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草原, 車馬隊伍。
範雎現在不方便隨便從盒子世界拿東西出來,所以用度都是和李信他們一樣。
這就導致了,才三四天, 趙政就苦哈哈地,跟嚼蠟一樣往嘴巴裡麵塞東西。
這小孩有一個好習慣,即便再難吃的食物他也能吃得下去。
範雎是想讓趙政和這群兵卒打成一片, 畢竟從這一刻起他們的命都交給了這些人, 所以讓趙政儘量同吃同住。
當然趙政必定是秦國公子, 加上年紀小,所以唯一的一輛馬車肯定是趙政的。
這個隊伍, 除了李信他們,還有範雎用製作醬油的方法從趙王偃那裡換取的秦國戰俘。
命還比不過醬油, 這世道的確讓人有些看不懂。
這些人對範雎和趙政充滿了感激,估計連他們也沒有想到, 他們真的還有回歸故鄉的一天, 他們也沒有想到那個曾經握住他們的手說會帶他們回家的秦國小公子, 真的實現了他的承諾。
所以這些人和李信他們的態度又有些不同,對範雎和趙政友好到了極點, 這讓範雎和趙政在這一趟歸秦之路上能舒適很多。
大概就是不會事事都有求於人的區彆吧,範雎是個不想將一切都寄托在彆人身上的性格。
範雎雖然不能明目張膽的從盒子世界拿吃的這些東西出來, 但弄一點小工具還是可以的。
趁車隊休息的時候,“滋滋”的聲音響起。
範雎讓周宥幫忙買了一個電鑽和一瓶濃硫酸,正對著那塊黑石用刑。
關於運輸這塊黑石, 李信他們頗有微詞,因為的確會影響行程,範雎才不管,這塊黑石事關他的學術研究, 怎麼也得一起帶走,畢竟下次還能不能遇到這麼好的研究材料都得打一個問號。
既然黑石很可能是地母智慧物種的棺材,那麼範雎得想辦法打開它證實一番,說不定還真能從黑石裡麵找到那些神秘的消失的物種,如果是這樣,它的意義就如同第一個發現恐龍存在的人。
地球的曆史太過悠久,發現一種新物種也並非沒有可能。
範雎讓周宥購買這些“刑具”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周宥有些抵製,範雎當時就在感歎,彆人朋友的弟弟都是些乖巧的小奶狗,又治愈又聽話,讓人心都化了,但他這朋友的弟弟,陰險,吝嗇,小心眼,關鍵是態度說變就變。
無論如何,對方還是幫忙買了工具。
既然在長白山金頂的那塊“棺材”能被酸雨長時間侵泡而開裂,那麼他用硫酸試一試,或許也能將這黑石打開。
電鑽的聲音,硫酸腐蝕的聲音。
趙政隔得遠遠的,捂住耳朵,墊著腳腳觀看,他突然覺得那塊石頭好慘,有一種那種電鑽和毒都用在他身上的感覺,光是看著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其他人也會投來古怪的表情,對一塊石頭用刑?這已經不是運不運輸一塊黑石的問題了,總覺得範雎腦子有些問題。
不過,那個一直轉動的武器還有劇//毒,著實太可怕了,一想到這些東西用到人身上,他們臉色也不怎麼好。
範雎此時在他們眼中,估計就和那種陰暗牢獄裡麵以拷問犯人為樂的變態差不多。
看上去身體單薄,做出的卻是最狠毒的行為,更加可怕。
估計範雎也沒有想到,他的無心之舉,倒是給他省去了一些麻煩,至少沒什麼人敢提著燈來找範雎的一些問題。
怎麼說呢,範雎又不是趙政,沒有顯赫的身份,還是一個假秦使,叛國求榮那種,如今出了邯鄲,沒有了任何顧慮,加上範雎非得運那塊黑石,總會有人看不慣範雎的。
至少目前,李信帶的那些兵痞,對範雎的態度是不聞不問。
範雎認真用現代的方法“開棺”,這已經是他們出邯鄲後的第四次嘗試了,反正一有空他就試試,正如範雎想的那樣,在古代無人發現地母智慧物種的存在,或許真是因為工具的限製,古人或許發現了這些棺材,隻是他們打不開而已。
範雎的電鑽還是有些作用的,特彆是輔以硫酸,一個小裂縫已經被範雎鑽了出來。
唯一的問題,這種電鑽持續不了多久就沒電了,需要找周宥更換電源。
但沒關係,隻要看到了希望,持之以恒總能將黑石打開。
“哢嚓”輕微的脆響聲。
範雎都愣了一下,以目前的進度不可能將黑石打開,但黑石上剛才突然出現了一條大一點的裂痕,像蜘蛛網一樣由內向外擴散。
