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笑道:“你不想試試嗎?”
月池沉默了許久,方啞聲道:“你不該在此時送我。”
他不解:“那該在什麼時候?”
這次,月池沒有再回答了。她隻是將門關上,麵對他道:“謝謝你,但我已經穿不了了。”
他以為她還在生氣:“你還在為聯合奧斯曼,拿下馬六甲而不甘?你該知道……”
月池搖搖頭:“彆說了。”
她伸出手來:“你能背我嗎?”
他默了默,在她麵前彎下了腰。她還是一樣輕,在他看來飄飄得像羽毛一樣。他們走過滿是落花的庭院,月池隨手摘下一朵紫薇花簪他的頭上,歎道:“這下,真的是‘紫薇花對紫薇郎’了。”
她複又笑起來:“走,去露台上玩牌吧。”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西方的天空正燃燒著紅寶石般的光輝。這次,他的運氣再不像往日那麼好,總是在關鍵時候功虧一簣,棋差一招。
月池既忍俊不禁,又頗感五味陳雜。他最後佯怒:“不玩了!這什麼都輸光了。”
月池正色道:“可你輸了,就要受罰。”
他彆扭道:“你說吧。”
月池在思忖片刻後,她指了指雲彩:“你看那雲彩。”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炙熱的太陽已經收斂它白晝的光輝,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火球,環繞在它身側的是一大片紅金色的雲霞。
他此生看過太多太美的風景,這短暫的落日,並不能叫他心動神搖。他隻是疑惑:“看到了,然後呢?”
他剛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說完自己的疑惑,吻就像春夜的雨水一樣,無聲無息地落下。
夕照中的雲彩向太陽說道:“我的心經了你的接吻,便似金的寶箱了。”【1】
第二日,朱厚照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劉瑾在一邊看著既是搖頭,又是歎氣,看看這不值錢的樣子!這一看就知道,是又發生什麼好事了。
劉公公酸溜溜地對月池道:“又被哄得心花怒放了吧,也是,我看他帶兵打仗都沒這麼勞神過。他長這麼大,哪乾過這樣的事……”
月池一哂:“哄又如何,不哄又如何,該怎麼著,不是還怎麼著嗎?”
劉瑾忍不住啐道:“你就知足吧。你還能指著他如何?”
月池正色道:“老劉,你難道有時不會覺得受不了嗎?”
劉瑾嘟嘟囔囔道:“我當然受不了了,不過我要是你,我就肯定受得了。”
他道:“一個自懂事起就殺伐決斷,極具城府的人,居然被你騙了十幾年,不知吃了多少暗虧,如今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城,還要千方百計地哄著你,必要叫你身心愉悅。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月池道:“那是他的報應。”
老劉斜眼道:“打住,彆再來什麼天魔下凡的那一套了啊。”
月池失笑:“前人之過,本該後人償還。”他是應有此報,才遇上了她,可她呢,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她伸了個懶腰:“好了,該做正事了。”
謝丕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了。謝夫人已是滿腔怒火:“都是那起子不長進的東西。要不是他們貪得無厭,何至於把我們都拖下水!不行,你不能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些人豈是好相與的。”
謝丕歎道:“娘,事已至此,不是我們視而不見,就能消弭爭端的。總得要有主事的人。”
謝夫人目光閃爍:“讓你叔叔去。”
謝丕一震,他仍沒有吐露碰上皇上之事,更沒有泄露分毫在他被請出來後張文冕與他的那一番長談。
他隻是道:“叔叔畢竟是旁支。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真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保不住的豈止是您的兒子呢?”
這一語說得謝夫人更是涕泗橫流,謝丕便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才勉強出了家門。他選擇走水路,直奔寧波而去。然而,叫他瞠目結舌的是,他還沒到寧波城外,就已然看到了聳立於河道之上的水轉絲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