審美疲勞，你們這一批進去的五個人裡麵，就是表現得再好，他也隻會挑出其中一個留下。”
“也就是說，五個人裡麵，他直接就用第一眼緣卡掉四個，隻給一個人試戲的劇本。”
“寧嘉美長得好看，演技穩，在業內的風評特彆好，和她一起試鏡太危險了。”
雖然星熠娛樂全公司的人都不覺得倪知甜能麵上這個角色，但薑佳佳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她全心全意地支持倪知甜，將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與追星吃瓜多年的經驗所得結合在一起，目光鎖定此次試鏡最強勁的對手。
寧嘉美！
“要不這樣，我們假裝肚子疼，等下一組再上？”薑佳佳認真地說。
然而薑佳佳很快就發現倪知甜聽得心不在焉。
她正盯著寧嘉美看呢。
薑佳佳瞬間與她同仇敵愾。
但下一秒，倪知甜衝著寧嘉美，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起初帶著點靦腆，而後在試探。
等得到對方友善目光的反饋之後，她的嘴角咧得高高的，眼睛彎成月牙，笑得無比燦爛。
薑佳佳：？
寧嘉美：？
初次見麵，這人……好開心的樣子。
終於輪到倪知甜試鏡。
沒有假裝肚子疼，也沒有調組，她邁著歡欣雀躍的腳步，和上輩子的熟人一塊兒簽到去。
“翟韻詩、江雪、寧嘉美、呂一一，都到了是吧。”工作人員幫忙在本子上打鉤，餘光瞄到一張興奮的小臉，“倪……”
“倪知甜！”她補充。
寧嘉美不由地，又悄悄看她一眼。
到底開心啥呀。
薑佳佳也已然懵成呆瓜。
她左右張望，打量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寧嘉美還是淡定的，但同組其他女明星，眉心已經微微蹙起。身後又傳來很輕的議論聲，薑佳佳迅速豎起耳朵。
“倪知甜這麼自信，會不會已經被內定了？”
“她最近的勢頭，確實很猛……”
“搞得我都有點緊張了。”
“彆說我們了，她那一組的幾個女演員心態才崩呢。”
薑佳佳：！！！
妙啊，這是哪一招兵法？
-
試鏡廳內，導演滕風邊上的副導、製片等等，一個接著一個張嘴，哈欠打成一排。
和滕導一起試鏡演員，是與眾不同的經曆與體驗，彆的導演好歹會聽邊上人的意見，但他不會，邊上的每一個同行於他而言都是陪襯，隻要他看不上的，手一揮，直接否決。
至於滕風看得上的，今天暫時還沒出現，但以前他選中的女演員，都在他的作品中，貢獻了出道以來的最佳演技。因此，他凶歸凶，演員們對他怕歸怕，可如果真的能與他合作，又是每個人都求之不得的。
此時，滕風早就已經開始不耐煩：“下一組。”
下一組的五位女演員，一同進了試鏡廳，排成一列。
這個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外表好看的人，但猛然望過去，倪知甜還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存在，同時她邊上的寧嘉美，也相當亮眼。
隻不過，滕導選人，並不光看一張臉蛋。尤其他還有些藝術家脾氣，對漂亮的女明星更加嚴格，因此絕對的美貌在這個試鏡廳裡，並不一定是優勢。
試鏡廳裡，每個人都知道滕導性情古怪。
但這個機會很難得，排了大半天的隊，必須得把握住。
因此就像前麵每一組的麵試一樣，此時廳裡的幾位女演員，都在想方設法吸引滕風的注意力。
在她們一個勁往前湊時，導演皺了皺眉。
寧嘉美有點清高，微微蹙眉，忽地胳膊被人拉了一下。
她詫異地看過去，倪知甜看著不像這麼笨。
“過來點。”
倪知甜拉著她，後退兩步，站在工作人員事先劃好的白線上。
寧嘉美抿唇，一臉讚許。
看來不是笨蛋美人。
“都往後一點，沒看見那邊劃了白線嗎？”一個工作人員說。
翟韻詩、江雪和呂一一有些尷尬，紅著臉，往後退了好幾步。