這可不像是從外向內攻破,而像是從裡麵有什麼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將黑石弄裂了。
仔細看,這塊黑石如今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條條裂紋出現在石頭裡麵。
範雎的電鑽也沒電了,硫酸也用完了。
檢查了一番,雖然疑惑,但似乎大功將成,範雎也頗為期待:“隻有等下次讓周宥換上電池購買點硫酸再試試。”
這時,趙政甩著小腿跑了過來,手上拿著乾癟的軍用餅:“仙人,吃飯了。”
那餅都快發黴了吧,還是幾天前李信他們趕工弄出來以備路上之需的糧食,這個時代的士卒吃的餅,哪裡有什麼油,容易變質是肯定的。
範雎接過,啃了一口,果然一股子黴味。
趙政笑嗬嗬地:“他們說,餅就是這味道。”
就像他沒有吃過餅一樣,他們家豆沙餡餅可比這好吃多了,可惜他們的石磨等沒辦法帶走,不然他都能磨點麥子做點餅。
“仙人,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秦國?”趙政一臉期待的道。
範雎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才剛離開邯鄲,範雎也知道趙政為什麼這麼問,因為路上的艱辛已經感受到了。
這個時代趕路,可不是一件什麼愉快的事情,很多人死於路途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風霜寒露都有可能讓人感冒,這可是一個小感冒也會死人的年代。
範雎正要回答,這時李信的那個副將蒙武走了過來,陰沉著臉催促著上路,蒙武對範雎的態度可就不怎麼友好了,他覺得範雎是秦國的罪人,關鍵還不自知,沒有罪人的自覺,一路上事兒賊多。
討厭一個人,乾什麼都是讓人憎惡的。
範雎點了點頭,抱著趙政上了馬車,隊伍開拔。
他們現在的路線開始重新回歸主道,專走偏倚的小路也不行,主要是補水補充糧食等問題都需要解決,比如這四天他們的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趙國多平原,平原中的小河小溪不是那麼好找,基本需要有百姓的地方才能有水源。
馬車上了主道,如今正是春耕時節,佝僂的老人,還有將孩子綁在背上的婦人正在幸苦的勞作。
至於為什麼沒有什麼壯年?此時離長平之戰沒過多久呢,當初趙國征兵,這個區域就是征兵的重點區域,十室九空無男兒可不是一句簡單的形容詞。
趙政推開馬車的窗簾,看著主道兩邊勞作的百姓:“趙國的老人和婦人也太辛苦了,不像我們秦國……”
護衛在車外的李信,蒙武:“……”
狠狠地瞪了一眼範雎。
範雎就當沒有看到,他要給趙政上一課,什麼叫眼見為實,免得以後也被“信息戰”蒙蔽了雙眼,範雎記得不錯的話,始皇帝會因為假消息被人騙至河上,差點被燒死在船上,就當提前給他練習一下了。
暖日之風從窗子外吹來,還挺舒服,趙政原本的小棉襖早就穿不住了,範雎給他換上了一件保暖內衣和一套運動衛衣,看上去又暖和又機靈,不過被蒙武斥責過奇裝異服,他斥責也沒用,趙政喜歡得不行,他以前的衣服都沒有這麼好看的。
這個隊伍,人心不齊啊。
範雎也在看著窗外農作的趙國百姓,多是婦人和老者。
範雎看著看著,眉頭卻皺了起來,對李信說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對,這些農婦和老人……太強壯了一點。”
趙國可不像秦國,農兵一體,閒時候為農戰時為兵,以這個時代老百姓的生活條件,長得強壯的可不多。
但這些農婦和老人,在體型上,過於“富裕”了一些,一兩個也就罷了,但目所能及皆是如此。
李信眼睛都眯了一下,看了看周圍耕地裡麵的情況,似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不動聲色地道:“繼續前進。”
此時轉道,必定引起猜忌。
心中卻沉了起來,難道趙國人當真不會輕易放他們歸秦,他原本以為這次任務在趙王答應讓他們離開時就變得簡單了。
李信朝蒙武使了個眼色,蒙武看了一眼範雎,什麼人會在最悠閒的時候還注意到農夫的體型是否合理?
