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樂公主是當今聖人的第一個孩子。
她下降衛國公世子趙奕後, 與駙馬共育有一子兩女。
昌樂公主是個愛花之人,公主府裡專門建了一個用來培育花卉的溫室,就算是大冬天, 公主府裡仍是鮮花簇錦。
每每培育出什麼名貴好看的花,或者花開之時, 昌樂公主都要舉辦賞花宴。
每次公主府舉辦的賞花宴, 京中世家貴族都極給麵子,來者甚眾。
其實這樣的賞花宴, 也是京中那些年輕男女難得見麵的機會。
曾經不少年輕男女在昌樂公主的賞花宴中看對眼,湊成一對,是以昌樂公主的賞花宴又有相親宴的彆稱。
很多家中有適齡未婚配子女的夫人們也喜歡帶著兒女參加昌樂公主的賞花宴,沒準能撈個如意佳婿或者相中個滿意的兒媳婦。
然而,誰也沒想到, 這一次的賞花宴會發生如此大的意外。
作為七皇子未婚妻的長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居然在昌樂公主的賞花宴上, 與榮親王世子陸子晏私會。
當時不少人都親眼看到, 光天化日之下,兩人居然躲在假山後摟抱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 昌樂公主氣炸了。
作為聖人的長女, 她素來極得聖寵, 行事也頗有些霸道, 京裡還沒哪個人敢如此落她的麵子,在她的宴會上生事。
偏偏落她麵子的居然是她嫡親弟弟的未婚妻, 她弟弟的未婚妻和她的堂弟在她舉辦的賞花宴私會,將陸玄愔置於何地?
總之,這一日真是過得兵荒馬亂。
昌樂公主震怒無比,直接讓人將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請”出公主府, 並揚言此後她的宴會不再宴請二人。
前來與宴的賓客們亦是震驚不已,震驚過後是驚奇。
“……常聽人說,靜安郡主極重規矩,給府裡的姑娘請的教養嬤嬤,還是宮裡的呢,怎會做出這種事?”
“什麼規矩?有規矩的姑娘會在有婚約之時,還與其他男人摟在一塊兒嗎?”
“要說規矩,那也是褚家的大姑娘有規矩,那才是個規矩的姑娘。”
此話一出,不少人想起前陣子和靖國公府退婚的褚家大姑娘褚映玉。
以前因褚映玉極少在外行走,靜安郡主大多數時都是帶著一雙小兒女去參加各家的宴會,是以他們對褚大姑娘沒什麼太大的印象,隻知道是個規矩極好的姑娘,不過人卻比較沉默寡言,不若妹妹褚惜玉那般活潑、討人喜歡。
如今看來,規矩的確實是褚大姑娘,這褚二姑娘,看來沒什麼規矩啊。
“這褚二姑娘怎會如此大膽,她難道忘記自己是七皇子的未婚妻嗎?”
“有七皇子這樣的未婚夫,她如何還能看得上彆的公子?”
“正是,七皇子清雋質玉,又是皇子之尊,但凡眼睛不瞎的,都不會棄他另選他人吧?”
