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蚌生珠(2 / 2)

伊麗莎白聽她這樣說,就明白了:比起現今尚未真正發展起來的西醫內科學,中醫在不孕不育的治療上的確非同一般。歐洲尤其是英國醫學現在比東方領先的地方大都集中在解剖學和生理實驗上,這屬於科學研究範疇,而真正治病的療效還遠遠遜色於中醫。這裡的內科疾病理論仍停留在四□□論上,比中世紀的進展不大。而本世紀醫學上最大的進展,是從明國傳來治療天花的“牛痘接種法”,這種方法自明國永樂皇帝之時就已在明朝推行,東方人早就擺脫天花的陰影了。

伊麗莎白試圖解釋給班納特太太聽,想使她明白不孕不育與單生兒子根本是兩碼事。但太太絲毫聽不進去,她央求莉齊想想辦法,能不能通過那些貴族朋友弄來這樣的湯藥。

伊麗莎白前段日子也動過想法,她粗略懂點診脈的方法,因而知道班納特太太的確有些失於調養的毛病。如今還算的上年輕力壯的時候不太能體會出來,等再過幾年症狀就會顯現出來,尤其她失眠頭痛的毛病必將更劇烈——拜上輩子尹家獨特的教育所賜,伊姓養女都得學會怎麼調養,以便未來其中脫穎而出的那位尹夫人既可稱職地照顧丈夫的身體,又能為尹家生下健康的繼承人。

班納特太太固執起來比驢子還倔,就連她的先生,也很難輕易改變她的念頭,隻能越過她一錘定音。正因深知這點,伊麗莎白那時想把“為朗博恩生下男繼承人”當做掉在驢子前頭的胡蘿卜,好使太太願意調養身體——若直接告訴這位母親她有病,伊麗莎白擔保她不會相信,也絕不會喝女兒弄來的黑漆漆的中藥。伊麗莎白幾次隱晦提起還引起過父親的注意。

可隨即,伊麗莎白在深思過後就放棄了這種方法,她認識到班納特太太對沒能生個兒子、以至於得叫外人繼承財產這件事實在耿耿於懷,連平常提起來她都反應很大。若她給了希望又沒結果,可就實在太傷媽媽的心了。

伊麗莎白便決心換個法子,可沒等她想出來新辦法來,班納特太太自己就來了。但這件事的核心在於:

“媽媽你知道,就連上帝也沒辦法決定胎兒的性彆,不可能有一種藥能叫人隻生男孩,這太荒謬了!”

“胡說!胎兒的性彆就是上帝賜予的!”班納特太太立刻反駁道。

“好吧,媽媽。”她的女兒服軟道:“既然上帝決定男女,那喝那種藥完全沒有意義,不是嗎?”

這本就是謬論。既然您深信上帝賜予性彆,那麼一種藥能使婦女隻生兒子就是假的。

班納特太太噎住了。她腦子裡全亂了,訥訥的說不出更有理的反駁話來。

門外偷聽的班納特先生不厚道地偷笑起來。這位年長的紳士在小門隔壁的妻子偷偷摸摸出門時就覺察了,當女兒的房間裡隱隱傳來太太的哭聲後,先生就再也躺不住啦,他有違風度的站在門口偷聽起來——值得一提的是,此間班納特先生用眼睛瞪走了同樣聽到動靜出來的長女簡和三女兒瑪麗。幸好最小的兩女兒的房間其實是閣樓改造成的,離得有點遠,才沒叫老父親再尷尬第三回、第四回。

‘莉齊完全能製得住她媽媽。’班納特先生放下心,愉快地決定回房休息。若再待上一會,萬一引來樓下的管家太太和女仆,叫她們瞧見男主人偷聽,那紳士先生可就真承受不住啦。

隻是班納特先生忘了,他的太太從來不是講理就能降住的人。克拉麗莎·加德納·班納特最擅長的就是胡攪蠻纏,而除了個彆情況,她隻要使出這種蠻不講理的勁頭,總能叫自己得償所願。

自知不擅長思考的媽媽沒等兩分鐘,就拋開那點糾結,開始抹淚道:“莉齊,你也認為你爸爸的那個侄子八成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家的財產落到那樣人的手裡?——我敢肯定舞會上那幾位夫人沒說謊,可是隻有城裡的上等人才能接觸到絲國的藥水,要不是家裡隻你有貴族朋友,媽媽也不會來央求你了!”

“結婚後你爸爸也沒動過我帶來的錢,媽媽本來打算把這四千磅留給嫁不出去的女兒——可如果你們有兄弟依靠,就用不到這些了!”班納特太太興致高昂,好像已經生下來兒子一樣,“我偷偷拿出兩百、不,五百磅來!好莉齊,隻要你幫媽媽,班納特家就有指望啦!”

伊麗莎白本想告訴母親:因為除明國之外,英國的海貿是最繁盛的,可以算的上整個歐洲貨物的集散地,所以倫敦有許多外國人,當然也包括一些明國人——伊麗莎白在陶麗絲學院認識的那位章夫人告訴她,這些明國人大都住在倫敦肯辛頓,那兒有明國人專門為方便自己人開的小鋪麵,中藥鋪當然包含在內。

章夫人說過藥鋪裡的大夫也接待本地人,隻是少有人知肯辛頓區明國人聚居地的事情。伊麗莎白疑心班納特太太說的幾位夫人也是從那兒的中藥鋪治療的。

可做女兒的轉念一想,若是仍勸她,隻怕媽媽不會死心,她完全相信了宴會上誇大其詞的傳聞,反而去求彆人幫忙,說不得人家覬覦她的嫁妝,做局蒙騙她。被騙了錢還不要緊,若因此喝些亂七八糟的藥水弄壞了身體就後悔也嫌晚了。

伊麗莎白便說:“我知道倫敦有這樣一間明國人的藥鋪,我們可以先去那裡看看。東方人和我們不同,他們是一人一方,同一個人,還要經常調整藥方。若是沒看到求醫者,明國的醫生是不肯開方治病的。”

班納特夫人太高興了,她雖然不太明白,但知道莉齊能幫她找到絲國的醫生就足夠了。班納特太太一心想要買那幾位成功生下繼承人的夫人喝的藥水,她這會兒對絲國的醫術迷信極了。

伊麗莎白覺得媽媽一定沒仔細打聽,治好的夫人們生了孩子,可不一定都是男孩。不過這是件好事,不必想彆的理由哄她去,就可以請大夫為班納特太太調養一下身體。

“那我們明天就去!”班納特太太說,“我一定要你爸爸騰出拉車的馬,農場的活可以晚一點再做。”

“可是媽媽,因為舞會,今天已經耽誤一天了。”

“乖孩子,你彆擔心。他們可以先弄彆的,班納特先生總不至於要看太太和女兒搭公共馬車進城吧。”

太太說完,就打了個哈欠,她的要求得到滿足,心情終於鬆快了,於是困乏勁兒馬上湧上來。

伊麗莎白想起什麼,就披衣下床,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自製的香包,放在班納特太太枕邊。

“這也是絲國的香料?”太太嘟囔道,隨即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裡麵是陶麗絲學院裡的薰衣草,伊麗莎白和蘿拉在閒暇時縫製了幾個墜在四柱床上的香包,用它來填充,清香又好看。

這會兒正適合幫媽媽助眠。

母女兩個倒一夜好眠,隻可憐班納特先生,不知怎的,一晚上沒睡好。他更想不到,明天清早還有一個‘小驚喜’正等著這位失眠的紳士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魚今天準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