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山洞裡的女孩們看來，就是外麵那個一直上上下下漂浮著的女鬼突然一下飛走，也許是直覺，她們甚至沒覺得鬆了口氣，反而還有種不安全感。
應該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隻要女鬼一直在洞口，那些男人就絕對不敢來吧。
讓她們驚慌絕望的是，女鬼剛走，外麵就傳來了熟悉的窸窸窣窣腳步聲，女孩們隻能靠在一起，儘量想要縮起身子。
可這一次，進來的不是比惡鬼還可怕的黑暗，而是一束光。
先進來的軍人同誌將手電筒往旁邊瞥了瞥，避免照射到洞內受害人們的眼睛：
“隊長，人在裡麵！”
他將手電筒留在地上，自己退了出去。
很快，進來了一些女軍人：
“姑娘，不要怕，我們是解放軍。”
山洞裡的女孩們在看到軍裝時就懵了，直到聽到這一句，才有人突然哭出了聲。
淩晨三點，已經靠在原江身上打瞌睡的宋藥終於得到確切消息。
“那些女孩子和那三個小夥子都解救下來了，暫時會被安置在我們部隊，明天也都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小孩先是高興了一下，然後接著問：“那打上去的時候順利嗎？沒有什麼傷亡吧？”
“有五名同誌受傷了，不過不嚴重，都是小傷，我們是抹黑偷襲，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拿下了。”
那名來報信的軍人同誌忍不住笑出一排大白牙。
在麵對這樣凶殘至極的犯罪分子時能夠沒有軍人犧牲，自然是很幸運的。
不過想到那些人已經害死了不少人，他心底又湧起了憤怒。
宋藥也和這名軍人同誌差不多的心理，他問：“那些人會怎麼樣？”
軍人同誌毫不猶豫：“死刑。”
“他們犯的罪絕對會是死刑的！”
現在國家正是最嚴打的時候，竟然還會出現這種囂張且惡毒的大案，不死刑都不可能。
聽到是死刑，小孩子們瞬間安心了。
這一晚上，他們還是沒睡覺，而是混在了軍隊裡。
清掃“戰場”這種事是沒他們份的，像是這種情況，清掃著清掃著，突然蹦出來一個拿槍的都有可能。
宋藥他們隻能裹著從軍隊裡順來的大衣，一個個凍的縮在暖和大衣裡，看著那些壞人被從山上拉下來。
他們有男有女，有人各種哀求，還有人哭天喊地自己冤枉。
可看他們吃的健壯，那些被解救下來的人卻一個個都瘦弱的好像一陣風過來就能吹倒一樣，宋藥一點都不覺得這些人冤枉。
負責保護他的一名軍人小哥跟他說：
“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還有個人一直在嚷嚷，說他是正兒八經花錢買來的女人憑什麼抓他呢，說了至少幾十遍他不知道不能買人。”
一眾小孩聽得瞠目結舌。
可他們依舊不覺得那個人無辜。
宋藥還舉例：“他現在覺得自己冤枉，可要是是他被拐賣了，買家花了錢把他買下來虐待他，他肯定就不這麼想了。”
而且要是真覺得買人不是錯的，乾嘛要把那些女孩子藏在山洞裡。
哪有什麼冤枉不冤枉的，不就是給自己的殘忍找個無知的借口嗎？
沒人願意給這些比畜生還不如的人好臉，甚至有人在看到其中一個女孩子身上的慘狀後，看他的眼神都像是隨時掏·槍給對方一·槍。
當然，她沒有那麼做。
她偷偷跟宋藥他們說：“我給她們穿衣服的時候，她們都求我，說能不能讓那些渣滓死刑。”
宋藥立刻表示支持：“死刑！絕對死刑！”
軍人姐姐然後才說：
“她們親眼見到不少姑娘因為不願意屈服被打死，所以她們隻接受那些人死刑。”
用一個姑娘的話來說就是“我不想他們活著，就算是關一輩子的監獄那也是活著，活著就還有希望，就能說話能笑能看到太陽，他們憑什麼能享受這些？他們就應該都去死”。
她是和朋友一起買書的時候被迷暈了賣到這裡來的。
朋友死的時候，她看到了全程。
花朵一樣的年齡，就被這些人剝奪了生命。
宋藥聽的心裡難受。
他想到了005跟他說的，星際時代，至少中洲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惡劣犯罪的，因為科技已經完善，在星網的監督下，沒人能夠實行犯罪。
科技的發展就是這麼的重要。
小孩縮在暖和的冬衣裡麵，認認真真的說：
“總有一天，我們能讓中洲再也不會有這些事發生的。”
這一次其他小夥伴們沒覺得宋藥在吹牛，而是也都認認真真的跟著點頭。
“對，我們能的。”
***
被裹成了胖球球的小孩子們一路跟著到了部隊。
就這麼短的時間，也足夠他們了解很多信息了。
那三個物流小哥的確是主動下車的。
