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乾媽是薑寒。
確實知道小盼盼喜歡猴子。
反應過來,凝固的血液慢慢地開始回流，僵硬的四肢有些發麻，隨著心底一股急速墜落的落空,周身彷佛被抽乾了力氣，也回到了現實。
怎麼可能。
骨灰永遠都不可能詐屍......
“對了,昨天你那位姓黃的朋友，給盼盼送一套毛衣,我看了一下，是自己手織的，沒有個把月完不成,這份心意可貴,你回頭再給人家道個謝。”
姓黃。
鄭峰的同事。
肖妍昨天沒空出去接待，聽薑寒說，才知道人來過,衣服是誰送給的盼盼,肖妍自然明白,點了下頭，“好。”
肖妍吃完飯後，發了朋友圈：【盼盼周歲】附上了幾張盼盼生日的照片。
隻設置了幾個可見的人，其中就有鄭隊。
上次在婚禮上,鄭隊給她的那個號碼,她考慮再三,還是加了，加的是微信。
平時沒什麼聯係，對方也沒來打擾她的生活，但她知道，他們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
在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時,她就已經想到了，盼盼不僅僅是她的希望，也是他們活下去的寄托。
她儘量讓他們看到盼盼的成長。
—
盼盼生日一過，肖妍又回到了酒吧上班。
薑寒剛搬過來，開始忙自己的新公司，兩人再見麵，是在三個月後。
薑寒生日。
自從薑寒來了鵬城後，一直都住在陸焰家，周棠買的彆墅內。
生日當天，肖妍帶著盼盼一起去慶祝，薑寒沒辦生日宴，周棠也不在家，就她和陸焰兩人。
幾個月沒見，薑寒瘦了一圈。
肖妍還以為是她太忙，累出來的，直到吃飯的時候，薑寒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後，突然起身跑進了洗手間。
陸焰跟著放下了筷子，緊隨其後。
身為過來人，肖妍一眼就看出來了，逗著旁邊的盼盼，興奮地道，“盼盼，你要有弟弟妹妹了，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盼盼已經會說很多話，張口就道，“弟弟。”
肖妍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有沒有點出息，妹妹多好......”
等兩人回來，肖妍直接就問薑寒，“幾個月了。”
薑寒孕吐嚴重，折磨得有氣無力，“兩個月。”
在其他事情上，肖妍從來都乾不過薑寒，輸得心服口服，唯獨這件事，她超了前，優越感讓人膨脹，肖妍將盼盼交給了他乾爸爸陸焰，拉著薑寒叨叨了幾個小時。
“有沒有去醫院，醫生怎麼說的......”
薑寒緩過了那股勁，嘴裡還是有一股苦味，“去了，說挺好。”
肖妍鬆了一口氣。
“既然懷孕了，你那破公司，就彆折騰了，當初我什麼樣，你可是親眼見過的，孕吐彆不當回事.......”
“你想吃什麼，立馬就吃，千萬彆等，錯過了一分鐘，可能口味就變了......我明天去一趟小姨家的果園，你要吃不下飯，多吃水果也行......”“算了，我現在看到菜園子裡的青菜，都想吐，什麼都不想吃，就想絕食......”
肖妍：“......”
“吐也得吃，前三個月很重要，薑寒，你可彆給我開玩笑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出去給陸總告狀......”
薑寒轉過頭，看著她臉上不知從什麼時候，多出來的那份成熟，心口突然一揪，道，“肖妍。”
“嗯？”
“你是我見過最太了不起的媽媽。”有些感受，得有了孩子後，才能切實地體會。
人懷孕，真的很脆弱。
她無法想象，她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
肖妍頓了一下，瞥過頭，沒說話，沉默了幾秒，才道，“所以，你不能比我差，好好養胎，等你生個胖小子下來，咱們一起當媽，要老一起老......”
薑寒：“......”
兩人一直聊到了下午，天色快黑了，肖妍才走。
走之前，肖妍想了起來，問薑寒，“上次你給盼盼買的杯子是從哪兒買的，他挺喜歡的，我再給他買一個。”
薑寒一愣，“什麼杯子。”
肖妍也楞了一下，從包裡翻出盼盼的水杯，“就這個。”
“不是我買的。”
肖妍：“......”
薑寒見她臉色不對，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事。”肖妍搖了一下頭，“估計是盼盼外婆記錯了。”
—
回去後，已經八點多了。
肖妍媽媽正給盼盼洗澡，肖妍拿著浴巾站在旁邊，神色有些走神。
過了一會兒突然道，“媽媽，盼盼的那個猴子杯，你當時親眼看到包裝袋上寫的是他乾媽的名字？”
肖妍媽媽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疑惑看了她一眼，“對啊，我拆的。”
說完，肖妍媽媽想起她今天去見了薑寒，一愣，抬頭問，“怎麼，不是她乾媽送的？不會錯啊，我看了名字，才拆的，就是薑寒......”