“開始。”滕導敲了敲桌子。
五位女演員微愣。
隨即排在第一個位置的演員先開口，進行自我介紹。
滕風讓她們自我介紹，但卻沒有打正眼瞧她們，隻是低著頭看邊上助理遞來的演員履曆。
直到倪知甜出聲，他抬了抬頭。
滕風關注的是演員們的聲音條件。
如今大部分演員的台詞功底都讓人詬病，古偶劇的重要角色裡，配音演員的演技比主角本人還要好。用優秀配音加持，確實是一條捷徑，但滕風不喜歡。
他抬眼，看了看倪知甜，搖搖頭，在表格上打了個“叉”。
他不管黑料，但這位演員明顯不是科班出身，聲音是好聽的，但台詞稚嫩，字正腔圓，太學生氣。
“下一個。”滕導直接打斷倪知甜。
這位演員的外形條件確實優越，他打斷時，又看了看她的臉。
但倪知甜沒與他對視，而是像是小迷妹，小聲對寧嘉美說：“輪到你啦！”
人的適應能力很可怕，區區半個小時的交集，寧嘉美居然已經習慣倪知甜的自來熟。她唇角上揚，露出溫柔姐姐的笑容，看著對方。
這是個氣氛組組長啊！
寧嘉美開始自我介紹。
滕風：“你不用，誰不是看著你的戲長大的？”
寧嘉美童星出道，兒時拍過不少電視劇，因為童年時可愛的模樣和精湛的演技，給許多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
隻是她的作品，隻停留在七歲之前。七歲後，寧嘉美的父母沒再給她接戲。
等到長大參加工作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為單位拍攝宣傳片出鏡，重新進入大眾視野。童星出身的她，在演技上有一定的天賦，拍了幾部戲，觀眾緣極好，地位逐漸穩固。
其實，寧嘉美是有戲拍的，而且能接到的角色戲份很吃重。會來滕導的劇組試鏡，隻是接到他的電話，閒著也是閒著，給昔日好友一個麵子，來捧捧場。
到了這時，其他幾位演員的臉色都變了。
寧嘉美和滕導早就認識，友情分就這麼高了，她們肯定沒有機會拿到試戲劇本。
但在這一行，小演員哪裡敢輕易得罪大導。
幾個人神色失落，等著工作人員宣布這一批試鏡結束。
“滕導，這一組您看怎麼樣？”有人問。
滕風讓人給了寧嘉美一張劇本紙：“你準備一下。”
倪知甜也沒想到寧嘉美早就認識滕導。
不過本來星熠娛樂就是抱著讓她打醬油的打算來的，這次來見了世麵，又見到上輩子很仗義的點頭之交，看著對方成功留下得到試鏡的機會。
值了！
“其他人都出去吧。”工作人員說。
排了大半天的隊，最後隻自我介紹一兩句話，幾位演員心底不悅，卻不敢表現出來。
滕導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她們是否適合這個角色，就算不願意給試戲機會，她們也不能說什麼。
幾個人低頭往門外走。
倪知甜的腳步是最輕快的，她轉頭朝著寧嘉美擺擺手，算是道彆。
寧嘉美看著她這熱情的神色，不由失笑，也擺了擺手。
“啪嗒”一聲，是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倪知甜皺眉。
誰在室內抽煙？
在出門之前，她很不樂意地掃視一圈，直到視線對上滕導的臉，還是沒有收斂。
更加不滿意了。
滕導被她這表情噎了一下。
整個試鏡廳裡，沒人敢對滕風露出這麼嫌棄的表情。
不由地，他多看了對方兩眼。
雖然這個小演員，很沒禮貌，但是，她剛才一瞬間的厭惡表情與之前給寧嘉美當小迷妹時的可愛笑臉結合，莫名與劇組需要的人物角色非常相似。
惡貫滿盈、驕縱到惹人厭煩的小公主，卻有著最純粹的心。
“寧嘉美在五分鐘後開始試戲。”工作人員說，“下一組準備。”
倪知甜就像是完成任務一般，迅速離場。
隻是一隻腳剛跨出試鏡廳的門，就聽見滕風突然開口喊住自己。
“倪知甜。”滕風說，“你也留下試戲。”
倪知甜茫然回頭。
沒看清滕導的臉，隻看見他吸一口煙，吞雲吐霧的全過程。
而滕風的目光，倒是掠過煙霧，看見這個小演員的臉。