…………
一群人小聲地說著,難掩臉上的興奮,畢竟這種事難得一見,而且還關係到皇子,怎不令人激動又好奇。
總之,隻要事情牽涉不到他們身上,人們還是樂意提上一嘴的,當作談資。
有人不屑道:“我看呐,她分明就是嫌棄七皇子……”
聞言,很多人神色微動,隱晦地交換了個眼神。
嫌棄七皇子什麼?在場的人都懂,不就是嫌棄七皇子有口疾,是個結巴唄。
任七皇子長得再好看,再得聖心,能力再強,一個口疾就能否定他身上所有的優點,畢竟不是哪個姑娘都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夫婿是個結巴的,甚至覺得十分恥辱。
相比之下,榮親王世子確實是不差的。
榮親王是聖人的幼弟,聖人登基時,他的年紀不算大,聖人對這個威脅不到自己位置的兄弟頗為寬容,也予以重任。
榮親王世子陸子晏自然也入了聖人的眼,早早的授予官職,如今是金吾衛前衛指揮使,前途不可限量。
陸子宴本身亦是十分優秀,不僅長得俊,本人潔身自好,京中諸多貴女都對他芳心暗許。
在此之前,盯著榮親王世子婚事的人亦不少。
不過今日發生這樣的醜事,榮親王和榮親王世子還能不能得聖人看重,就難說了。
屆時榮親王府還不知道怎麼樣。
還有長平侯府,也不知道太後會不會看在已逝的慶陽大長公主的麵子上,將這事輕拿輕放。
有人歎了一聲:“榮親王世子確實不錯。”
也不怪褚二姑娘會移情彆戀,七皇子雖然很好,奈何美玉有瑕,且駐守北疆七年,一直不曾在京中露麵。
榮親王世子陸子晏呢,不僅是親王世子,此前也深得帝寵,風流倜儻,比起不知何時能回京的七皇子,豈不就是麵前的郎君更讓姑娘家心動嗎?
在場不少女眷都挺能理解褚惜玉的,要是她移情彆戀的是一個紈絝子弟,或者身份不怎麼樣的,還能說她眼瞎。
但榮親王世子還真不比那些皇子差。
隻是理解歸理解,褚惜玉做這種事,實在不檢點,不少人皆是麵露鄙夷之色。
這也是常態,發生這種事時,世人往往第一個先苛責的是女子,對於男子,反倒是一句年少風流就揭過了。
隻能說,遇到這種事,每每都是姑娘家比較吃虧。是以女子立世時,要更加小心謹慎,萬不可踏錯一步。
旁邊的某位夫人提醒:“就算如此,也不是她能……七皇子可是聖人的兒子。”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不作聲。
是啊,聖人再寵信榮親王,能越得過自己的兒子嗎?聽說聖人憐他生來有疾,對七皇子寵愛非常,發生這樣的事,不用猜也知道,聖人肯定會向著自己的兒子。
更不用說,宮裡還有太後、皇後在呢,當她們是死的嗎?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隻可憐了褚家大姑娘,剛退婚呢,又發生這事。”
這話得到不少人的讚同。
可不是,褚家的大姑娘剛和孟家退婚,現在妹妹又做出這種事,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個好對象呢。
-
昌樂公主的宮花宴最後倉促結束。
各家女眷離開時,還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也不知道這次的事結果會如何。
直到她們聽說,宴會結束後,昌樂公主就進宮了,頓時對榮親王府和長平侯府充滿同情。
不過半日時間,這事就傳遍京城。
因涉及到七皇子、榮親王世子,而且還是這種醜聞,不可不謂轟動。大家雖不敢在明麵上討論什麼,私底下說什麼的都有。
長平侯府裡,靜安郡主看到小女兒被公主府的人送回來時,還有些疑惑。
送褚惜玉回來的是公主府裡的一個管事嬤嬤。
那嬤嬤看向靜安郡主的神色不若以往的恭敬,帶著幾分輕蔑和不屑,讓靜安郡主心裡難免生起幾分惱怒,一個伺候人的老貨也敢這麼看她。
靜安郡主看了眼臉色蒼白、神色惶恐的小女兒,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擠出笑容問道:“不知嬤嬤怎地來了?可是公主那邊有什麼事?”
管事嬤嬤可沒心情和她寒暄,當即用鄙夷的語氣,將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在昌樂公主的賞花宴上私會之事述說了一遍。
靜安郡主差點就厥過去。
她滿臉不敢置信,嘴唇顫抖,“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可不是誤會。”管事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當時看到的人可不少,大家的眼睛都不瞎,公主對此十分生氣,已經進宮找太後娘娘哭訴。”
哭訴什麼?
當然是哭訴有人膽大包天,居然敢在她在賞花宴做下這等齷齪之事,害得她顏麵無損。同時也是先發製人,撇開自己,以免惹來一身腥。
靜安郡主聞言,終於承受不住,直接暈厥過去。
“郡主!”
“娘!”