“沒事，今天忘記問她乾媽，在哪兒買的了。”
不是薑寒，就隻有一個可能。
盼盼的奶奶。
可鄭家夫妻，又怎麼會知道盼盼喜歡猴子。
洗完澡，哄睡了盼盼後，肖妍拿出手機，點開了鄭家的那個。
然而手指頭按在了鍵盤上，幾分鐘過去，卻一個字都沒有輸入。
她想得到應證，但更怕失望。
她親眼看到了他的骨灰盒，知道再也沒有希望，也知道一旦生了某種希望，等到落空之時，伴隨而來的失望，能將一個人徹底摧毀。
可在這一刻，不知為何，她還是忍不住懷了一絲奢望。
他是臥底，不應該這麼容易就死了，生出來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幾乎接近了鬼神論。
她什麼都明白，但她寧願永遠都不知道真相，也不想失望。
肖妍沒發微信。
呆呆地坐了一陣，轉過頭，看著熟睡中的盼盼，輕聲道，“盼盼，你說，爸爸是不是還活著啊......”
他要是活著，該多好。
其實，她一點都不堅強，一點都不厲害，她也想被人疼，想被孩子的爸爸關心......
但她更願意他還活著，即便他不在自己身邊......
—
天色一亮，一切又回到了現實。
夢終究是夢，她的生活還得繼續。
酒吧是夜場，盼盼從早教回來後，肖妍才走。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兩年，時間的衝淡，再加上過客居多，酒吧的客流量也在慢慢地回升。
肖妍重回酒吧的第一天，小朱將近兩年的賬本，拿給了肖妍，愧疚地道，“一共虧了十多萬......”
隻要酒吧還在營業，每一項都是開支，尤其是事情發生後的第一年，聽說裡麵發生過命案，沒人敢來。
本應該關門，肖妍堅持要開，第一年下來，虧了十來萬，這還是在她那些朋友過來幫襯的情況下。
第二年好了一些，隻虧了幾萬。
生意差的那段時間，酒吧一天都沒人，本以為開不下去了，但肖妍從來沒有虧欠過員工的工資，不僅沒有虧欠，每年還會根據市場來調薪。
陳燁是怎麼死的，當天在酒吧上班的員工都知道，要不是陳燁將他們都關在了門外，那天他們估計也凶多吉少。
能留下來的人，都留了下來，兩年內，也就走了一兩個服務員，多數都是熟人。
見肖妍回來後，個個都才打起了精神。
肖妍也很認真，為了提升酒吧的人氣，幾乎每天都會有折扣，連續忙了兩三個月，進入盛夏，酒吧的人氣也漸漸地起來了。
客人多的時候，吧台忙不過來，肖妍也幫著一起調酒。
肖妍調酒的技術，是鄭峰教的。
最開始學，是因為看他站在吧台後，單手搖著醒酒壺，小臂上的肌肉線條緊繃，覺得非常帥氣，才纏著要他教她。
但學起來，並沒有那麼容易，搖了半個小時，肖妍投降了，“算了吧，我還是隻適合喝酒，調酒不合適我。”
鄭峰接過了她手裡的醒酒壺，沒有半點意外，“意料之中。”
她看著他臉上的嘲諷，“你什麼意思。”
他沒客氣，言語更加鄙視，“好吃懶做，做事半途而廢，無一技之長，相貌平平，還敢好色......”
肖妍：“......”
說什麼都可以，但相貌平平，她不認。
肖妍突然上前，將自己的臉湊到他眼皮底下，“人長這麼帥，怎麼眼睛是個瞎的，我這叫相貌平平？你良心不痛嗎......做人彆那麼累，學會誇人一句，其實很容易，你看我，你長得帥，那就是帥，我每天都在誇你......”
鄭峰：“......”
他懶得理她。
“還有，我這不叫半途而廢，我這叫知難而退，不適合自己的，趁早認清，彆浪費時間。”
鄭峰：“嗯，那你不適合開酒吧。”
肖妍：“......我怎麼就不適合了，我開得挺好的，我喜歡喝酒，也喜歡泡吧，剛好自己開一個，能以愛好賺......”
“酒吧裡魚龍混雜，不合適你。”鄭峰突然打斷。
肖妍一愣，反應過來，一張臉都笑爛了，興奮地抓住他，“你關心我。”
鄭峰不說話，轉過頭，似乎連看都懶得看她。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知道我是誰嗎，肖振城的閨女......說名字你應該也不認識，我家是拆遷戶，在海邊有幾個島，也算是這裡的地頭蛇，一般人誰有那個膽子，敢惹我......”
鄭峰回頭，看著她眼裡的信任和單純，愣了一瞬。
肖妍又不正經了，手指頭碰到了他腹部的肌肉上，輕輕一劃，“再說，你不是在這裡保護我嗎，我怕什麼啊......”
“拿開。”
肖妍不聽，手指頭繼續往裡鑽，“我爸說不許我外嫁，打算給我招個上門女婿，陳燁，我養你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不吃軟飯。”鄭峰一把攥住她不斷上移的手，輕鬆地將她的胳膊反在了身後。
肖妍動彈不得，直呼，“疼疼疼.......”
鄭峰沒理會她，像押犯人一樣，將人推出吧台，扣上了吧台內的門鎖。
“你等會兒。”肖妍抵在門上。
鄭峰抬頭。
肖妍看著他，神色認真，“你可以軟飯硬吃。”
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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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鄭峰的諷刺管了用，還是他突如其來的關心，給了她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