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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的房子離村口不算遠,門前路也寬闊,還未到達就能看到烏泱泱的人群,車子停下,衛雲開先下車,但打開車門的是王寶珍,牽著宋月明的手,笑嗬嗬的說:“閨女,下車把。”

宋月明不假思索的下來,腳還未沾地就聽到一陣笑鬨聲,下了車就要進門,一路從大門走到新房子,昔日看過的三間空蕩磚瓦房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新家具新用具,宋月明被送到臥室休息,匆匆掃一眼才看清裡麵的布置。

雙人木床的床頭床尾都貼著紅雙喜,床上堆滿的是嫁妝新被子,下麵也鋪著一套新的,大紅的被麵,牡丹花開的粉紅被單,她就順勢坐到柔軟的床上,迎接各種打量的目光。

到新房來看新媳婦的都是女人,大姑娘小媳婦老大娘,還有湊熱鬨的小孩子,包括八月十五走親戚見過的衛雲開的侄子侄女們,哦對,現在也是她的侄子侄女啦。

魏春華也被人推搡著進來了,新進門的嫂子要在婚禮當天送給小姑子一雙襪子,宋月明早早就有準備,魏春華倒是比她還要害羞。

作為新媳婦,宋月明走完給小姑子襪子的流程用很‘害羞’的坐那兒等待婚禮開始。

人群中,倒還有個臉熟的麵孔,有兩麵之緣的姑娘,目光審視的打量她,宋月明泰然處之,大好的日子不用把這人放在眼裡。

到十點,新媳婦被請出去和新郎官並肩站著,這時不興舊習俗,但也要給來參加婚禮的親朋鞠躬感謝,宋月明聽著並不認識的人名麻木的跟著衛雲開一起鞠躬,但心底並不厭煩。

幸好此時青春年少,若是再等幾年結婚,光這一個鞠躬禮就讓人吃不消。

魏家親戚多,這鞠躬禮也多,中間倒是有幾人善意的扶著他們不讓鞠躬,但總體上完成的七七八八,終於等到開飯!

宋月明的飯單獨在新房堂屋擺一桌,稍微吃兩口墊墊,衛雲開來了,他們要出去敬酒。

宋月明跟在他身邊,低聲問:“我也要喝酒嗎?”

“不用,你喝茶就行。”他側首匆匆看她一眼,從早上到現在,都是這樣借機看他的新媳婦。

“那就好,我可不會喝酒。”

宋月明眉宇間有一閃而過的愉悅慶幸,透粉的臉頰淡淡的笑容,燦若朝霞。

敬酒也很規矩,魏家準備的菜色不錯,來吃酒席的人們不說吃的特彆好,但絕對能吃飽,喝酒的更是寥寥無幾,大多是口頭感謝一番,著重被打趣的是農機站的同事,他們看向宋月明的目光從好奇到了解,怪不得多少人給衛雲開介紹對象他都無動於衷,人家相中的是這樣的品貌!

“來來,你倆得喝個交杯酒,不能這麼簡單的放過你們!”

兩三個未婚的小夥兒紛紛起哄,這大概是能開玩笑的最大限度,也是參加婚禮逗新人的樂趣所在。

衛雲開扭頭看向宋月明,等待她的反應,宋月明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抬起手,周圍叫好聲更盛,幾乎婚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裡——

“快喝!”

兩人手臂交叉,但身高差距明顯,即便宋月明穿上高跟鞋也比衛雲開矮一頭,衛雲開微微彎腰,等她喝完才圈著她的手喝下去。

“雲開疼媳婦啊!”

“就是,就是!”

“再來一個!”

“對,再來一個!”

兩人推辭不過,隻得又喝一次交杯酒,才臉紅紅被放過,而這群同事還帶來一份驚喜,讓兩人並肩站在新房門前,照下兩張合照,宋月明這才想起來,在宋家似乎就有人捧著相機哢嚓,這已然足夠的風光,也讓她認識到,衛雲開此人比看起來的還要複雜、有趣。

熱熱鬨鬨的宴席吃完,親朋都逐漸散去,宋月明的兩個堂妹也被魏家安排人送回家,婚禮到這兒算是圓滿完成。

不過,宋月明也沒在魏家久待,下午,新媳婦會被人請走去魏家親近人家裡坐坐,都覺得這樣會自家沾沾喜氣,在小宋莊論親近誰也比不過宋衛琴,宋衛琴早就讓魏秀紅盯著這邊,人一走,就來請宋月明去她家裡說話。

等後麵再來人請新媳婦,王寶珍兩手一攤:去她姑家啦!

