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大寶，媽給這兒呢！”
王娟抱起大寶哄，大寶虎頭虎腦，生壯實脾氣也不壞，很快不哭了，循著廚房香氣對上呆呆看著他小姑姑，迅速扭頭看向王娟：“媽，吃！”
兩歲小子是個好吃手，尤其睡醒之後，肚子也餓了。
王娟有些為難，涼麵條做了一碗多點，小姑子吃一碗，剩下她有心留給大寶，可又怕小姑子不夠吃，加上小姑子今天出事，她不想開那個口。
誰知道，宋月明轉身回去拿一個碗，將碗裡涼麵條撥出來一小半、麵上雞蛋也被倒進來一大半，又拿一雙筷子給王娟端過去：“嫂，你喂大寶吃吧。”
王娟既驚又喜，接過碗喂大寶吃麵還不忘誇一誇：“大寶，你看你小嫲嫲多好！以後得孝順你小嫲嫲知道不！”
宋月明理解了一下，在這裡嫲嫲就是姑姑意思，她也不多說，儘量放慢速度把麵條吃完，盆裡還剩下一點麵條，再看看躲在西廂房一直不敢出來宋建鋼，她絲毫不客氣將剩餘麵條撈出來，再把菜湯分毫不剩澆到碗裡。
宋建鋼就在西廂房窗戶邊，眼看小妹把麵條全部撈出來了，他肚子咕咕叫個不停，搓搓手就竄出去，嬉皮笑臉說：“小妹，麵條是給我盛好不？”
宋衛國兩口子基因不錯長得都不醜，生孩子也耐看，宋建鋼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瘦削，長得比較像黃梔子，文氣十足，實際上都沒上過幾天學。
“給你？”宋月明滿腔壓不住怒火，端著大半碗麵條瞪了宋建鋼一眼，避開他手轉身去棗樹下。
“嫂，大寶夠吃不？”
王娟笑眯眯：“夠吃夠吃，你吃吧。”
宋月明卻不由分說倒給她一半，又把雞蛋夾出來一些放到她碗裡，隨手拉過來另一張凳子，慢悠悠吃麵條，餓太狠吃太快對身體不好！
“小妹，你飯量小，吃不完就彆吃了，二哥還沒吃飯，讓哥吃唄。”宋建鋼饞呐，這白麵麵條不常吃，大嫂廚藝沒得說，他奔波大半天還被人揍一頓，肚裡沒貨腿軟啊！
宋月明瞥他一眼不說話。
王娟坐不住了，客氣說：“鋼子，要不你吃這碗吧，大寶他吃不多。”
大寶嘴裡還吃著雞蛋，聽他媽這麼說立刻扒著碗不撒手，警惕看向他二叔。
“跟小孩兒搶飯吃，宋建鋼你好意思不？”宋月明看宋建鋼有些意動，一點也不掩飾自己鄙視。
宋建鋼到底拉不下那個臉，扭身去廚房翻出來一個二合麵饅頭，乾巴巴啃一口，踱步到院子南邊菜地裡拔一棵蔥，就這麼就著吃了，他一邊吃一邊納悶，小妹這態度不對，該不會是楊紅衛那小子成事了吧？那他不是要虧本？
宋月明吃著飯也沒忘記觀察宋建鋼神色，稍微動動腦筋就能猜出來大概，宋建鋼肯定是被楊敏和宋柏恒打了一頓，現在正心虛呢！
她吃完，端著碗去壓水井邊洗碗，宋建鋼咬著饅頭殷勤給她壓水：“小妹，這是咋啦？”
宋月明眼皮都不抬，洗好碗送回廚房，再去洗手，宋建鋼心徹底懸了起來，爸媽一向偏心小妹，要是知道今天這事是怎麼回事，揍他一頓都是輕！
“月明，小妹，走，咱倆去河邊放羊唄，哥給你看個好東西！”
大寶好奇看著二叔和小嫲嫲，被王娟強製性扭過來腦袋，這兄妹倆乾啥她可管不著，現在最要緊是把麵條給大寶喂進去。
宋家養了兩隻羊，平常都是要牽到河邊放羊，宋月明一個月也乾不了五六次，這會兒更不可能跟宋建鋼出去，出去就要麵對大家夥好奇目光，她跳河事還沒解決呢！
宋建鋼還在一個勁兒說好話：“小妹，好小妹，咱倆一塊兒去唄！”
宋月明猛地一回頭，使出自己吃掉那一大碗麵條存儲力氣，狠狠踩在宋建鋼腳背上，她穿是千層底布鞋，鞋底厚實防滑，但鞋麵隻有一層粗布，宋建鋼也是穿這樣鞋，那一層布根本不當事，他被這一腳踩齜牙咧嘴！
“彆叫我小妹，我沒你這樣哥！”哪個親哥會這樣算計自己親妹妹？！！
宋建鋼心說壞了，顧不得腳上疼痛，還要拉住宋月明說話，爸媽馬上下工回家了，他可不敢讓宋月明跟爸媽告狀去！
“月明，你——哎喲！”
