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躺在地上,絕望地看著依舊漂浮在空中的那朵烏雲。
他想起身逃跑,然而彆說跑,就是站起來,他也做不到了。
彆看老甲、劍奴好漢剖腹來參見,拋開事實不談地替他扛了兩下雷,可他到底是沒有做任何準備,尤其是第一下,因為要保持隱身他連體內的氣息都沒有動用分毫,因而依然受傷極重。
此時,烏雲中能量湧動,眼看第三道雷就要劈下來了。
秦源心道,看來是渡劫無望了。
再說,就算是第三道雷被自己硬抗下來了,那陳世番等人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到這裡,他便艱難地側過身去,看了遠處的小妖一眼。
同樣躺在一片碎瓦礫中的小妖,此時也看著他。
這個時候秦源其實很想對小妖笑一笑的,以展現出他看澹生死的豪情,可惜他笑不出來,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這隻小狐狸太多了。
烏雲再一次翻滾,一條條電光在其周圍遊走。
電光很塊就彙合到了一處。
第三次天雷,看樣子要如約而至了!
遠處觀看的漁長老,眼皮子微微一眯,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陳世番也暗自提了一口氣,手中的家傳寶劍微微一震。
他可從來沒有忘記,那日秦源帶著鐘家兩父子,扛著拜妖會大護法的屍體,連夜去自己家“報捷”,害自己被親爹揍得三天下不來床的事情。
他更沒有忘記,後來他親自來到鐘府門口“負荊請罪”,鐘府上下敲鑼打鼓的場麵。
這些都在他的心靈深處,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不過如今鐘家五百年基業被毀在即,這小子也即將死於自己劍下,一想到這陳世番心裡就陣陣波濤起。
大仇得報,快感自然也是有一些的。
然而不知道怎麼,他對秦源還是有些同情,甚至惋惜。
畢竟,在隴西,他們一起並肩作戰過。
秦源救過他。
“這般人物,卻終是難逃這下場。看樣子大成的氣數,還遠遠未儘!”
陳世番緊了緊手裡的劍,他打算第三道雷落下後,第一個衝上去,然後給秦源一個痛快。
也不負,昔日恩恩怨怨一場!
“轟隆隆!”
第三道雷,終於落下!
然而當雷電落下時,陳世番忽然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之前的天雷,都是青色的。
為什麼這次卻青中帶黃呢?
還可以帶黃色的嗎?
不光他,在場所有人都麵色為之一滯。
秦源同樣目瞪口呆,
因為他看清了,那黃色之物就是鳳凰蛋!
沒錯,在雷電落下之前的瞬間,鳳凰蛋精準地飛到了烏雲中央的正下方。
天雷正是從那裡下來的。
穿過了鳳凰蛋。
再劈在了秦源的腹部。
秦源渾身猛地一震,體內氣息轟然暴漲,然後沿著經脈瘋狂亂竄,就像是亂世的潰兵,或是草原上受了驚的獸群,根本無法壓製。
他整個身體都在抽搐,雙眼開始發黑,意識就像是墮入了無儘的深淵,漸漸地消失。
但他依舊努力地睜大眼,童孔對著那顆鳳凰蛋。
他好像看到蛋碎了,有個人從裡頭跳出來。
她穿著澹黃色的長裙,手裡捧著兩杯果茶,告訴他那是從城東哪家果鋪買的,還帶著冰呢,可好喝了。
他就說,下次給她做奶茶,奶茶比這更好喝可是他始終沒有為她做過。
“蘇若依”
秦源在心裡喃喃著,但終是支撐不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終於渡完劫了。
但他似乎還沒有。
鳳凰蛋從空中掉落,恰好掉在秦源的胸口。
蛋竟然沒有碎,但是表麵已經龜裂,且再無動靜。
就這麼靜靜地躺在他的胸口。
現場一片死寂。
這一刻,某種詭異的氣氛在蔓延,就像是毒藥,慢慢地爬上每個人的心間。
在秦源之前,五百年來,世上再沒人渡過劫。
換句話說,這世界已經五百年沒有出過超然於世的存在了。
甚至於,很多人都已經將渡劫、半聖、陸地神仙,乃至更高級彆的修者,認為隻是傳說罷了。
但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重新見證了曆史。
那三道天雷,不但劈在秦源身上,同時也劈在他們的心間。
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半聖。
無論他是死是活,他都是半聖。
而在這個世界上,自三品大宗師始,便受萬人膜拜。
若至程中原這樣的一品,哪怕無半點官職在身,便是當朝宰相,見了他也必須拱手行禮。
半聖按照舊禮,半聖亦是聖,見半聖如見聖上,天下之民需行跪拜禮。
這是刻在每一個修行者血液中的恐懼與敬畏。
所以,殺他?
殺他會引發什麼,沒人敢想象。
這點,連陳世番都猶豫了,更彆提那些大內高手了。
卻就在這時,隻聽漁長老一聲冷笑,打破了平靜。
“哼哼,他現在不死也廢了,爾等還不上去速速誅滅此賊,更待何時?”
兩三裡外,兩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坐在城牆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其中一個著灰衫的說道,“他應該還活著。”
另一個穿青色長袍的點點頭,“定然活著。天劫下了三道雷,就正好有人替他扛了這三道雷,這般機緣和氣運,也隻有半聖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