蒙武也隨意地瞟了一眼周圍田地裡麵的百姓,雖是春耕,且符合趙國現在老人婦人較多的情況,但地裡的人是不是稍微多了一些?
蒙武手裡的武器都握緊了,然後向隊伍前麵走去,小聲說著什麼,原本有些放鬆警惕的隊伍將武器牢牢地拿在了手上。
這時,前麵的一個兵頭,突然揚了揚手:“有路障。”
是一個泥坑,裡麵水漿渾濁,馬車過不去,需停下來填土。
但近日並無雨水,這泥坑出現得太奇怪了。
是擔心拚鬥時有人駕馬逃跑!
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看似平平無奇,很可能是設伏。
“嗖!”
果然,馬車才停下,破空之聲傳來,幾隻利箭直射馬車之中。
範雎抱著趙政縮成一角,看著射穿車廂的利箭,這些人不是來活捉他們的,而是想他們死。
無論是範雎或者趙政,在他們眼中都是擊殺的對象。
範雎苦笑,他原本以為,怎麼也算和趙王偃有一點交情,且頗得君心,但如今看來,趙王偃的殺伐相當果斷,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出的主意,能讓趙王偃這樣性格的人這般決絕,出主意的人身份定不簡單。
即便趙王偃現在麻煩事纏身,也依舊能分出心來要範雎和趙政的命。
說不得事後還要推得一乾二淨,將截殺變成,趙國百姓對秦人的憎恨。
死在憤怒的趙人手上,再正常不過。
外麵已經亂成了一片,刀戈拚殺的聲音。
也虧得範雎他們繞道走了幾天,讓追趕的敵人變得分散,李信他們才能有一搏之力。
李信帶的人都是大秦精銳,戰鬥力都十分不錯,還有那些戰俘為了回家,也在拚死奮戰。
鮮血的味道在空中擴散。
範雎以前其實是幸運的,至少他可以靠腦子解決很多危機,還沒有真正遇到這般不要命的搏殺。
狹路相逢,任何的語言,再高明的計謀都沒有了任何的用處,這或許就是文人的悲哀。
範雎通過馬車窗戶的縫隙觀察著戰況,李信的確堪稱勇猛,三重甲在身,幾乎不管不顧地一戈能戳死一個。
那個蒙武也異常驍勇,身上都是敵人的鮮血。
範雎鬆了一口氣,或許僅僅是行蹤暴露,至少這一戰還是有勝利的希望。
也是這時,外麵一片哄亂。
範雎一驚,難道趙人的支援來了。
向外看去,範雎的瞳孔都縮了起來,隻見那些被殺死的農婦和老人,居然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秦國那些士卒也在驚恐出聲:“長生術,趙國王室的長生術!他們是王室死士。”
“砍下他們的腦袋,不然殺不死他們。”
但在混戰中砍下腦袋和普普通通殺死,難度差距太大了。
範雎是驚訝的,趙國王室的長生術?
他是知道趙王室在研究這些,但已經有如此成效了嗎?
還是說,趙王室除了研究周幽王的迎親隊伍,其實老早以前就在研究這些地母生命科技了。
想想也對,若人類的祖先也是地母造物,隻不過是人類爬到了地麵生活,也就是說在人類還是四肢爬行生活的時候地母文明就已經存在了,那麼人類這麼漫長的歲月,對地母科技有所研究,也在情理之中。
範雎也無法多想,外麵的戰況逆轉,那些被殺死的趙人,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就像根本殺不死一樣,秦兵在被迫後退。
範雎對趙政說道:“你趴在這彆露頭。”
趙政趕緊點點頭,嚇得他小心肝砰砰的。
範雎下了馬車,正在搏殺的李信和蒙武一臉惱怒,此時本就困難,還得分心護衛範雎,這人沒事下馬車乾什麼。
也是這時,範雎戴上了青銅麵具,巨大的青銅翅膀展開,撲向敵人,如同狩獵的怪物。
李信都忍不住喊道了一聲:“韓國的地母器皿,青鳥?”