宋月明又照著宋建鋼小腿踢了一腳，她往他臍下三寸看了一眼，要不是怕太出格她肯定直接踹上去！
兩人這事還沒鬨明白呢，就聽到一人在外麵喊：“月明，娟兒，恁媽跟人家打架咧，快去看看吧！”
宋月明還沒反應過來，王娟已經站起來朝外喊：“啥？給那兒打嘞？”
“東邊路口！”
王娟立刻放下碗，對上臉色不太好小姑子交代道：“月明，你給家看著大寶，鋼子，走，咱倆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宋建鋼站在原地沒動，王娟恍惚聽到了東邊傳來打鬨聲，一疊聲催促：“鋼子，快走啊！”
“噢噢，就來！”
宋建鋼深深看一眼宋月明，跟著王娟跑出去了，大寶看他媽走了，撇撇嘴就要哭，宋月明回過神走到他跟前：“大寶彆哭，嫲嫲喂你吃麵條。”
大寶立刻止住淚了，乖乖張嘴吃飯，這般無憂無慮模樣直接把宋月明逗笑了。
門外
王娟和宋建鋼急急忙忙跑出去，還沒走到東邊路口就看到圍在一起十幾口人，笑聲夾雜著勸架聲，看熱鬨見他們來了，直接讓開一條路，二人走進去就看到中午還哭哭啼啼黃梔子正坐在劉大蓮身上扇她耳光——
“你個嘴上不把門，敢造我家月明遙，你咋恁欠揍你？！”
魏擁軍來找衛雲開喝酒是真，但彆有目也是真，魏家擺好一桌菜，魏擁軍媽李小燕剛從廚房忙活出來，見他們提著五花肉抱著西瓜，才露出兩分真心實意笑容。
“來就來唄，還帶啥東西。”
衛雲開將五花肉遞過去：“總不能空手來吃大娘家飯。”
李小燕朝廚房喊：“文麗，來把你開哥東西拿屋裡去！”
她一聲令下，一個紮著麻花辮年輕姑娘慢吞吞走出來了，頰邊兩抹紅霞，匆匆瞟一眼衛雲開長相，等著他把五花肉遞過去。
衛雲開瞥了魏擁軍一眼，這家夥正在討好笑。
李小燕絲毫不覺，得意洋洋介紹：“這是我娘家侄女，叫文麗，閒著沒事來俺家住幾天，開子，你彆跟她客氣，隨便說說話就中。”
衛雲開微微頷首，扭頭將肉交給魏擁軍：“你拿進去吧。”
“開子，你咋還不好意思呢，快進去吧，馬上就能吃飯。”李小燕暗中推推李文麗胳膊，示意她上前說話，可李文麗隻敢偷偷看看衛雲開，見他不苟言笑心裡就生了怯意，再說這事不該是姑娘家開口吧？
衛雲開坐下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魏擁軍今兒過生日，他是李小燕生了三個閨女才撈到手兒子，又是滿二十整生，和兄弟朋友吃一頓也是應該。
等剩下三個年輕小夥子都到了，連帶著魏擁軍爸魏紹林也坐到一旁聽他們談天說地，魏紹林身體不好，略微吃點飯就沒了精神到床上躺著，李小燕帶著侄女在廚房吃飯。
“看見沒，人咋樣兒？長不孬還有工作，你倆要是好上以後肯定享福，到時候可彆忘了給你出力姑和表哥！”李小燕算盤打劈裡啪啦響，衛雲開有工資又娶了她娘家侄女，以後總得拉拔擁軍一把，她那老伴也不知道活到什麼時候，她總得給兒子找好靠山，哼，等那王寶珍養大兒子向著她，王寶珍一定能氣死！
李文麗猶如蚊呐嗯了一聲，心道她媽也讓她嫁得好了回家幫弟弟呢，表弟到底不如親弟弟，不過，那衛雲開不是一般人能拿捏得了。
“姑，那衛雲開能答應？”
李小燕點點頭，“當然，你放心在這住個七八十來天，讓擁軍帶你出去跟他玩。”
李文麗羞紅臉點頭：“我聽姑話。”
李小燕滿意一笑，一頓飯功夫時不時讓李文麗去送點吃喝，看似大方，內裡肉疼到不行。
飯桌上男人吹得天花亂墜，興許是瞧見了李文麗殷勤，話題轉到衛雲開婚事上，他們也被家裡催著和衛雲開提一提，都想給他說媒。
“聽說小宋莊大隊長閨女長得好看，屁股後頭跟著一大幫年輕孩兒追，開哥，你要是看上了可得抓緊，要不然人家嫁到外莊去多可惜！”
“那人家大隊長閨女肯定搶手！”
“不過聽說人家看上小宋莊一個當兵了，前段跳河是咋回事開哥你知道不？”
衛雲開波瀾不驚笑道：“你咋知道這麼清楚？想乾包打聽？”
