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亂趙(2 / 2)

大秦 肥皂有點滑 22751 字 3個月前

公子丹幫著範雎帶孩子,臉上都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看得趙政都愣了愣,如同冬雪融化,小河溪流,這冷臉蛋著實難得地有點其他表情,難得。

鬱悶地就屬楚國公子熊了,他見趙王推三阻四,本以為趙王會想辦法拖延。

這下輪到他楚國難過了,大旱之後的饑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緩解得過來的,也不知道他楚國百姓得有多少人餓死荒野。

範雎看得也是歎息。

六國苦,戰爭更苦,他們的心狠手辣,其實也有一部分是想讓自己的子民過得好一點,至於他國子民,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今日,範雎這裡人來得十分齊全,因為寒冬最深,便是年關了,範雎想著過年嘛,總得請三朋四友聚一下才算得是一個完整的年。

他在春秋戰國也沒什麼朋友,唯一有點交情的也就這麼幾個質子了,乾脆都邀請了。

估計幾個質子遠在異國他鄉,年關的時候也是找不著親人朋友團聚的,孤單得很。

隻是幾個人來齊了,包括魏國公子假,但坐在一起氣氛就古怪到了極點。

年關啊,親人朋友團圓團聚的時刻,但他們這些人湊一起,難道不奇怪得厲害?

其實他們平時三兩個來範雎這也慢慢習慣了,但今天不一樣,意義不一樣。

況且範雎邀請他們來,也不是為什麼強國治國之道,當真就是為了閒聚。

閒聚,像好友一樣,當真讓他們坐立都不安了。

除了幾個質子,也就褚太平和晉瀾來了。

晉瀾來治病也就罷了,褚天平家裡也是要團圓的,聽說這小子在地上打滾了好半天,才被送了過來。

今天飯菜從未有過的豐富,皆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盛裝的器皿,也全部換成了瓷器。

菜碗,菜盤,菜碟,就像瓷器的展示,精美得讓人目不暇接。

幾人羨慕地都偷偷瞧燕國子丹,這小子就因為他年紀小,就得了這麼天大的好處。

範雎做菜也不能讓氣氛冷著,好在他知識還算淵博,比如做一個簡單的番茄雞蛋湯,他都能講出一個曆史故事來。

“這番茄生長自很遙遠的西方,在那裡它原本是用來觀賞,就像花卉一樣,沒有人知道它可以食用,直到第一個嘗試它的人出現……”

頗有意義和有趣的故事,又結合實物,倒是讓人記憶猶新。

公子熊這野小子隨口問了一句:“這番茄生長在很遙遠的地方?那具體在哪裡?”

眾人都不由得一愣。

範雎想了想,其實這幾個質子都一樣,私底下爭得你死我活,都在為自己的家國奉獻犧牲,拋頭顱灑熱血,但因為時代的限製性,讓他們隻能看到他們自己的家國和周圍的這些。

他們都是範雎見過的閃耀的星辰,但時代局限了他們的目光

,這在以前是沒辦法改變的。

範雎眼睛不由得閃動了起來,其實需要認識世界開闊眼界的何止是趙政,這些人也需要。

範雎將趙政那張比較輪廓的世界地圖拿了出來,指了指其中一地;“就是這。”

浩瀚之地,從未涉足之地,開始在範雎的講解中慢慢展開。

講世界,講文明,講他們的曆史,講除了華夏古文明外的古埃及文明,古巴比倫文明。

講大海之隔的其他盛世或者刀火中的王朝,講亞述王朝,波斯帝國,孔雀王朝,古希臘。

講他們的風俗,講他們的人文,講他們的戰爭。

講他們為何貧窮,講他們因何富裕。

人為什麼要學曆史,因為能站在無人能及的高度,縱觀世間流轉。

就像有一雙手,將幾人從家國仇恨中拔高,讓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國家,而是整個中原,以及西域諸國,乃至整個天下。