他們本來好好的開著車，突然發現前麵林子裡倒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孩，車開不進去，三人就下了車救人。
這姑娘就是跟他們關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她被拐賣還沒超過半個月，已經試著逃跑了三次，每次都失敗，每次都被暴打，但她每次都不願意放棄。
這次逃跑成功是看守她的老柴故意的，就是想要讓她落到自己手裡，她明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可還是不想放棄這一絲生的希望。
結果三個小夥子發現了倒在林子裡的她，還不等把她救到車上，就讓群山峰的人給圍了。
那些人運不走車，也對貨物不感興趣，就隻把他們帶上了山。
最年輕的小夥苦笑：
“說是要把我們賣到國外去挖礦。”
現在中洲出國可貴得很，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唯一一次與出國這麼近，竟然是要被賣掉當奴隸。
他們年輕力壯，那些人不敢給他們太多吃的，就一直餓著他們等買家來，結果還沒等到買家，攔路搶劫就攔了個強龍下來，一口氣把這些地頭蛇全給掀翻了。
小夥說完了自己的情況，再說起下一個話題時，眼睛一下就亮了：
“我還看到神仙了，當時都快要餓暈了，也記不清她長什麼樣，但我記得挺好看的，會飛，一點點飛下來的，說不定是神仙保佑，我才沒死。”
負責問詢的軍人同誌：“……”
很巧啊，那些被抓的也正在說他們看到女鬼了，女鬼來找他們索命呢。
還有那些被關在山洞裡的姑娘們，也信誓旦旦，說她們看到了被殺害的女孩魂魄。
“她一定是知道你們要來了，她一直在等你們。”
“對，她看到你們來了，就像是放心了一樣，立刻飛走了。”
還好這些問詢的軍人同誌們都是知情者，要不然心情一定很複雜。
而哪怕他們表示了那是軍方特地外請的高科技產品，也還是有很多人不相信。
但看她們雖然一直堅稱那就是受害者的魂魄，但看表情卻是安心的，軍人同誌們也沒有強求她們相信了。
也許對於她們來說，那些早早被害的女孩能夠看到壞人落網，解放軍成功解救大家是很值得高興的。
問詢完了，清掃完了，還有一些軍人留在群山峰挖山民指認的地方。
一具具屍體被挖出來，難以置信，在這座山裡，曾經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埋葬了這樣多的花季少女。
而女屍居然不是數量最多的，軍人同誌們挖出了更多的嬰兒屍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女嬰。
天亮的時候，宋藥努力撐著不睡，帶著大黑眼圈，終於得知了群山峰是個什麼情況。
群山峰那幾個村子果然都是勾連在一起的，在還沒有建國的時候，山民們會打劫過路人，那個時候亂的厲害，死無對證，他們吃到了甜頭，做了不少惡事。
後來中洲建國，法律落實，望山這哪怕偏遠，如果失蹤了人，公安局也是會立刻排查的。
他們沒了“收入來源”，就將主意打到了販賣人口上麵。
一般情況下，他們自己是不會拐賣的，畢竟老巢都在這裡，拐賣很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是和人販子搭上了線，對方拐賣的女孩會賣到他們這裡。
群山峰的男人們會正常娶老婆，老婆也都是群山峰裡的人，娶過來就是為了讓她們負責乾活養活自己。
而那些被買來的女孩，他們會稱之為妾室，老婆這些正室不光沒有同情這些被拐賣來的女孩，還會幫助丈夫一起管理虐待妾室。
“正室”們是有特權的，就是除非她們不能生，不然隻有她們生的孩子才能被承認。
而那些被拐賣來的女孩生的孩子，男孩就賣給人販子，女孩則被判為賠錢貨，一出生就被活埋。
還活著的，被拐賣時間最長的一個女人光是男孩就生了十幾個，男孩數量她記不清了，但女孩數量她記得很清楚。
“六個，六個女孩，一出生就被當著我的麵弄死了。”
而她這個被“用久了”也“失寵了”的“妾室”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那個男人覺得她能生，還能用她掙錢，所以沒有處理掉她。
她坦白說，自己本來是一直裝成不敢反抗的樣子的，她悄悄藏了一塊罐頭片，那是她撿來的，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她就會磨它。
本來是打算磨尖之後殺了那個男人的，但還沒動手，解放軍就已經將她們救了下來，那個男人也可以如她所願的去死了。