到宋衛琴家,宋月明總算能鬆口氣,嗑嗑瓜子喝喝茶,總覺得還沒過多久,衛雲開就來接她回去,不僅如此,手裡還拎著兩條炸好的大鯉魚。

宋衛琴推辭不要:“你媽都給我送過大鯉魚了,我咋能再要。”

衛雲開是背著命令來的,一定要讓宋衛琴收下,即使今天宋月明沒來這兒,他也得把魚送過來,這是禮數。

推辭半天,還是宋月明開口,宋衛琴才不大好意思的收下,兩人並肩走出去,路上遇到人,衛雲開會先開口喊人,宋月明跟著學就成。

魏家家裡已經收拾乾淨,家裡辦大事,碗盤桌子都有鄰居幫忙收拾,就大門口還掛一條紅雙喜的被麵,門兩邊插著鬆枝,門上貼著紅雙喜,才能很明顯的看出是辦喜事的人家。

這已經是傍晚,王寶珍在廚房做飯,不是有句話麼,新媳婦不喝剩麵條光下新的,雖然是一句笑話,她也不能讓新媳婦吃剩飯,婚禮剩下的菜留著慢慢吃都中。

“媽,我幫你做飯吧。”

“不用不用,你去坐著,哪能讓你動手。”

王寶珍手腳麻利,醋溜白菜,芹菜木耳炒肉,一人一碗米湯,白麵饃隨便吃,吃完也不叫宋月明幫忙收拾東西,趕他們去新房。

“你們去收拾收拾,待會兒還有人來呢!”

鬨洞房嗎?

宋月明沉默無言的跟衛雲開回去,腳還未踩到堂屋的地麵,就聽外麵有人高喊:“開哥,吃飯沒?”

“新媳婦在家不?”

宋月明有點緊張,怕玩出格的遊戲。

七八個人就進來了,都是和衛雲開差不多大的男青年,一個個倒還算正派,況且還有跟著來的小孩子,人家進門找凳子坐下,宋月明和衛雲開並肩坐在一張長條登上,桌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盤蘋果,五六個紅通通的秦冠蘋果,皮厚但果肉還算香甜,還有一股濃濃的蘋果香氣。

“喲,這有蘋果?”

魏擁軍許久沒吃過蘋果了,算了算給倆人用一個還能剩下五個,數數人頭先不客氣的掰開分吃這五個,剩下一個最紅的用線綁好,懸在兩人麵前。

宋月明看看麵前的蘋果,再看盯著他們的吃蘋果群眾,保持一顆害羞的心,玩吃蘋果的遊戲。

當然,吃蘋果群眾是不會輕易讓兩人吃到蘋果的,純粹是看倆新人蜻蜓點水的偶然親密,宋月明毫無意外的在遊戲中奉獻了初吻,差點咬到嘴唇,以及牙碰牙頭碰頭。

不過幸好王寶珍心裡有數,還沒到八點就來哄人走:“都回家睡覺去吧,天都黑了!”

“嬸兒,天早就黑了!”

“那也得回去睡覺去,再不走,嬸兒以後見著好閨女也不會說給你!”

單身男青年們得罪不起每一個能做媒人的大嬸大娘,每人分一把糖,說說笑笑出了魏家家門。

宋月明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王寶珍跟她交代:“恁廚屋裡有一鍋熱水,想洗洗就洗洗,明個兒不用早起,隨便睡,吃飯我叫你們。”

“知道了,媽。”

王寶珍擺擺手走了,走時還想連同兩家院子的那道門給關上了,整個人鬆一口氣,這也算完成了老首長的托付了!

