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把,我一把(1 / 2)

班納特先生之前已經勸告過伊麗莎白,她對盧卡斯家的事情並未分太多的注意力。她雖然擔心夏綠蒂,卻不認為這個堅韌變通的姑娘會遂盧卡斯爵士的意。

況且的確也不必太過擔憂,這件禍事的根源,克勞德先生在當天晚上就早已‘消失’,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再踏上英國的土地了。

更可笑的是傳出瑪麗亞·盧卡斯要結婚消息的這天傍晚,盧卡斯爵士的男仆姿態卑微的上朗博恩來,向剛剛回家的班納特先生打聽克勞德的下落,被班納特先生毫不留情的譏諷一番。

“爵士跟朋友說他同意了克勞德向瑪麗亞小姐的求婚,還要在梅裡頓教堂為他們婚禮。可你的意思是說克勞德跑了,這可是個驚天的奇聞呀!”班納特先生根本不顧忌風度,根本不掩飾他對克勞德的蔑視。

“如果威廉爵士在這裡,我倒要請教他,他未來的女婿為何要來班納特家打聽!”班納特先生冷笑說:“他是生怕我也瞧上那個一半藍血的小子?那請威廉爵士大可放心,我的女兒們寧可做個老姑娘也不會跟這樣的人來往!如果她們之中哪個昏了頭,未來要和一個混賬結婚,那她隻好摘下自己的姓氏,永遠彆再回來。快回去稟告你的主人吧,朗博恩乾淨的很,不歡迎那種臭東西!”

晚上喝茶時,班納特太太說起來這件奇聞。下午果然有鄰居來拜訪她,太太們在一樓的客廳裡談論猜測了很長時間,班納特太太驚訝極了,她根本想不到其他事情,滿腦子都是盧卡斯太太竟然那麼早就嫁出去了一個女兒。

幸好太太最近生活的分外滿足,好事一件接著一件,才沒又唉聲歎氣起來。她隻是惡狠狠的說盧卡斯太太不疼孩子,竟然同意了孩子們輕率的小念頭,那種沒有財產沒有地位的年輕人根本不是什麼好人選——班納特太太以為瑪麗亞和克勞德相愛,克勞德才求的婚。

大家都沒說話,連莉迪亞都很平靜,她垂著眼睛,身上的那種輕信魯莽的氣質一下子沉澱下來。她不像以往那樣愛說話,現在莉迪亞學會聽見去彆人的言語,伊麗莎白偶然能看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都有些心疼。

班納特先生和伊麗莎白心裡都很清楚,克勞德不會回來了,就算盧卡斯先生在他家守上一百年,這惡棍也不會再出現了。

但其他人不知道,盧卡斯家不知道,整個梅裡頓的人也不知道。

不過他們總會知道的,這種被賭場抓去勞工還債的事情值得人們說一陣,克勞德又是那家酒館的常客,早晚會有人把消息傳回來。伊麗莎白實在有些幸災樂禍,她竟然開始期待,當虛偽自私的盧卡斯爵士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可第二天來朗博恩拜訪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夏綠蒂·盧卡斯。

在上一個假期,伊麗莎白與這位以前的好友發生了些不愉快,兩個人誰也沒有說服誰,隻好不歡而散。那以後盧卡斯小姐一直有意躲著伊麗莎白,在伊麗莎白覺察到自己錯誤後給她寫了一封道歉信,也沒有讓情況好轉。

道歉信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夏綠蒂又刻意回避她,伊麗莎白真覺得她們的交情已經到頭了,她從來也沒指望過夏綠蒂能主動來找她。

可為了瑪麗亞,夏綠蒂來了。

夏綠蒂比瑪麗亞要成熟多了,她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解釋,也不求伊麗莎白幫瑪麗亞,甚至一句也沒提起自己。夏綠蒂很有教養的陪班納特太太說了一會話,對太太那些關心瑪麗亞婚事的話也沒露出一丁點異樣,她坐在那裡,好像之前每次來探望伊麗莎白的時候一樣。

班納特太太什麼都不知道。沒一會兒,夏綠蒂就明白了這點,這個認知讓她眼眶發熱,這事地獄裡的幾天裡唯一感到的一點溫暖,竟然是來自彆人家,還是她父親提防忌憚的班納特家。

“好啦,我知道你肯定是來找莉齊的,你們年輕小姐總不愛和我們一起說話。莉齊,快去招待你的朋友吧!”班納特太太大聲說。希爾太太忙扶她回臥室去,每天上午班納特太太都要睡一會。

伊麗莎白打開自己的臥室門,請夏綠蒂進去,夏綠蒂愣了一下,馬上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她才說:“米莉!”