“哈哈哈，就是嘴碎很！”
“吃菜！吃菜！”
一夥人直接把壽星魏擁軍灌醉，吃個半飽，碗裡就已經乾乾淨淨，離開時暗暗埋怨李小燕小氣，衛雲開一人從魏家離開，月亮將眼前景物灑上一層銀紗，他微微抿唇，剛要拐彎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弱弱女聲。
是李文麗，手裡捏著一個二合麵饅頭。
“開哥，你是不是沒吃飽，我這有個饃沒吃，你吃吧，彆回家餓著。”她笑羞澀又大膽。
兩人隔著五六米距離，衛雲開淡漠搖頭，嘴角勾著一抹半是嘲諷半是自嘲笑容，聲音略顯冷淡：“不用。”
他說完就走了，李文麗想追上去，可他拐彎之後很快就沒了人影，她人生地不熟不敢追上去，隻能返身回去，月光下李文麗若有所思，眸底帶著某種誌在必得，農村裡出一個吃商品糧很難得，她一定不會把衛雲開放走！
……
王寶珍愁不得了，打兩年前出過那檔子事就很少有人給衛雲開說媒，但打從傳出他救下小宋莊那閨女之後，說媒人都要把魏家門檻給踩塌，就連兒媳婦也想讓娘家妹妹、表妹和衛雲開見見麵，更彆提她娘家人。
“衛琴那裡也沒啥話，開子，我給你去問問，啥時候再相一次，中就中，不中咱見下一個。”王寶珍忍著心痛道，現在上趕著來沒一個比宋月明條件好，她是真心不想讓衛雲開錯過這個。
衛雲開想了想：“媽，我今個不去鄉裡，要去一趟小宋莊。”
王寶珍又驚又喜，連連點頭說好：“要不要給你買點啥帶著？”
“不用，我有錢。”
“中，那你買點罐頭點心帶過去，彆空手！”
衛雲開沉沉點頭，他去給小宋莊給人修理拖拉機不用帶禮物上門，當然這件事不必跟王寶珍解釋太詳細，隨後就穿著那身舊衣裳騎上自行車飛一般從家裡出去。
留在家裡王寶珍老覺得哪裡不對勁，可總也說不上來，等到中午做飯還在琢磨這件事，那小子都沒換衣裳，怎麼出去見人？又被這小子給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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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明早早起床給自己編了兩條特彆整齊麻花辮，又特彆臭美翻出來所有衣裳全部試一遍，最後選定一條淡藍色短袖襯衫配上確良長褲，這一身在村裡可是相當時髦衣裳，這陣子她要把自己打扮光鮮亮麗，避免被人扣上失戀憔悴標簽！
抱著自己是村裡最靚一枝花心情，宋月明美滋滋到黃梔子麵前轉了一圈：“媽，好看不？”
黃梔子驕傲極了，大笑著說：“好看！咱家月明長得最好看！”
宋衛國和宋建兵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等模樣，大寶隻知道看著大人笑，王娟則是誇獎：“月明麻花辮梳真精神！”
唯有宋建鋼眸光閃了閃，慢半拍跟著大夥一起笑。
早飯過後，村裡就敲鐘督促大家出門上工，家裡剩下宋月明和王娟母子，宋月明不在家裡呆，她要去宋衛國家裡陪是宋老太說說話，宋家兩兄弟分家後商量著按季度輪流奉養老娘，宋老太住在大兒子家就輕易不到小兒子家來，想孫女了就讓她過去，還會偷偷攢點好吃。
這幾天宋老太在家裡織布，想著孫女就快出門兒，啥都不會也不成，天天叫宋月明去宋衛民家裡跟她學織布，然而宋月明隻見過織布機圖片，看宋老太織布看眼花繚亂，等自己上手做了就手忙腳亂，但這好歹是個打發時間差事，在沒找到去城裡方法前，學一學織布也沒什麼壞處。
從宋衛國家到宋衛民家要走過兩條胡同，其中一條胡同裡是村裡唯一一所中學後牆，牆內是學校廁所，牆外是一家沒人住、幾近荒廢人家，宋月明每次走過去都會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