周圍伺候的丫鬟紛紛過去扶住她,就連滿心惶恐無助的褚惜玉也嚇壞了,趕緊過去摟住母親。
公主府的管事嬤嬤見這裡亂糟糟的,心知自己繼續留下也沒什麼用,便哼了一聲,徑自帶著人離開。
離開長平侯府時,管事嬤嬤差點和匆匆忙忙趕回來的長平侯褚伯亭撞個正著。
長平侯知道他們是公主府的人時,想說什麼,管事嬤嬤沒心思和他寒暄,冷笑一聲就離開。
要是平時,管事嬤嬤也不至於如此狂悖無禮,然而隻要想到褚家二姑娘所做的事,管事嬤嬤就滿心鄙夷和生氣。
他們要在哪裡私會不好,偏偏在昌樂公主的公主府,這不是打他們公主的臉嗎?要知道,這事一個弄不好,昌樂公主也會遭殃。
他們公主隻能先進宮哭訴,將自己摘出來,免得被盛怒的聖人和太後、皇後遷怒。
長平侯顧不得管事嬤嬤的態度,進府就聽說靜安郡主氣暈了,他趕忙地進屋裡看妻子。
剛進門,就看到已經醒來的靜安郡主抬手朝小女兒的臉掌摑過去。
她用的力氣非常大,褚惜玉被這一巴掌打飛在地,嬌美粉嫩的臉蛋迅速地腫起來。
長平侯見狀,生氣說:“你打她作甚?”
他將女兒扶起來,看到她的臉蛋腫得不像話,頓時心疼得不行,忙叫人去拿膏藥過來。
靜安郡主雙眼泛起血絲,情緒十分激動,嘶聲道:“我不僅要打她,還要打死她,省得她不知羞恥,給咱們家惹禍!”
她走過去,一把將丈夫推開,雙眼死死地盯著捂著臉哭的女兒。
“你還有臉哭?咱們全家都要被你連累,以後還有得你哭的時候!”她越說越氣,又一巴掌打過去。
長平侯伸手攔住她,“阿蓉,有話好好說,彆打孩子!”
靜安郡主氣得胸口疼,顫著聲說:“說不了!我沒法和她好好說!你知道她乾了什麼嗎?她居然恬不知恥地在昌樂公主的賞花宴和男人私會!那男人還是榮親王世子!”
長平侯愣住了。
他聽說家裡出事,但出什麼事卻不清楚,匆匆忙忙地趕回來,因為關心妻子的身體,是以剛才也沒有聽下人說清楚。
“怎、怎麼會?”
長平侯不可思議地看向小女兒,在他心裡,小女兒天真嬌憨,是貼心的小棉襖,他疼寵若命,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他從來沒想過,小女兒會居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靜安郡主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女兒,“你老實和我說,你和榮親王世子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褚惜玉捂著臉,抽抽噎噎地哭著,沒有作聲。
“說!”靜安郡主暴怒大喝。
褚惜玉嚇得打了個哆嗦,抽咽著說:“是、是去年的上元節時……”
靜安郡主不禁閉了閉眼睛。
去年?
怪不得前陣子,女兒會和她說不想嫁七皇子,原本還以為她是嫌棄七皇子有疾,原來真的另有心上人。
真是好啊,為了個男人,不僅欺騙母親,還和她撒謊,這就是她疼著、護著長大的好女兒!
靜安郡主再次睜開眼睛時,人已經徹底地冷靜下來,“將你和榮親王世子如何相識的事告訴我!”
褚惜玉不太願意。
她知道自己闖禍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她和陸子晏相許的事,雖然心慌極了,不過她心裡又不可避免地升起幾分期盼。
既然已經暴露,是不是就可以趁機解除和七皇子的婚約?
隻是,她實在不願意將自己和心上人之間的事告訴旁人,即使這是她的父母,這對她來說,有種他們的感情被玷辱的感覺。
見她不語,靜安郡主冷笑一聲,“好,很好!你不說,就等著咱們全家都一起被問罪,到時候咱們全家一起流放吧!”