……

梳洗過後,宋月明找到了新鏡子和新梳子,都在帶到宋家又轉一圈帶回來的荊條籃子裡,拆開盤的結結實實的頭發,再用梳子慢慢梳頭發,按摩頭皮,目光偶爾瞟到門外又收回來。

但時間過的飛快,衛雲開很快洗乾淨回來,把堂屋門杠上,吹滅堂屋的煤油燈,緩步走到臥室來,並未關上臥室的門,但外麵呼嘯的風聲已被擋在門外,新蓋的房子密不透風,屋子裡的溫度漸漸升高。

床上的新被子大概是被王寶珍收拾過都給塞到大衣櫃裡,床上留著兩床新被子,枕巾和床單都整整齊齊的。

衛雲開坐在椅子上不動,也不說話,宋月明的手漸漸抖起來,頭發散在腦後用一根皮筋鬆鬆的綁起來,挖一塊雪花膏慢慢在手上塗抹開,轉過身看向他。

臥室隻有一盞光線不足的煤油燈,昏黃燈光下,似乎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樣。

“其實……”

靜謐的空間裡,宋月明聲音輕輕地,仿佛風一吹就散。

衛雲開抬頭看她,眸底滿是不解。

“其實,要不是你當初救了我,被傳開謠言,我們也不會結婚,說起來是我連累了你。”

宋月明無意識的將手上雪花膏塗開,一雙手都是軟乎乎濕潤的,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浮動,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淚意止不住的向上湧,聲音愈加柔弱、顫抖。

昏黃燈光下,她眼睛裡覆蓋了一層水光,“要是你不喜歡我,我們不適合一塊過日子的話,過幾年我們就可以離婚,我不會有意見的。”

衛雲開的不解轉為詫異,他站起身,猶豫著走到她麵前來,腳步輕輕的,說話聲低緩沉穩,卻鏗鏘有力:“你嫁給了我,我會讓你過上最好的日子。”

他刻意壓低聲音說完,又故意咳嗽一聲,目光飄向臥室北麵那堵牆。

仿佛為了證實他的猜測,一道不大清晰的噴嚏聲傳來的,外麵頓時哄笑一片。

“擁軍你咋關鍵時候掉鏈子,咱還啥都沒聽見,就被雲開發現了!”

“開哥,你弄啥嘞,俺都凍感冒了!”

宋月明騰的一下臉色爆紅,她剛才在想什麼!

衛雲開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隨即朝外嗬斥:“都給我滾蛋!”

“這大冷天的,開哥你肯定是故意的!”

外麵的人說話聲音偏大,引起一陣狗叫,冷風一吹還有此起彼伏的噴嚏聲,守在牆外聽牆角的幾人徹底死心回家,感冒了可沒人給他們買藥吃!

衛雲開站在原地等待片刻,才起身往臥門前走,要關門,宋月明唉了一聲,他回頭看過來。

“我還想去倒水喝,等會兒我關吧。”

衛雲開點點頭,直接跨出門,將暖壺和新的搪瓷杯拿進來放到了桌上,隨手倒好一杯開水,放在桌上,而後關上門走到床邊,宋月明背對著他,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

宋月明都把雪花膏給搓乾了,終於等到開水能入口,但一杯水總有喝完的時候,喝太多也沒啥好處,她磨磨蹭蹭吹滅煤油燈,室內一片黑暗,她短促的啊了一聲。

很快,有一道微弱的光亮起來,是早上她拿著的電燈,剛才似乎放在枕頭邊,如今正被衛雲開舉在手裡。

借著這縷燈光,宋月明一步不差的走到床邊,脫掉鞋子上床,衛雲開躺在外側,她隻能跨過他往裡走,等坐在自己的地盤,宋月明弱弱出聲:“你把電燈關掉唄。”

