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都是高手,自然知道是有強者蒞臨,不由都麵露凝色。
片刻之後,卻見一少年錦衣長劍,翩然落地。
鐘瑾元頓時渾身一震,瞪眼道,“賢弟,你怎生還來?!”
秦源站在鐘府門口,靜靜地看了眼那個碩大的金字門匾。
他想起,有一天也是這樣的月色,也是這樣的時辰,自己拚命跑到這個門前,然後朝裡頭大喊,“仲伯父、鐘伯母、元大哥,有人要殺我!”
記得沒過多久,就從裡頭出來一對殺氣衝天的夫婦。
好笑的是,鐘伯母手裡還拿著個衣架。
一切都恍然如昨,卻又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
“噌噌噌!”
趙保和一眾劍士紛紛拔劍,如臨大敵地圍住了秦源。
“秦源,你還敢來京城?”趙保大吼。
卻無非是壯膽罷了。
放眼天下,如今除了劍奴,還有誰能阻止秦源去哪?
京城之地,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豈是他們區區劍士和執劍使能掣肘的?
秦源淡淡地瞥了眼趙保,卻是讓趙保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秦源便懶得理他了,徑直走到鐘載成跟前。
隨後,驀地雙膝下跪,叩頭行禮。
“不肖婿秦源,拜見嶽父大人!”
鐘載成聞言,瞳孔猛地一縮,身體又微微一震,一時百感交集,酸甜苦辣齊齊湧上心頭。
卻是讓範正慶急得直歎氣。
都這會兒了,你還公然稱他為嶽父,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嗎?
無知小兒!
卻正在此時,隻見秦源又起身,再跪下,麵朝向了他。
範正慶猛地瞪大了老眼。
心裡大呼,你不要過來啊......彆喊,千萬彆喊。
然而,隻聽秦源又字正腔圓地衝他大聲道,“不肖婿秦源,拜見嶽父大人!”
嗯,範正慶也是蘇若依的養父和師父,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一聲嶽父不過分。
範正慶沒有反應過來,但鐘載成是反應過來了。
旋即哈哈一笑,上前扶起了秦源。
“好,好,我的好賢婿!”
連稱三聲“好”之後,他便執起秦源的手,笑著對趙保及一眾劍廟劍士介紹道,“此子姓秦名源,定縣人士,乃我女鐘瑾元已訂婚之夫,也便是我鐘家未來賢婿。從今往後,山高水長,江湖廟堂,還望諸君多多關愛,鐘某在此謝過!”
這番話,按規矩當是訂婚宴上,作為嶽父的鐘載成與滿堂賓客所言,想必那應當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畫麵。
然而此刻說出來,卻是無儘的悲涼。
趙保等人無不一愣,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一息過後,趙保帶頭收劍,朝鐘載成拱了拱手,亦按照賓客之禮,回曰:“恭喜鐘州牧,喜得貴婿!”
其他人見之,便也紛紛收起劍,拱手道,“恭喜鐘州牧,賀喜鐘州牧。”
如此這般,在一眾前來拿人的劍廟弟子的見證下,秦源便算是正式的鐘家之婿了。
範正慶見狀,心中愴然,卻也一咬牙,走上前去,執起了秦源的手。
大聲道,“此子姓秦名源,定縣人士,乃我愛徒及養女蘇若依已訂婚之夫,也便是我範正慶的未來女婿!從今往後,天高海闊,市井朝堂,還望諸君多多關照,範某在此謝過!”
趙保等人無不一愣,怎生範司正也去淌這趟渾水呢?糊塗啊!
的確,如此以來,範正慶也很可能會被皇帝所疑,下場大抵不妙,至少這清正司司正之位,怕是坐不得了。
然而,範正慶一代人傑,所思所想又豈是他們能懂的?
既然不得說,那麼他們隻好依禮拱手道,“恭喜範司正,賀喜範司正!”
此刻,鐘載成怔怔地看向範正慶,而範正慶也回頭看向他。
兩雙老眼彼此凝視,都在對方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繼而,都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純粹,直衝雲霄,經久而不息。
鐘瑾元興奮跑過來,握著秦源的手,笑道,“賢弟,哦不對,我的好妹夫,還能再見你一麵著實好極!可惜今日有些事,無法與你把酒同歡!不過你記著,他日你飲酒之時,若有清風拂過,那便是我來陪你啦!”
秦源知鐘瑾元心意,他是不會反抗朝廷的,但是他也不會出賣自己,他大抵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哪怕是曆經生死無數,在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鼻梁微微一酸,眼前浮現的是初見大哥鐘瑾元的一幕幕。
“元大哥,我可以帶你們走!”他說道。
“不必!若走,我便不是你的元大哥了!”鐘瑾元說得很乾脆,甚至臉上掛著微笑。
秦源便知他心意已決,也知鐘載成也心意已決。
其實這點,他來的時候就知道。
而他在此刻連認兩位嶽父,自是因此而為。
於是,他轉身,對趙保拱拱手,說道,“執劍使,煩請帶話給皇帝及劍奴,所謂禍不及妻兒家人,若是鐘家及範司正任何一人有所閃失,我必起大軍殺入京城,與他們不死不休!若是他們安好,不日我便一人一劍,隻身再入皇城,接他們回家!”
趙保知秦源此話並非虛妄,他手握聖學會、墨者行會,又天縱英姿,不世之才早已天下皆知,世人謂他是劍仙第二者不計其數,若是他振臂一呼,投之者可以百萬計,當然有能力席卷天下,卻是比那隴西之亂不知要恐怖多少倍!
又想他今日不當場帶走這些人,已是萬幸,否則他們這些人,要麼當場戰死,要麼就回劍廟領死了。
於是亦拱手道,“好,此話我定然帶到。”
如此,秦源此行的目的便達到了。
如今範司正與鐘載成兩位國柱已被捆綁,皇帝本就不敢濫殺,畢竟天下動蕩之際,再殺兩位功勳赫赫之人,天下人會怎麼想,各地守將會怎麼想?
再加上他這一番話,想必皇帝在殺此二人的問題上,就更謹慎了——換句話說,就算皇帝要殺,劍奴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這是其一,與此同時,他也告訴皇帝和劍奴,自己就在京城附近出沒,且不日會再來,想必劍奴也不會輕易出動,去攻墨島了。
既然事已辦妥,秦源便衝鐘載成、鐘瑾元及範正慶行禮道彆。
“幾位,等我回來。”
“回來作甚!”鐘載成大吼。
“不必回來了,再見麵你我便是敵手!”範正慶冷聲。
“賢弟,莫做蠢事......”鐘瑾元急呼。
卻見一陣風刮過,那身影便已悄然消失在夜空之中,再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