“你知道咱們會流放到哪裡嗎?不是最北就是最南,聽說北疆那裡天寒地凍,人去了那,不是受不住嚴寒被凍死,就是被茹毛飲血、生啖人肉的胡人殺死!最南邊則是瘴氣叢生,到處都是吸血蟲,人到了那裡,不到半個月就沒了,死後肚大如蘿,肚子裡都是蟲子……”
褚惜玉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顯然被母親描述的事嚇到了。
長平侯雖然心有不忍,但想到小女兒做的事,又忍不住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事一個處理不好,全家都要被問罪的,輕則被奪爵,重則被流放。
褚惜玉最後還是開口,將她和榮親王世子相識相戀的過程告訴父母。
在她的話裡,兩人的相遇非常浪漫,上元佳節,火樹銀花,不慎迷路,少年搭救,互揭麵具,一眼定終身。
爾後情難自禁,在一次次的相遇中,終於忍不住互相傾心。
然而聽在靜安郡主耳裡,卻惡心壞了。
以往常聽人說榮親王世子如何優秀,難道他的優秀就是覬覦自己堂兄的未婚妻?
明知道褚惜玉是有婚約,他仍是“情難自禁”,是畜生不如管不住自己,還是另有居心?
說到最後,褚惜玉含著淚,楚楚可憐地說:“娘,我和子晏哥哥是真心相愛的,我不喜歡七皇子,我一直不想嫁給他!我和七皇子的婚事,是太後娘娘口頭應下的,太後當年也隻是說褚家姑娘為七皇子妃……對了,咱們褚家不是還有一個姑娘嗎?可以讓長姐嫁給七皇子啊,咱們這不算是欺君之罪,反正都是褚家的姑娘……”
褚惜玉還是不想死的,這一刻發揮了她的急智。
她想到最近去了莊子的長姐褚映玉,正好她現在沒有婚約,將她嫁給七皇子適合不過,這樣皇家應該就不會問罪。
靜安郡主臉色一僵,看著天真無知到愚蠢的女兒,頓時無比的後悔。
後悔以往太過溺愛她,以為有自己在,定能護住一雙小兒女,不需要他們如自己這般,苦心謀劃。等小女兒將來嫁給七皇子,成為皇子妃,再給小兒子也挑個高門貴女為妻,一雙兒女的未來都有保障。
可她哪知道小女兒居然愚蠢成這般,似是沒有腦子。
長平侯卻覺得小女兒說得有些在理,忍不住說:“阿蓉,惜玉說得有道理……”
關於左家和褚家的交易,知道的隻有幾個人,隻要他們不說,誰知道他們已經給長女定下左五郎?
更何況,這不是還沒定嘛,隻是一個口頭約定罷了。
見父親也同意自己,褚惜玉雙眼一亮,期盼地看著母親。
她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地和心上人在一起,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就看母親能不能答應。
母親很聰明,隻要母親肯幫她謀劃,一定能成功的。
靜安郡主簡直要被這對愚蠢的父女倆氣笑了。
可這是自己挑的蠢男人,是她生的蠢女兒,她有什麼辦法?
靜安郡主心累地說:“我有多大的臉啊,要我去和太後娘娘說,因為當年她隻說褚家的姑娘許予七皇子,在世人一直以為七皇子妃是褚家的二姑娘時,現在又要她改口,對外說當年她看中的是褚家的大姑娘……哈哈,你們覺得太後是會樂嗬嗬地接受呢,還是直接讓人將咱們一家都下獄?”
父女倆頓時低下頭,滿臉羞愧之色。
他們也知道自己想當然,現在宮裡的太後和皇後、聖人必定十分生氣。但事已至此,如果一個弄不好,連七皇子的名聲也要受累。
想必聖人和太後應該會為了保住七皇子的名聲,多少顧忌一些罷?
長平侯道:“阿蓉,事情也不是沒轉機的,太後十分疼愛七皇子,她肯定不舍得七皇子的名聲受損,說不定會同意咱們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