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到了年底。
一個月前, 顧恒去了縣城一趟, 隻可惜他沒有見到三姐,隻聽說三姐現在又升級了,從通房丫鬟變成張府的雪姨娘。
顧清雪這個名字,還是三姐伺候的那位小姐取的,現如今,那位小姐隻怕悔不當初,顧三姐的行為其實就是背叛。
聽說雪姨娘懷了身子,張少爺十分寵愛她。
聽說雪姨娘懷相不好,因此,無論誰來,她也不見。
還聽說雪姨娘成為不少丫鬟奮鬥的典範。
更聽說......
顧恒沒有勉強,過來探望三姐, 他隻是儘到自己的義務,三姐見不見他, 顧恒根本不在意, 反正他心意儘到了,三姐領不領情,那是三姐的事, 無論將來如何, 至少他心裡不會愧疚, 顧恒很快就把事情拋之腦後。
臘月二十三, 顧大姐和顧二姐相約而來。
幾個孩子長胖不少, 個頭也高了很多,穿著乾淨整齊的漂亮衣裳,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娘。”李大丫規規矩矩行禮。
顧大姐一時之間有些愣神,頭一次發現她家大丫這樣清秀,斯斯文文的樣子還挺好看,不過,再怎麼好看,也隻是一個丫頭片子而已。
顧大姐不高興道:“小弟呀,你買那些東西乾啥,兩個黃毛丫頭,打扮那麼整齊咋乾活兒,這不是糟踐錢嗎?”
李大丫眼眶一紅,委屈的快要掉下眼淚。
李二丫茫然無措,淚眼汪汪的看著娘。
顧恒眉頭緊鎖,心裡有些不高興,好不容易讓幾個孩子改變不少,親娘一來,立刻恢複原樣,李大丫和李二丫變成兩個哭包。
周四娃和周五娃沉默起來,哪怕麵對親娘,他們也儘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乖乖巧巧的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顧恒不悅道:“我給外甥女買東西要你管。”
“我......”顧大姐委屈道:“姐不是這個意思,你賺錢也不容易,姐也是為你著想,將來你和弟妹有了娃,花錢的時候還多呢,兩個丫頭片子,過幾年就要嫁出去,不用對她們那麼好,都是賠錢貨。”
顧恒聽了心煩,淡淡道:“大丫二丫,你們去收拾東西吧,春耕過後再來舅舅家小住。”
李大丫破涕為笑:“謝謝舅舅。”
李二丫戀戀不舍:“小雞崽......”
顧恒笑道:“你的小雞崽帶回去,好好養,下了蛋送給舅舅吃。”
李二丫眼睛一亮,脆生生道:“好,我以後孝順舅舅。”
顧大姐心裡滿意,樂嗬嗬道:“還是二丫懂事,以後啊,你們可要記住舅舅的好。”
一般情況下,顧大姐心裡還是偏向弟弟的。
顧恒道:“以後你對丫頭好一點,她們將來嫁得好,也能幫襯弟弟不是,你看你家那兒子,被你寵成什麼樣了。”
顧大姐有些不高興,但她不敢反駁,弱弱的道:“傳根很聽話的,跟你小時候一樣,將來肯定有出息。”
顧恒噎住了,原主要是有出息,他的名字倒過來寫,知道顧大姐聽不進去,顧恒乾脆閉嘴,轉頭看向兩個外甥:“你們也去收拾東西。”
快過年了,顧恒心裡明白,幾個孩子肯定不能待在舅舅家,他隻期望自己這兩個月的心思沒白費。
不到一會兒,兩個丫頭大包小包的出來了,都是舅舅舅娘給她們置辦的物品,有衣裳,有頭花,還有繡架,還有......所有東西她們全部帶上了。
周四娃和周五娃隻帶了一件厚衣裳。
顧恒一愣,他記得這兩個孩子喜歡讀書,周五娃記憶力好,周四娃則是勤奮,每天抱著書本不撒手。
顧恒叮囑道:“書也帶上,還有筆墨紙硯,回家後也要勤奮苦讀知道嗎?”
“舅舅,我......”周四娃吞吞吐吐,顯得有些不情願。
顧二姐十分為難,怯怯的道:“小弟,彆......彆讓他們帶書回去。”
顧恒皺眉,突然想起二姐家裡還有四個前麵生的孩子,周四娃不願帶書回去,心裡肯定是有所顧忌。
顧恒想了想道:“帶本三字經,還有筆墨紙硯,每日記得要讀書,還有必須要寫五張大字,開年後拿給舅舅檢查。”
周四娃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
顧恒道:“要是有人欺負你,就來舅舅家,我給你做主,彆怕。”
周四娃抿了抿嘴唇,精神放鬆下來,牽住弟弟的手,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
顧二姐有些害怕:“可,可是......”