衛雲開從善如流,宋月明摸黑將厚衣服放到床尾,剛剛拉著被子躺下,就察覺自己枕頭上橫著一條手臂,她剛挨著,身側的人翻身壓過來。

……

冬月的天氣最讓人意外的就是推開門看到一片雪白,昨天還是晴朗明媚的,早晨看到快到膝蓋的雪還以為眼睛出了問題,天地間一片雲妝素裹。

宋月明迷迷糊糊的就覺得冷風吹,睜開眼一看,暖被窩的人沒了,臥室門還開著,堂屋肯定被打開了,要不然不會這麼冷,她摸索著找到衣服就往身上套,昨天的衣服今天還能穿。

腳踩在實地上,她不由自主噝了一聲,沒睡好就算了,渾身都疼,最重要是肚子餓。

但看一眼時間,已經快八點了,趕緊梳頭準備洗臉,同時還在打哈欠,不過,一個哈欠還沒打出來,就見人走進來,打哈欠的動作一頓,差點把下巴卡著。

衛雲開輕笑:“起來了。”

“……嗯。”

“外麵下雪了,媽剛起來要做飯,不用急。”

“好。”

他進來似乎就為說這兩句話,轉身又出去,院子裡很快傳來沙沙的掃雪聲,宋月明梳頭發的同時還在思考,結婚就不能梳麻花辮了,頭發隻能簡單的綁個馬尾,其實散開圍在脖子裡更暖和,但出門見人有點不莊重,還是梳起來,她還有圍巾呐!

宋月明梳好頭發沒再躲在屋裡,迎著冷風出門,就看到新廚房裡有白煙冒出來,衛雲開難道還會做早飯?

此時,堂屋門口的雪已經被掃乾淨,通往廚房和大門的地方掃出來兩條小路,衛雲開還在拿著一把大掃帚掃雪,偶爾停住,不自在的動一動肩胛骨的位置。

宋月明瞟見了,走進廚屋才把雙手指甲放到麵前看,哼,活該!

廚房的大鐵鍋還在不斷冒著白氣,但並沒有早飯的香氣傳出來,掀開鍋一看,是半鍋滾燙的開水,宋月明這才想起來,農家早晨要喝上熱水,必須在做飯前燒開,再把開水灌到暖壺裡,剩下的開水夏天放涼是涼白開,冬天就用來洗手洗臉。

宋月明的嫁妝裡有嶄新的洗臉盆,她找出來先用熱水燙一遍,再把洗臉架放好,倒上開水再摻點涼水,正好溫熱。

宋月明先洗臉,洗完擦擦臉回房抹一遍雪花膏,等出來,衛雲開已經把雪掃乾淨堆在大門前。

“你去洗臉吧。”

“好。”他將大掃帚放好,大步走到洗臉架旁,直接伸手進去認真的洗臉。

宋月明剩下那句話就給憋回肚子裡了,她用過的洗臉水還沒倒掉呢,算了,就算是用過的洗臉水也很乾淨。

反正,他也不嫌棄。

兩人都收拾好,精精神神去老院子,王寶珍剛把飯放到鍋裡,扭頭看見兩人並肩走過來,滿意的點點頭,宋家這閨女不算差,確實很配雲開。

魏根生也在掃雪,他隻掃出來兩條小道,畢竟看這天還會下雪,衛雲開跟他奪過來掃帚,開始掃雪。

魏春華正站在堂屋門口梳頭發,見到新嫂子,害羞一笑:“三嫂。”

“哎。”

宋月明清脆的答應一聲,進廚房給王寶珍幫忙。

“沒事兒,都弄完了,不用你乾!”甭管是誰家,新媳婦剛進門一定會好生對待的。

宋月明就陪婆婆站在廚房裡,跟她說兩句話,忽然間王寶珍一拍大腿:“閨女、月明啊,你去拿幾個雞蛋,給你奶奶燉上,她回來了,就愛吃燉的雞蛋!”

魏根生的老娘還活著,前段來沒見到是被閨女接走住著了,衛雲開結婚才回來,宋月明也就昨天匆匆見過一麵,連話都沒說上。

宋月明去堂屋裡拿過來雞蛋,順手就做了,雞蛋磕在碗裡用筷子攪散,不必很講究,加點溫水加點鹽,筷子和搪瓷碗碰撞聲叮叮當當,很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上來想起來不到一萬字,晚了幾分鐘,抱歉,明天更新以及以後無意外還是老時間,早上九點,麼麼噠。

以前大早上去看一姐姐出門兒,她坐在房間裡,光線很暗,那個場景我記了有小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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