“我就一直靠著這個盼頭撐著，撐不住的要麼瘋了要麼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死。”
宋藥後來才知道的，那個被囚禁了最長時間，光是孩子加起來就生了二十幾次的阿姨，在很久之前也是個學生。
那個時候的學生多金貴啊，她能撐到現在，是真的很了不起。
宋藥努力保持著精神，悄悄走了後門，去找了那個今年才不過三十五歲的阿姨。
他去的時候，對方正木呆呆的坐在窗前，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據門口的軍人姐姐說，她這樣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正是因為對方的狀態不對，軍人姐姐才會在門口看著，怕她會自殺。
宋藥順利的溜了進去，小聲喊了一聲：
“姐姐。”
對方微微動了動身子，麻木的看了過來。
宋藥把自己一直裝在書包裡的書遞給她：“我聽說你學習成績挺好的，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送給你。”
她愣住了。
足足有半分鐘都沒有動作。
她不動，宋藥也不動，就眼巴巴的保持著遞書的動作看著她。
又過了半分鐘，她才遲疑地伸出滿是凍瘡的手，有些顫抖的接過了那本書。
“我還能看書嗎？”
她的聲音十分小，還好宋藥聽力不錯。
小孩納悶：“你為什麼不能看書了？你看嘛，我這裡還有好幾本，你看完了找我借。”
她拿著書，嗯了一聲，低頭時，眼淚掉落在了書上。
宋藥走後，據說她抱著書大哭了一場，也不再隱瞞自己父母的信息了。
來的時候，小孩子們都很高興，走得時候，心裡卻一個個都沉甸甸的。
他們都知道，這裡麵的很多人，有的還有父母找，有的連家人在哪裡都說不清楚了。
宋藥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沒關係，等到基因技術遍布全國，到時候就算是自己不知道，基因也會自動匹配的。”
這按理來說也是中洲很久以後的一個技術。
所有公民基因都被錄入，隻要一查就能知道誰是誰，誰跟誰有什麼關係，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中洲就不存在走失一說了。
趙曉東歎氣：
“可是要這樣的話，那還需要很久啊。”
宋藥一點都不覺得難受：“沒事啊，我們現在也不是乾等著，你看，我們還有軍人同誌和公安同誌呢。”
他們是真的好辛苦啊。
小孩子們還能縮在大衣裡麵打一會瞌睡，他們卻不行，從白天的時候就一直在忙，就算是太疲憊了要休息，還是輪休。
雖然原江哥哥誇他們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但是小孩子們一致覺得，還是軍人同誌和公安同誌們做出的貢獻最大。
畢竟要不是他們在，就算是小孩子們找到了目標地點，他們能直接衝上去嗎？
宋藥抹把臉，靠在原江胳膊邊。
他閉上眼，卻沒睡著，腦海裡一會是大家忙得不行的樣子，一會是女孩子們的哭聲和憤恨的聲音，一會又是那些壞人喊冤枉的樣子。
他就像是一塊海綿一樣，找到機會在吸收自己之前見到的各種事。
005安靜的沒有出聲。
因為它看到宿主的腦部活動此刻異常的活躍，畫麵有點像是之前啟智時的樣子，各種東西都在飛速上漲。
005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也從來沒有在記載裡麵見過，但是它還是察覺到了目前正是宿主最重要的一個節點，絕對不能被打擾。
於是，在其他人看來，就是宋藥可能是太累了，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等到了醫院，其他小孩都能一叫就醒，隻有宋藥叫不醒。
還好身邊不少大人，原江直接把宋藥抱了回去。
趙曉東一邊打哈欠跟在身邊，一邊跟周一嘀咕：
“幺兒以前睡得沒有這麼死啊，他是不是故意想讓原江哥哥抱他回去的？”
周一覺得趙曉東這是嫉妒，因為之前趙曉東也很想被抱回去，但因為個頭太大，隻能放棄。
事實證明，趙曉東他是真的嫉妒。
等宋藥醒的時候，他至少在宋藥耳邊嘀咕了三次以上這事。
宋藥卻顧不上這些。
他現在頭腦清明，視力都好像好了一些。
最主要的是，這種狀態好眼熟啊。
小孩沉吟半天，終於想了起來，他立刻去問趙曉東：
“我睡著的時候，是不是有蜜蜂偷偷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