顧恒瞪她一眼,顧二姐連忙不敢說話了,她怕丈夫,但她也怕弟弟,總之她就是一個悶葫蘆,沒主見,這也顧忌那也害怕的軟弱婦人,隻要對她凶一凶,顧二姐絕對聽話。
顧恒不想理這兩個糟心玩意,也沒留她們用飯,收拾好東西立即送客,他怕繼續和這兩個糟心玩意說話,他會忍不住脾氣。
顧大姐有些傷心,弟弟一點都不顧念她,大老遠的回娘家,居然連飯都吃不上。
顧二姐默不吭聲,沉默地帶著孩子離開。
不過,幾個孩子一身新,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回拿,還是很引人注意的,沒人覺得他們會受委屈。
因此,顧大姐心裡再難受,她也隻能憋著。
家裡少了幾個孩子,說實話,顧恒真有一點不習慣。
主要是他太閒了。
冬日裡山上沒有獵物,他不能出門打獵。
做生意,顧文述在外麵跑。
搞養殖,後麵院子的小農場至今還是空蕩蕩的,必須等到來年春天才能買到豬苗,雞苗,鴨苗,魚苗,樹苗,種子也必須等到來年春天才能種。
總而言之,他現在就是沒事做,閒得慌。
古代沒有娛樂活動,幾個孩子在家的時候,為了避免被孩子比下去,他還能認真看書練字,孩子們一走,顧恒也有些犯懶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讀書的料。
於是,顧恒隻能欺負小妻子。
江婉容生氣很好看,嘴巴罵人也變得利索,瞪眼的時候很有風情,那種很煩惱但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顧恒格外喜歡。
江婉容氣得不行,她覺得自己嫁的不是丈夫而是祖宗,從未想過,顧大哥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閒得發慌他就喜歡撩撥人,真是個難伺候的小祖宗。
時間在嬉鬨中匆匆而過。
五天後,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小夫妻早早睡下了。
大半夜的,門外傳來一陣打門的聲音。
“砰砰砰砰!”
“舅舅,舅舅......”拍門的聲音中,夾雜著孩子的哭聲。
江婉容從睡夢中驚醒,焦急道:“是四娃。”
顧恒立刻沒了睡意,披上厚厚的外衣,轉頭道:“我去看看,你繼續睡,天氣冷彆涼著。”
江婉容緊張道:“我也起來。”現在這麼晚了,四娃跑來敲門,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顧恒打開院門,兩個小孩十分狼狽的站在門外。
“舅舅,哇......”周四娃大哭起來。
周五娃也跟著大哭。
顧恒有些頭痛,但更多卻是一種憤怒的情緒,忍著心裡的怒意道:“彆哭,先進屋,告訴舅舅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孩子穿著薄薄的衣服,周四娃手中還捏著一本破爛的三字經,顯然是忍無可忍,他才會帶著弟弟大半夜的跑到舅舅家。
天氣這麼冷,夜晚又黑,兩個孩子不知遭了多少罪。
“舅舅!”周四娃吸了吸鼻子,一手牽住弟弟,一手緊緊拉住舅舅,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
顧恒帶著孩子進屋,江婉容立刻心疼了,不用想她也知道,孩子的衣裳沒了,穿得這麼少,大冷天的夜晚走了幾裡路,這兩個孩子......
江婉容怒從心生:“你們娘呢,乾什麼去了。”又不是沒有娘家人,乾嘛讓孩子遭罪。
顧恒心裡也很不滿,平日隻覺得二姐懦弱,猜到她不會保護孩子,但是卻從沒想過,她會讓孩子被人欺負到這種境地,就連幾件厚衣裳都保不住,二姐究竟乾什麼吃的,嫁去周家隻為了伺候那一家子人嗎。
周四娃止住哭聲,隻字不提顧二姐。
周五娃依靠著哥哥,一切以哥哥為中心。
江婉容心疼道:“手這麼涼,快去炕上暖暖,舅娘給你們燒水,一會兒好好洗個熱水澡,以免明日染上風寒。”
周四娃小聲道:“謝謝舅娘,我......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顧恒沉聲道:“不麻煩,受了委屈舅舅給你撐腰。”
周四娃極力忍住眼中的濕意,傷心道:“舅舅,我......我的書沒了。”
周五娃抽抽噎噎:“姐姐撕書,罵哥哥,娘讓哥哥道歉。”
接著,顧恒從孩子們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
幾天前,二姐帶著兩個孩子回家,新衣裳當天就沒有保住,不脫下來就要挨打,這些事,周四娃都可以忍,娘也告訴他們必須忍,不忍幾個哥哥會打人,周四娃已經習慣了,親娘膽小懦弱靠不住,爹根本不管這些小事,有時候聲音鬨得大了,爹還會出手揍他,因此,他和弟弟在家很少說話,不想被哥哥姐姐注意到,他自己挨打沒關係,弟弟那麼瘦小,挨打會招架不住。
周四娃忍了幾天,直到今天爹和哥哥去了鎮上,姐姐發現他在偷偷看書,嘲笑他是泥腿子,一輩子都會沒出息,罵他是個癩□□,是臭蟲,不僅撕了他的書,還說他這樣的小野種不配讀書,周四娃憤怒的眼睛都紅了,這才忍不住打了姐姐,看著驚慌失措的娘,他知道自己闖禍了,姐姐又哭又鬨,娘隻會一個勁兒的哄姐姐,還讓他給姐姐道歉,周四娃不敢留在家裡,帶上弟弟連夜奔往舅舅家。
江婉容準備好熱水,憐惜地看著兩個孩子:“快去洗洗吧,要不要舅娘幫忙?”