以及她滿臉寫著的五個大字——
你真沒素質。
滕導：？
-
等到倪知甜試完戲出來，薑佳佳樂得忘乎所以。
“我就不陪你回家了。”薑佳佳說，“我想回公司，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等待過程中，薑佳佳百無聊賴，刷了刷公司小夥伴們開的閒聊小群。
本來大家說倪知甜去打醬油，就是個玩笑話，薑佳佳也是笑的，但沒想到，慢慢地，他們越說越過分，玩笑變成了嘲笑。
薑佳佳越想越生氣，反正也要回公司打卡，還不如早點回去，借機陰陽他們幾句。
誰說倪知甜演戲的時候五官亂飛？如果她真這麼差，滕導會給她機會嗎？
薑佳佳氣勢洶洶去等公交車，越走越腳下生風，仿佛這場仗已經打贏了一般。
倪知甜攔都攔不住，隻能自己回家去。
出酒店大廳時，她看了一眼微信。
相親相愛一家人群組早就被她開了免打擾模式。前兩天她還在想，其實沒必要開這個模式，因為他們霍家人壓根不聊天。
可今天一看，倪知甜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
群聊的未讀消息數居然很可觀。
倪知甜點開看了一眼。
結束語是一個叫土皇帝的人發的。
【土皇帝：誰給我改這個網名的？】
【土皇帝：怎麼改回來，我不會。】
【土皇帝：馬上改回“爸爸”。】
沒人理他。
倪知甜：……
好壞，但是又好好笑。
“倪……”身後一道氣勢如虹的聲音響起，“倪知甜嗎？”
倪知甜回頭，見是寧嘉美追上來。
上輩子的經曆，給倪知甜帶來的沒多少愉快體驗，前世見過的人，這輩子她還想見的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隻有陶桃桃一個。
但是，對於寧嘉美，因為上輩子就有好感，這輩子再看到她，倪知甜是怎麼看怎麼高興。
其實現在，寧嘉美和倪知甜共同參與了試戲，算是成為競爭對手。
但這麼仗義的原女主，格局也大，並不在意，還很好心地告訴她練習台詞基本功的方法。
倪知甜不是科班出身，對演戲也沒經驗，聽著寧嘉美的話，一知半解。
隻不過，她敏銳地捕捉到重點，說道：“你剛才說的電影學院教授開的台詞線上課……可以發給我嗎？”
“可以啊。”
倪知甜迅速打開二維碼：“那你加我吧！”
寧嘉美加了倪知甜的微信。
等看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之後，又是新一輪的迷茫，還有些不好意思。
寧嘉美：……
她好像很喜歡我的樣子。
出了酒店大門，寧嘉美的保姆車已經在外等待。
她本來打算送倪知甜一程，但是一輛越野車就停在路邊。
駕駛位上的男人打開窗：“知甜。”
寧嘉美看了他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倪知甜回頭，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霍明放來了。
倪知甜：……
好煩，本來都可以坐上原女主的保姆車了！
霍明放發動車子，緩慢跟上倪知甜：“知甜。”
倪知甜正在低頭競走。
看起來並不打算給他麵子。
“知甜，上車。”
倪知甜回想霍明放擔任男二那本小說的原劇情，那好像是一本強取豪奪文。
除了最後在與原男主的商戰中落下風，采取偏執手段因經濟犯罪鋃鐺入獄之外，她竟回想不到其他有效劇情。原男二居然和原女主完全沒有交集，這劇情合理嗎？
倪知甜越想越覺得奇怪。
停下腳步，開車門上車。
錄製節目累積了一周的工作，霍明放每天都在加班，今天早上開完最後一個會議，工作才告一段落。在群裡看見妹妹試鏡的消息之後，他立馬從公司出來，在酒店外等待，準備送妹妹回家。
霍明放心裡有點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