其中的學問實在太多太多,光是研究其中某一方麵,估計都要窮其一個人的一生。

在範雎的聲音中,他們看到了海闊天空,看到了波瀾壯闊,也看到同他們家國一樣飽受著戰亂之苦的同樣存在。

他們所經曆的痛苦和折磨,還有很多人一樣經曆著。

他們所追求的,比他們的追求更高的,還有很多很多。

談天論地,怎麼少得了酒。

酒這種東西,在古時候都是糧食所釀,在缺糧食的時代,是不允許私釀的。

範雎也不擔心,他就這麼一小點地方,有沒有私釀一目了然。

酒入杯中,清澈得讓人驚歎,而入口中,濃鬱清香得讓人震驚。

當稱一聲美酒,加上瓷器小酒杯,就更有一番彆樣風味。

美酒佳肴,熱鬨喧天,這才是年關。

第一次,這些肩負千斤之重的質子,第一次感覺到了年關的氣氛。

若是,每一年,若是他們的家國,若是天下人都能如此該多好。

“我們的理想,我們的夢想,我們所追求的最高目標,應該是天下止戰,天下富裕。”

“一家之太平,總有被打破的時候,一家之富裕,總有因為貧窮而發生的搶奪。”

“若每一個人都能吃上飯,都能穿上衣,都能家庭美滿,團團圓圓,又有誰還願意走上戰場,又有誰還願意妻離子散,又有誰拚了命也要去讓彆人國破家亡。”

說得幾個人眼睛都紅了。

“願天下一統,再無戰爭。”

“願百姓安康,海晏河清。”

幾人大概是知道一點,為什麼範雎一個秦人,卻要教他們那些東西了。

他之願,非僅僅是秦人能過上好日子,他是真的希望,他們燕楚齊魏等的百姓,所有的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他們自問,他們自己是無法做到的,他們慚愧。

範雎心道,酒桌上的吹牛,誰當真誰傻,一年團年,比他能吹

的還多,還有誌向是征服宇宙征服星河大海的,他要是說這些,這幾人下巴都得掉地上。

範雎拿了拍立得,用定時拍照給大家拍了一張大合照,範雎也在其中。

設定了打印的數量,在相紙“滋滋”往外冒的時候,一人分發了一張。

每人拿著手上的照片,先是驚訝這奇怪的地母器皿比最好的畫師還能畫,然後是驚奇,照片上的他們真的是他們嗎?

舉杯而慶,此時的他們……似乎沒有了猜忌,仇恨,就像是難得聚在一起的朋友?

這一頓飯吃得也太可怕了,讓他們都忘記了他們身上本該承受的使命和枷鎖,他們是國之公子,身來就該用鮮血和屈辱來證明他們的一生。

但這一頓飯也吃得實在太有意義,他們看到了他們原本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看到和知道的這個世界的廣闊和曆史的渾厚。

酒足飯飽,娛樂安排上,國粹少不了。

一副手搓麻將,一副象棋。

不是想廝殺嗎?不是想拚殺個血流成河嗎?

來,今日讓你們殺個足夠,不死上千百十次,都彆想下戰場。

麻將和象棋的玩法其實都十分簡單,怎麼說呢,學習容易,精通難。

連趙政和褚太平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兩人都能在象棋上玩上一輪,就是每次拿著棋都要眼巴巴地看著範雎。

麻將桌上,四國征戰,楚燕齊魏,血流成河,殺得是怒氣橫生,麵紅耳赤。

當然,在範雎看來,全都是小雞互啄。

這個時代是沒什麼娛樂的,而範雎提供的娛樂,其中的樂趣本就經過了時間的驗證和世人的考證。

娛樂自然有輸贏,趙政和褚太平在贏各自手上的瓜子,晉瀾因為病沒有好全,隻能看著,但看到關鍵時刻,嗷嗷叫得比誰都激動。

公子丹他們的籌碼是布幣。

範雎一向認為,無論是象棋和麻將都應該回歸家庭朋友的交際,而不是用來賭博,賭博傷情,而娛樂拉攏各自的關係。

一定必須要分清楚賭博和娛樂之間的界限。

所以他們擺上桌的布幣,數量並不大,玩的就是個意氣風發,玩的就是個合縱連橫,心理計量。

外麵的風雪也遮擋不住這裡的喧囂。

年關,原來應該是這樣的,或許以後的每一個年關,他們都能再回憶起今日吧。

今日,對他們來說,或許就像一場夢一樣。

一場他們以前從來都不敢想象的夢,今日之後,幾人之間的關係肯定會變得特彆的奇怪。

肯定比之敵人的關係要複雜那麼一點點。

等到結束,褚太平氣呼呼:“一次都沒贏,瓜子兒都被公子政贏光了,恩,好像大部分是被我自己吃掉的?”