兩個孩子連忙搖頭,周四娃害羞的臉都紅了。
江婉容輕笑起來,溫和道:“衣裳都在浴房裡,還是你們穿過的,彆怕,舅舅家沒人欺負你們。”
顧恒有些不是滋味,難怪兩個孩子離開的時候除了一件厚衣裳啥也沒拿,周四娃恐怕心裡清楚,拿回去他們也保不住,就連看書都要偷偷摸摸,更彆提自己還讓他們練字。
兩個孩子乖乖去了浴房。
浴房隔壁是廚房,灶裡剛剛燒過熱水,火星還沒有撲滅,浴房牆壁都是暖烘烘的,冬天洗澡一點也不冷。
江婉容熬了一碗薑湯,顧恒把孩子房裡的火炕燒上,等他們洗完澡,喝完薑湯,正好可以睡一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顧恒吆喝上自己的狐朋狗友,叫上一群本家兄弟,帶上兩個孩子:“走,舅舅給你們報仇。”
周四娃麵色嚴肅,小臉都繃得緊緊的。
顧青山抱起五娃,轉頭問道:“家寶啊,想好一會兒怎麼做嗎,周鐵牛可不好相與,一家子都是狠人。”
周家也是大姓,周鐵牛有兄弟五個,雖然已經分家,但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這也是為啥原主不敢找二姐夫麻煩的緣故。
顧恒白他一眼,好相與他又豈會叫上這麼多幫手,眼神微微一暗,狠狠道:“去了周家就給我砸!”
“啥?”顧家村的人有些遲疑。
“好!”顧恒的狐朋狗友一臉興奮,打打砸砸他們最在行了。
顧強擔心道:“家寶,你二姐還要在周家過活,到底是姻親關係,這樣沒關係嗎,周家......”
顧恒滿不在乎:“放心,有事算我的。”
顧強道:“你心裡有數就好。”
顧家村的眾人放心下來,本家兄弟需要幫忙他們自然沒二話,勸解兩句也是擔心以後,現在把人得罪死了,以後怎麼辦,四娃五娃畢竟姓周。
一行人氣勢洶洶來到下河村。
村裡的年味很濃,家家戶戶都在忙著辦年貨,看見他們二十幾人,村民們嚇了一跳。
“喲,他們這是乾啥呢?”
“你看領頭那個人,是不是大河村的顧家寶,聽說他最近發達了,這是來給姐姐撐腰?”
“你看那兩個小崽子是不是四娃五娃。”
“快,快去告訴村長。”
“你,你,趕快去找二叔公,大河村的人來者不善。”
大姓的村子一般都是這樣,有事族裡和村長都會出麵解決。
顧恒領著眾人來到周家門口。
周鐵牛麵色不善,他還沒找兩個小崽子算賬,他們居然就回來了,這麼小就敢打姐姐,簡直反了天。
然而,還不等他發怒,顧恒已經一聲令下:“兄弟們,給我砸!”
一群人衝進院子,劈裡啪啦一陣打砸。
周鐵牛怒不可遏:“顧家寶,你敢!”
顧恒冷笑,砸都砸了還問他敢不敢。
“小弟......”顧二姐害怕極了。
“爹!”小姑娘嚇得哭了。
周鐵牛的三個兒子傻眼了,平日那麼橫,今日卻不敢吭聲,說穿了也不過是欺軟怕硬而已,看見顧家寶人多勢眾立馬不敢上前。
“村長來了,村長來了。”
“二叔公來了。”
“怎麼回事?”周村長還是很有威信。
顧恒適可而止,他來周家並不是為了結仇,打砸一番也是收取利息,不拿出一點顏色看看,周家人不知道心疼。
顧恒道:“兄弟們,都住手。”
周村長麵色緩了緩,不過,事情也不能這樣算了,眼看快要過年,被人欺負到頭上,傳出去他們下河村的麵子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