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事與時違不自由(2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9772 字 11個月前

朱厚照直到她打開梳妝匣後,才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動作剛開始和她的歌一樣,生澀、斷斷續續。可很快,她就抓住了竅門,香粉勻麵,胭脂點唇,再加之淡掃蛾眉,此時已然是眉如春山,唇若紅蓮了,可她似仍嫌不足,又取了一點胭脂勻在頰腮上,此時方粲然一笑。

他手中的酒壇再也經受不住這樣的劇烈衝擊,終於重重落在了地上。一聲巨響過後,他的雙臂又酸又麻,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他居然就這麼傻愣愣地抱著一個壇子,在這裡杵了這麼久!

無比的窘迫讓他恨不得拔腿就走,可隨即湧上心頭的燥熱卻將他牢牢釘在原地。月池顯然也被他嚇了一跳,回眸看清是他之後,譏誚一笑:“怎麼,像耗子似得鑽進來,這下是徹底不要臉了?”

他被噎得胸口發悶,索性真個將麵皮丟開,大搖大擺地走上前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打算梳什麼發式?”

月池一愣,她又一次笑開:“您還會這個?”

“……”朱厚照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朕可以幫你出出主意,有幾支釵不錯……”

他所明裡暗裡放進此室中的簪環,俱是珍品。光是鳳釵步搖,就有百支之多,上頭的翠羽明鐺光耀奪目。月池卻隻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她的眼底一片幽深:“你不覺得,連衣裙和金鳳釵,太不搭調了嗎?”

朱厚照一愣,他不明白她的語義,卻讀懂了她的抗拒之心。他挑挑眉,上前一步:“不搭就再換新的來。朕又不是挑剔之人。”

月池察覺到他的手按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源源不斷的熱度沁入她的微涼的肌膚。她不由抬頭看向鏡子,昏黃的銅鏡裡,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他隻差一步,就能將她完全籠入懷中:“你要穿奇裝異服也成,戴布花石花也罷。隻要你渾身上下所著每一件玩意兒,都是朕所予的就好。”

月池莞爾:“這我可不明白了,您是天下之主,這世間之物,不都是您的嗎?”

他聞言嗤笑一聲:“理雖如此,可做起來也不那麼容易。就譬如說某些人,一個不高興不也能將天捅一個窟窿嗎?”

月池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她亦是綿裡藏針:“那怎麼可能呢?凡夫俗子,斷斷沒有這樣的本事。依我看,這天要是有窟窿,一定是天自己想開了。”

想開了?朱厚照氣不打一處來,他想開了個屁,他挨了一刀又中麻沸散,連想的機會都沒有。他正欲發作,就聽她忽然道:“我找不到喜歡的花戴了,不如,您替我編個辮子吧。”

他一怔,到底還是點了點頭。他們依舊坐在鏡前,也隻有麵對鏡子,她才能肆無忌憚觀察他的神態。他的神情認真得可怕,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像是閨房玩樂,反而倒像是在處理棘手的軍國大事。

他拿起牙梳,將她頭發從頭頂至腰間,梳理得一絲不亂,又取了一點木犀油暈開在手心,細致地抹在她的鬢發間。冷桂濕冷的香氣,混雜著他身上的酒氣,慢慢逸散開來。他低頭替她編著發辮,一絲一絲、一縷一縷的青絲纏繞在他的指尖。很快,辮子就編好了。他用絲帶做發繩,還彆出新裁,去剪了一朵秋芙蓉彆在她耳邊。

他笑道:“好看嗎?”

月池久久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烏油油的辮子,素淨的連衣裙,明麗的妝容,嬌豔的芙蓉,走在二十一世紀的街上,誰都會忍不住回頭來看她的。她輕聲應道:“好看,真是好看。”

他一愣:“你要是喜歡這樣的,朕叫她們做個幾十條來。”

月池有些訝異:“你不覺得傷風敗俗嗎?”

他翻了個白眼:“風俗還不是人定的,朕說的話就是良俗。你在此地想怎麼穿就怎麼穿,出去裝裝樣子就行了。”

月池緘默良久,她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出宮在即,離了這裡,離開了您的庇佑,我亦不能再肆意了……”

她感覺自己身後的人一僵。月池靠在他的胸膛上,隻覺他的心如擂鼓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來。她眨眨眼:“我還以為,您今晚去緊急商議對策,一定會氣得不想見我呢。”

他的肌肉緊繃,緊緊箍住她的腰肢,接著忽然將她打橫抱起。月池隻覺天旋地轉,待她回過神來,她已然坐在他的膝上了。他的臉沉得滴水,月池又忍不住發笑。她替他摘下金冠,問道:“您能做初一,就不準我做十五。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道:“朕記得剛剛才和你說過,隻有朕說的,才叫道理!”

他按在她腰間的手已是滾燙。月池忍不住想要移開,他卻將她抓得更緊。她索性就這樣懶洋洋地靠著他:“可您的道理,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就比如現下,您有叫三法司放人的說法嗎?”

她覺得她是勝券在握了,可他卻不以為意:“這麼說,你是成竹在胸了。”

月池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她垂眸道:“我既然敢把天捅個窟窿,自然有將窟窿補好的辦法。”

他一愣:“……你是什麼時候,想好的對策?”

月池抬眼看向他:“在我決定,紮自己一下的那個晚上。”

他先是一窒,接著不由看向她的腿,她的小腿修長晶瑩,腳上的足鏈正閃閃發亮。她忍不住推了推他:“是不是無比後悔,當日為何要裝模做樣,把我推開?我就要出宮去了,下一次還能不能春風一度,就隻能看你的表現了。”

他這才如夢初醒,聞言耳根早已燒得通紅,他斥道:“你以為拿身子做籌碼,就能換朕退一步?朕是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可卻有一萬種叫你李越不得不俯首帖耳的辦法。方氏和時氏,可還要在朕的天下中苟活。”

月池麵上的紅暈漸漸褪去,她平靜地看向他:“你又威脅我?”

他道:“是你不想給我們一個,好好過日子的機會。我這麼長長久久地抱著你,難道不好嗎?”

他低頭望著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輕撫他的麵頰:“當然好。可你放我出去,咱們才能更長久。我已然打算退一步了,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你這樣待我了。”

他們的額頭相貼,呼吸相融。本該是溫熱纏綿,可他的語聲卻冷得淬冰:“你又在騙我。”

月池抱住了他的頭:“我隻是盼著你彆逼我。”

他道:“我是為了你好。”

她長歎一聲:“可要我覺得好,才是真的好。”

他道:“你隻是被世事迷惑了心智,你所走的路是絕路,你所期盼的永遠不會到來。為什麼要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呢?”

月池幽幽一歎:“這麼說,你是打算讓我解決我惹出的事之後,再回到這裡來了?”

朱厚照環顧四周:“當然不會是回這裡,朕本來是想給夏氏一個好去處,可你不該對她說那樣的話,現下也隻能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月池慢慢鬆開他,她垂下眼簾:“可我覺得,您恐怕沒那個機會了。”

他半是迷惑半是不屑地看向她,月池一把扯開他的衣襟:“你娘今晚應該會來,你不去迎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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