怎麼會在範雎身上?
範雎從未在春秋戰國使用過這件地母器皿,知道的人很少,加上公子安給範雎青鳥的時候,用盒子裝著,也沒什麼人看到。
地母器皿是十分稀少的,一個國家估計也就那麼點,範雎之所以能見到那麼多,因為他身邊都是必須持地母器皿被質押在他國的質子。
若用周邊即世界來看,看上去地母器皿的確很多的樣子,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在商周之戰時候,那時候的地母器皿頗多,基本由地母器皿來左右一場戰爭,但商周之戰也損壞了太多的地母器皿,讓剩下的更加珍貴。
李信已經顧不得範雎為什麼擁有韓國的“青鳥”了,他們這一方擁有一名擁有地母器皿的白霜感染者,在這樣的小型遭遇戰中,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李信大喊道:“趙國王室的死士並非殺不死,每殺死他們一次,他們都會老上一歲,直到老死。”
人的壽命並沒有增加,依舊是那個上限,隻不過讓壽命和生命進行了置換,一年壽命換取一次瀕死複活。
“又或者直接斬了他們的腦袋……”
李信的聲音才落,鳥戾聲響徹四野,那天空的青銅大鳥撲下,每一次都有一人四五分裂,整個人都被活生生撕開。
殘肢,鮮血,滿地,血霧模糊了人的眼睛。
這就是白霜感染者!
不僅僅是現代人對這樣的存在感覺恐懼,春秋戰國時的人對白霜感染者的態度也差不多,不過後者已經習慣了經常做出點逆天行為的白霜感染者的存在。
鳥吠陣陣,撕裂的殘肢在空中拋飛,內臟等一地都是,若這樣都能複活,應該稱他們為神而不是人。
一種驚恐的情緒在所有人心中蔓延,連李信都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握緊了武器。
至少,這怪物現在是他們這一邊的,每次擊殺的都是敵方,也沒見範雎失控的樣子。
白霜感染者是非常不可控的,比如在戰場中使用白霜感染者,甚至會出現失控反殺自己人的情況。
趙國的這截殺人數不算太多,也許趙國人覺得,擁有不死術的趙國死士完成任務應該十分穩妥吧。
天空的銅鳥真正盤旋,如同狩獵者在選擇需要撲殺的獵物,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獵物。
範雎的身形正在撲下,這時一道虹光從遠處橫跨而來,直接從天空中的青銅鳥身上穿過,血花四濺。
範雎的身體就那麼從天空落下。
他原本身體都覆蓋著青銅,按理防禦力堪比寶甲,但此時卻被那虹光洞穿了身體,直挺挺地從天空落下。
範雎痛得都麻木了,他以前就想過,非得太高,誰不定會被人打下來,結果沒想到還真發生了。
回頭看向那落地的虹光,是一支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作而成的利箭。
這東西怕是比子彈的射程還遠,強度還大,畢竟子彈打在銅衣包裹的身體上,估計也是打不穿的,更何況是透體而出。
趙國人士氣高到了極點,他們的援兵來了。
李信臉色難看:“趙國乾坤化虹弓,這等商周之戰時遺留下來的地母器皿都用上了。”
果然想要單憑一件地母器皿就逃過趙國王室安排的刺殺不可能。
趙國王室的死士,地母器皿“乾坤化虹弓”,這是必死之居。
而且持乾坤化虹弓之人乃是趙國大將軍,來著人數定然不少。
李信隨手將地上的一些屍體扔進攔路的泥坑,然後將範雎疼得爬都爬不起來的身體扔進馬車:“走。”
那乾坤華虹弓的射程較遠,必須在對方趕到前想辦法逃離。
馬車上,範雎疼得牙齒都咬緊了,趙政小手都哆嗦地想要去幫範雎捂住肩膀上的血流。
那血流得自然是有些淒慘的,將馬車上的黑石都滲透了。
古時戰場,兩兵交戰,直接殺死的人數也不過一半,剩下的一般都死在傷口感染等,即便運氣好沒死,缺胳膊少腿也是必然。
範雎的傷在古時已經算是嚴重的重傷,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馬車十分顛簸,也許是太疼了,範雎反而感覺不到了。
趙政慌亂地想要去找藥,但他發現他們好像根本沒有準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