等褚夫人來接他時,都舍不得走,晃蕩了半天,才留下一句:“明年年關,再叫我啊,我還來。”

趙政:“說得好像你明天不會來了似的。”

褚太

平都逗笑了:“也……也對。()”

公子丹他們那裡,魏國公子假收獲頗豐,公子丹公子建小有所獲,公子熊血本無歸。

公子熊那臉色鬱悶到了極點,哪怕有一個人陪他輸也成,他倒不是在意那麼幾個布幣,這是顏麵和國體的問題。

特彆是公子丹臨走時還對著他指了指腦袋,氣得他差點刀都扒了出來,誰的腦子不好使了?

趙政還墊著腳目送離開的人,哼,以後把他們全部抓起來,全都陪他過年。

範雎看得也搖搖頭。

據曆史記載,燕國子丹使荊軻刺秦,秦大怒,燕王喜擔心秦國報複,割公子丹頭顱贈秦。

至於楚國公子熊,秦伐楚,公子熊懸屍國都壽春。

秦伐齊,公子建被捕,被關押在共地,秦王令侍從斷其糧食,最終活活餓死。

秦伐魏,引黃河、鴻溝水灌魏國都大梁城,公子假於大梁城望秦軍後高聲歎息而投河死。

此時,趙政正看著大合照的照片:仙人,你看看褚太平,這孩子眼睛都是眯著的。?()”

“公子熊他這是在瞪人嗎?眼睛大得像銅鈴。”

“……”

年關一過,昨日如同夢幻。

邯鄲城中,因為邊將李牧應詔出兵退楚,氣氛緩和了不少。

範雎笑著,再次覲見趙王。

對於範雎的覲見,趙國人頗多疑惑,這秦人如今還有何事?這不都答應他出兵了。

趙王偃估計也是抱著疑惑的想法,召見了範雎。

趙王偃按慣例召了一些大臣來議事,但令人意外的是,範雎非得單獨和趙王偃私下說。

惹得眾大臣不滿,這秦使怎麼事情這麼多,什麼事情還不能當他們的麵?

反正範雎鐵了心。

趙王倒是不擔心範雎刺殺,想了想也就允許了。

範雎也十分直接,給趙王偃講了一個故事,恩,曆史故事。

田齊代薑。

故事很簡單,也就是發生在齊國的故事,齊國原本的國主姓薑,也就是西周薑太公那一係建立的國度,薑太公在後世應該無人不知,他是西周的大祭祀,專門負責祭天的事宜,紂王欲廢除奴隸製度和取消以人祭天,改神治為人治,薑太公列了紂王十大罪狀,其中就有紂王獲罪於天這一條,使諸侯共同伐商而西周立。

田齊代薑講的是齊國在田家治理下治理得太好了,這官當著當著就取代了薑姓,成為了齊國的王室。

趙王偃臉色都不好了,邯鄲城中,才鬨出趙將李牧,代地稱王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而現在,你來給他講這個?

那李牧是將代地治理得好啊,兵強馬壯,拒匈奴於山河之外。

範雎落下最重的一聲:“聽說代地之民,如今隻知李牧將軍之名,稱其為趙國英雄,保家衛國的英雄,範雎實在仰慕得很。”

趙王偃的手掌落在桌子上:“秦使何意?”

