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2 / 2)

戒煙 仙貝瑞拉 10968 字 6個月前

李曦:“……”

他這話說完,還真沒再接著往下問什麼,靠在桌角,事不關己地玩著桌上的筆。

一時間,整個審訊室悄無聲息。

時鐘滴答,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

李曦再次換了一下腿,挪了挪屁股。

“再沒有人說話,我要睡著了。”段非扯過來一把椅子,跨在椅子上反著坐,胳膊搭在椅背,打著哈欠。

時見微看到他打哈欠,沒忍住,也被傳染著打起了哈欠。似乎今天忙了一天,到現在才有了倦意。

不隻是他們,審訊室裡的其他人都開始犯困了。

嚴慎把玩著那隻中性筆,筆端尾部抵在桌麵,漫不經心地敲著,一下又一下。

李曦的心裡打著鼓,在這一陣清晰的敲擊聲中迅速放大。摸不清他們想做什麼,逐漸陷入一種焦躁的情緒中。最後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還想問什麼?”

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

聞言,嚴慎不緊不慢地開口,把段非和魏語晴問過的問題顛倒了問法:“你和方洋洋是最近認識的嗎?”

李曦的肩膀微弱地聳了一下,直直看著嚴慎:“對啊,我和她是最近才認識的,她在網上找到我,聯係我給她做新娘妝。”

語氣沒有之前的肆意,反而變得有些生硬。背得滾瓜爛熟的詞,在他換了沒有問過的方式之後,她需要重新思考措辭。

心裡沒底,加上心虛,她做出了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語氣也自然變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偏偏她視線筆直,在判斷他是否相信她的話。但瞳孔有細微的閃爍。

嚴慎好整以暇看著她,勾唇:“自信點,編出來的故事才有人信。”

李曦皺眉:“我說的是事實。”

語氣生硬,然而她的聲音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嚴慎隨意地點點頭,對她的回答不表態,接著問下一個問題:“8月25日十二點到十二點半,你在哪?做什麼?”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

“倒著說。”

倏地,李曦怔住,傻眼了。

在嚴慎似笑非笑的注視下,她垂眼,緊張地舔了舔唇:“我和劉錦哲在樓梯間抽煙……”

“你和他認識?”

“不認識。”

“那你們一起?”

“碰巧在樓梯間遇到。”

“哦——我們好像沒有和你提過他的名字。”

為了避免串供,也方便套話,他們從頭到尾對三個嫌疑人都是盲審,就連問到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時,也隻是拿照片確認,並沒有提及過姓名。

李曦霎時緊繃,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抬起頭準備狡辯。嚴慎率先開口,不疾不徐的,說出了她想到的回答。

“碰巧遇到,自我介紹認識了一下。”他的嘴角噙著笑,笑意卻不及眼底,“是嗎?”

那雙深邃的眼睛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似笑非笑,看不出背後的風暴,隻覺得不怒自威。此刻被他攫住,她喉間發緊,說不出一個“是”字。

也不敢說。

心理防線被攻破,李曦徹底破防,頹然地垂下頭,聲音略微顫抖:“我不是故意的。”

“她和彆的男人結婚,我嫉妒得發瘋,但我真的沒想傷害她。”

她捂著臉,帶著哭腔。

-

從審訊室出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真相和他們推測的差不多,李曦和方洋洋在兩年前相愛,但因為這段不被世俗認可、難以公之於眾的關係,加上方洋洋家裡人催婚,這段關係最後變質。

方洋洋被迫嫁給相親認識的男人,依舊和李曦維持著這段關係。至於劉錦哲,是李曦最好的朋友,也是伴郎不夠被她推出來當伴郎的。

案發當天,李曦身為方洋洋的妝造師,陪同她回到化妝室換敬酒服,趁著這個時間,兩個人玩了一把,卻沒想到失手出了人命。

當時她嚇得腿軟,又難過又害怕,劉錦哲一直在門口替她倆守門,聽到動靜跑進來,發現出事了。場麵過於糜爛,他隻能順水推舟,找了個性窒息的借口偽造成自殺,隨後又去刪了監控。

張勉路過時透過半掩的門,隻看到了給已經死亡的方洋洋綁麻繩的劉錦哲,誤以為是出軌伴郎給他的好友戴綠帽,被玩死了。

最後兩個人在樓梯間抽煙,在爭吵哭喊之後冷靜下來,統一了口徑。

於是劉錦哲成為了她的幫凶。

而他做這些的原因,隻是因為喜歡李曦。

“這個案子……難評。”魏語晴合上文件夾說,“我現在心情有點複雜。”

兩個女生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其中一個女生被迫嫁給不喜歡的男人,而作為幫凶的那個男人喜歡另一個女生。

這愛恨情仇比她的生理期還亂。

段非得臉色也並不好看:“她愛她,但他愛她?我突然有點不太理解這個世界。”

儘管從事刑警已經五年,經曆了大大小小不同類型的案子,但有些案子依舊會讓他感到震撼。

時見微默不作聲,環顧一圈,尋找嚴慎的身影,發現他站在側門的台階跟前。

夜裡又起風了,清風撩起他的衣擺。

她走過去,聞到煙味,沒忍住咳嗽起來。

嚴慎聽見她的聲音,扭頭看了她一眼,抬手把煙撚滅。

“嗆到你了?”低沉的聲線放柔,和方才在審訊室裡完全不一樣。

想說還好,但生理眼淚騙不了人。她眼角微微泛紅,一雙杏眼盛著清泉,湧上來,快要溢出來。她還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站在風口,嚴慎低頭,微微擋住她:“彆站風口,容易感冒。”

時見微雙手背在身後,歪頭看他:“那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嚴慎沉聲道:“燥,吹吹冷風。”

沒再往前走,時見微就站在他身後側方,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風:“你會覺得可悲嗎?”

對於這場誤殺之下,不見天日的愛。

嚴慎:“會。”

與她內心感受相吻合的答案落下,心跳轟鳴兩聲,再平穩下來,仿佛被柔軟的雲團托舉著。這種不符合世俗大眾的愛情,並不容易被接受,也常常有人戴著有色眼鏡。

但他沒有。

不但沒有,他還有一絲同理心,眼底的悲憫和眉宇間的沉悶不是裝出來的。

時見微一直覺得,男性的共情能力是很差的,可他似乎……不太一樣,她明顯能感覺到他此刻的情緒。認識他的時間不長,但不管是自己的感受,還是其他人閒聊時的議論,他這人很擅長隱藏情緒。能讓她看到三分,那此刻海麵下的洶湧已經是十分。

靜靜看了會兒他的側臉,她忽而開口:“嚴教授。”

嚴慎:“嗯?”

時見微:“挺帥的。”

聞言,嚴慎轉過身,背對風口,麵朝她,低頭垂眼看著她:“哪裡帥?”

時見微一愣。

一般聽見這種話不都是直接說聲謝謝就完了嗎?他怎麼還追著問啊?

她想了想,說:“玩心理戰的時候,挺帥的。長得嘛……”

拖著尾音,她仰頭看著他,含笑的眼眸仿佛盛著天際搗碎的星河,“還行吧。”

將她眼底的狡黠看得明明白白,嚴慎輕笑一聲,好聽的磁性嗓音含混著笑意,卷著風在她的耳畔環繞。

“能入時法醫的眼,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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