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1 / 2)

這世上有一種美人, 無需任何華服的襯托, 她們本身就勝過一切錦繡。她們的容顏也無需妝粉修飾,便是滿麵塵土也難掩珠明玉暈。

這位半夜三更往人房裡闖的不速之客姑娘就很有這種自信。

一身素衣白裙, 素麵朝天,青絲散落,周身無一絲多餘的綴飾,隻一張絕色的麵容和一副婀娜的身姿, 隨意地往椅子上那麼一坐, 就是一片無邊豔色。

而且這還是個麵熟的美人。

應全的記性很好,當然就算是個記性很差的人也不至於記不住幾天前才見過的大美女的臉。

當日宮九帶應全去到極樂樓三樓,看起來像是要給他拉個皮條, 還給備了兩個選項,單選多選都隨意,非常周到。

這位美人就是其中一個選項。

是那位看起來像是冰原烈火的冷豔美人兒。

既然是“熟人”, 那有些多餘的戲碼就沒有必要了。

應全意味不明地翹了翹嘴角, 回身另找了張椅子坐下,懶洋洋地上下打量了兩圈。

不速之客把他方才做熱乎的椅子給占了,應全不是很痛快。

這姑娘不是很有自覺啊,這屋裡這麼多椅子, 哪怕樂意坐在桌子上也沒人樂意管, 為什麼非要盯著人家屁股底下的椅子呢?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鳥。

宮九那個上梁不正,下梁肯定也是歪的。

美人的確是個美人, 這是客觀事實。

奈何明珠暗投, 在應全這兒就跟個榴蓮是一個待遇的——彆人見了流口水, 他聞著都惡心。

上來就犯了應全的忌諱,應全可沒什麼多餘的客氣拿來“照顧”美人,說話就不好聽了。

“姑娘,這是年根兒底下無人祭祀沒錢過年了吧,你的墳包在哪兒,說說,我看順路就給你燒點兒紙錢點柱香什麼的,省得你大晚上的還得出來討生活,怪可憐的。”

應全說的可大方了。

反正這也供著“趙四公子”的牌位呢,東西都齊備,捎帶手的事兒,不麻煩!

美人的臉色嘎嘣就被氣裂了,一瞬間什麼角度啊姿態的都忘了,後槽牙一咬,幾個深呼吸,胸懷的大器波濤滾滾,這才勉強將臉上的表情穩住了沒徹底碎掉。

應全不是損,是很損。

不光諷刺人家個美女是女鬼,還暗諷這是個窮掉地兒了大半夜出來當流鶯換皮肉錢的孤魂野鬼。

嘛,誌怪最常見的橋段,也不能怪他這麼想不是。

看看這環境——背景除了牌位就是棺材;再看看這打扮——披頭散發一身白慘慘。

還特意聲東擊西搞了個神秘的出場,這不都是自找的嗎?

到底人家能在宮九身邊兒待住的人,久經考驗,硬是抗住了。

美人兒無視了應全的毒舌,明眸含光,如冰似水。

“我是沙曼。”

“我是”而不是“我叫”。

應全品了品滋味,也是很佩服他們無名島這群人的自相矛盾了。

明明就所圖甚大野心勃勃,非要以“無名島”自稱。

都是無名島上無名客了,還偏偏一個個都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該知道並且全身心地敬佩膜拜他們。

還彆說,從這個方麵來說吳明那個老頭還是乾了點兒好事兒的,至少把這群蛇精病都給圈到島上不讓他們出來禍害人這點挺正確。

行吧,應全心想他不跟腦袋有問題的人計較,下巴一揚,那意思願聞其詳。

沙曼道:“我是來求你的。”

以時下的審美來看,沙曼其實並不是個標準的美人。

她太高挑,不僅比絕大多數女子高,甚至比很多男人都要高。

可她非常女人,從臉到身材都異常完美。

她的聲音既不嬌柔也不嫵媚,很沙啞。

可她就是有那種把缺陷都變成獨特之處的本事,將自己變成一壇烈酒,沾了,便醉生夢死。

這樣的一個女人,當她開口說“我是來求你的”,哪怕她的語氣表情都很平靜,並沒有露出一絲將自己的自尊放在人腳下的狼狽來,都會讓人覺得心肝兒疼。

應全心肝兒不疼,他納悶兒:“求我?”

沙曼道:“是,求你讓我再看他一眼。”

“他?”應全意有所指地往棺材上看了一眼。

沙曼道:“是。”

這應全倒不奇怪,他奇怪的是:“憑什麼?”

求人總要有求人的樣子,以應全的本事,還不至於聽不出周圍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後手。

並沒有,進來這麼長時間了,周圍也沒聽見有其他人的動靜,林平之也沒有傳信來,證明客棧周邊也沒有什麼埋伏。

那這位姑娘居然是真的就這麼孤身上門了?

也是夠膽。

應全挺失望,他耐著性子慢悠悠在路上走,想等的可不是這一出。

抗過了應全最初的毒舌,沙曼似乎有了免疫力,被輕蔑地問到臉上,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仿佛無動於衷。

她轉頭,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了身側的棺材。

“我隻是想再看看他。”

烏發如水滑落,露出一側線條優美的曲線和皎白無暇頸項。

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說了。

應全看不到沙曼的臉,這女人明明在心裡自視為獵人,卻擺出獵物的姿態等人狩獵征服,都是技術啊。

應全沒吭聲,往椅背上一靠,打算看看這妹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起身走到棺材旁邊,沙曼感到背後應全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看似和其他男人也沒有什麼分彆,但她此前已經走眼過一次了,這次便謹慎了很多,試探地向棺材伸出手。

應全注意到沙曼的手上戴著一副極薄的手套,薄到連指甲都能顯露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很難被發現。

可應全是專業的,這樣的特殊手套他自己就有好多副不同材質的。

嗯,這謹慎得過了頭的做法看上去可不像是她說的那樣情深義重啊。

應全默默地給棺材裡的宮九點了根兒蠟,覺得枕邊人要是這個範兒的,下回可以考慮多給他燒點兒紙備著。

棺材並沒有釘死。

沙曼也有一身還不算太弱的功夫,推開棺蓋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她的姿態尚能保持著優雅從容。

開始時沙曼的動作還有遲疑,等她確認應全默許了她之後,棺材蓋兒很快就被推開了。

應全也還沒摳的真弄個薄皮棺材,還是實木材質的,棺蓋也頗有些分量,被推開時悶聲作響。

看到裡麵靜靜躺著的人,沙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亮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