盧卡斯家的女仆換忙抱著一疊衣服走上前來,伊麗莎白馬上認出這是那天給瑪麗亞換上裙子。她眼睛閃了閃,吩咐薩拉帶著米莉去樓下小客廳喝茶。

“我不能待太長時間。”夏綠蒂抬起頭來,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掉過眼淚的痕跡:“我媽媽同意我出門,唯一的理由就是要拿回那天瑪麗亞的衣服。”

“那件衣服很多人都見過瑪麗亞穿過,是她最好看最喜歡的一件修米茲·多萊斯。”

“可那隻是一件衣服,比起瑪麗亞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夏綠蒂咬著牙說。

夏綠蒂不會不明白,那件衣裳也等於名譽!伊麗莎白詫異的看向以前的朋友,她的意思是說在她眼裡,瑪麗亞的幸福遠比名譽重要,這大概是最近盧卡斯們所有的話中,伊麗莎白聽到最動聽的一句。

緊接著,夏綠蒂就再也不提那件衣服了,她看向伊麗莎白,艱難的說:“莉齊,能借些錢給我嗎?”

伊麗莎白張了張嘴,有許多話想問,最終,她說:“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夏綠蒂像扔下了什麼重擔,直接說:“最好能有二十鎊,如果沒有那麼多,就全借給我吧!”

夏綠蒂語速飛快:“我會儘量快些還你,但可能得拖到明年。梅裡頓不太缺家庭教師,我得刊登一則廣告,看看哈特菲爾有沒有機會。”

伊麗莎白打開抽屜的手一頓,她馬上轉頭看向夏綠蒂,飛快問:“你要去做家庭教師?盧卡斯爵士要把你攆出去?”

夏綠蒂的嘴唇抖動一下,若無其事的說:“莉齊,你知道,一個出身還算體麵的女人,沒有財產,隻受過一些外語、音樂這種沒什麼實際用處的教養,當一名家庭女教師,已經是很不錯的出路啦!還能維持尊嚴和體麵,沒什麼不好。”

“盧卡斯爵士當然不會把女兒攆出去,但莉齊,你忘了嗎,我已經過了21歲啦,可以自己支配財產和婚姻。這兩個我都沒有,但我可以去找一份工作。”

夏綠蒂顯然不願意多說,她變了很多,兩個人又不再是以前那種親密的關係,伊麗莎白隻好把話咽回去,想了想,她又從抽屜裡多拿出幾張麵額20英鎊的紙幣塞進錢袋裡:“這些都給你。”

伊麗莎白迅速寫下陶麗絲學院的地址,撕下那條紙也塞進錢袋裡,把錢袋擱在她手裡,低聲說:“有事的時候,寫信給我,或者到這個地址去找我。你把錢袋藏起來,快回去吧。”

那個小錢袋沉甸甸的,塞得鼓鼓的,剛才夏綠蒂看見她的動作,知道裡麵有不少錢:“我們數一數,我給你寫一張……”

伊麗莎白沒等她說完,推推她:“告訴盧卡斯太太,班納特家沒見過什麼外人的衣服。你快回去吧。”

“我把錢夾在信裡寄給你。”夏綠蒂哽咽著說,忽然抱了抱伊麗莎白:“謝謝你莉齊,還有對不起。我從前應該好好想想你的話。”

伊麗莎白愣愣的看著夏綠蒂簡單的白細棉裙擺一晃,她人已經下了樓,叫女仆一起回家。

送出去夏綠蒂主仆兩個,薩拉回到二樓服侍,她唏噓的說:“我說這個米莉我怎麼不認識,原來是盧卡斯夫人新雇傭的,孩子出了那樣的事,爵士夫人竟然還有心情雇傭新仆人!”

“薩拉!”簡皺著眉頭說。

薩拉捂住嘴,馬上道歉:“簡小姐,我從沒在外麵亂說過一句話。我,我就是有點難受!”

她對簡和伊麗莎白說:“這個米莉就是個傻姑娘,特彆愛說話。她說瑪麗亞小姐病的很厲害,可是盧卡斯太太隻從梅裡頓請來一位藥劑師給她看病。誰知道盧卡斯太太看上去和善,可私底下這樣狠心?在朗博恩,就算是傭人們病了,班納特太太都是請一位正兒八經的醫生給我們看病……”

在幾英裡外的盧卡斯府,夏綠蒂把錢袋藏在妹妹的薄被下麵,對愁眉苦臉的盧卡斯太太說:“媽媽,您去休息吧,我來照顧瑪麗亞。”

盧卡斯太太看著床上不肯睜眼睛的次女,氣的直流眼淚,她還要嘮叨,就聽到庭院裡傳來小威廉的哭聲,夫人馬上就跑了出去。

夏綠蒂關上房門,瑪麗亞睜開眼,抿著蒼白的嘴唇硬坐起來:“借到了嗎?我之前那麼冒犯,莉齊還肯借錢給我們嗎?”

夏綠蒂點點頭,趴在門上聽了好一會外麵的動靜,才快步跑回床邊,姐妹兩個把棉布單拿開,直接把錢袋倒在床中間。

一小堆先令,一疊麵額不同的英鎊紙幣。

夏綠蒂愣在那裡,她本來以為這麼沉,應該大部分都是便士,誰知道……

“3張20英鎊,4張5英鎊,9張1英鎊,還有32個先令。”瑪麗亞的手都抖了,但一聽到門外有一點聲響,她馬上拉過棉單子,閉眼躺下去,把所有的錢都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