範雎麵不改色說道:“

() 世人皆知李牧,還有何人知這趙國真正主人是誰。()”

趙王偃正要發怒,這秦人實在太大膽了,必須立馬拖出去,當著他的麵五馬分屍。

範雎卻不慌不忙地答道:王難道不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的辦法?▄()_[(()”

趙王偃心裡哼了一聲,李牧功高至偉,誰輕易動得了他,豈不寒了其他世家之心。

關鍵是想動,李牧那些掌控的軍隊和代地的資源,也已經成了氣候,哪裡有那麼簡單。

範雎看著趙王偃:“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有沒有用,趙王不妨聽一聽。”

趙王偃深深地看著範雎,一秦使給他出謀劃策,以為他會信?

範雎也不管對方奇怪的目光,而是道:“世家獨大,各地封臣擁兵自重,不服從王令,比如那李牧三召而不回,讓天下人如何看趙王室?”

“追其根源,皆因為世家一代一代發展,不斷積累力量,變得強大,勢力堪比王室,這才有了和王室抗衡的機會,縱觀古今,朝代的更替,不就是因為各地諸侯發展快過王室而惹出的禍端。”

這話趙王偃倒是讚同,比如他趙國,不就是因為晉國沒落,他趙家從晉國分離出來,才有了現在的趙國,三家分晉正印證了範雎此時所言。

範雎繼續道:“世家為何強大,因為一代一代人的積累,因為……嫡長繼承製度。”

範雎開始進入正題,怎麼說呢,這些世家曆史久遠,一代一代的財富全部由嫡長子繼承,最後彙聚到某一代的嫡長子手上,就可能起到翻天覆地的作用。

範雎:“這些世家於國有功,王自然是動不得他們,但若是改嫡長繼承製為眾子皆可繼承呢?”

也就是家族財產,讓子女平分,也不說平分吧,反正讓財富分散,而不隻集中給嫡長子。

如此,世家的財產隻會變得越來越薄,不出三代,龐大的世家,說不定會分解成很多個小世家。

王室沒有剝奪世家的財富,世家的財富也沒有變少,隻是……分散掉了。

範雎所講,就是曆史上出名的推恩令。

頒布推恩令的漢武帝,真正實現了中//央集權,結束了難以想象的諸侯混戰,後世的戰爭也不少,但像春秋戰國之亂,八百諸侯混戰的局麵卻再無。

推恩令被視為無法破解的中//央集//權法令,當然,漢武帝實施得了推恩令,而現在戰國末期嘛,誰用誰完蛋,誰用誰亂。

道理很簡單,比如趙國,朝堂上的大官,九成都是各世家的嫡長子,剩下那一成,不過漏網之魚,且官位都不大。

就看趙王偃的猜忌心和權力心到了何種程度了,推恩令不僅能解決李牧的問題,甚至能將類似的問題全部解決,它的偉大集權能力難以想象,即便不貪權力,那些聖明的王為天下太平,也很難抵抗得了它帶來的好處的誘惑。

趙王偃的確是震動的。

不動世家分毫,世家的財富還是在他們自家人手上,也就是說他即便頒布此法令,也可以直接撒手不管,讓那些世家的嫡長子和次子三子們去爭去搶,他直接等結果便是。

甚至無論結果如何,世家都自顧自己內部爭奪,哪裡還有人會窺視他王室。

這個秦人,頗有些策謀。

範雎心道,他不給趙國找點事,趙國人就找他的事,上一次交出養馬術後的禁閉,就是前車之鑒。

最重要的是,趙國不亂,他如何回秦。

他展示了那些才能後有一個隱患,即便秦國想儘辦法來接他歸秦,但趙國人可能不放他走。

隻有趙國足夠亂,無暇顧及他,他才能走得順利。

範雎繼續道:“其中實施的關鍵還有許多要點,若趙王感興趣,可隨時召我商議。”

趙王偃深深地看著範雎,替他分憂,竭力竭心,看上去,簡直是個稱心如意的趙臣。

他原本憂心李牧之事,最近徹夜難免,結果這個範雎,不僅僅給他提供了解決李牧問題的方法,還一勞永逸地解決了世家獨大的問題。

突然有一種瞌睡來了送枕頭的感覺。

趙王偃現在的感覺非常的微妙,有些像原來的敵人,突然變成了稱心的小棉襖。

多彆扭啊。

但這小棉襖還一個勁展示著它有多溫暖,有多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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