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是簡的錯(1 / 2)

既然知道這所謂的拉沃太太的底細,那麼事情就好辦的多,但有簡小姐的舅舅在一旁,喬治先生便總想辦的再漂亮一些。

他吩咐仆人去下等妓.女出沒的街巷打聽有沒有誰聽說過拉沃太太,又親自帶著禮物去拜訪負責管轄這一區的治安官先生。

加德納舅舅完全任他施展才乾,不過他搶下了為拜訪治安官先生的準備禮物的差事:“負責本區的治安官先生曾在塞維利亞住過幾年,喜歡昂貴的古巴雪茄,我那裡正好有這東西。”

精明能乾的喬治先生沉默了一下,他覺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看起來加德納先生似乎早就對這件事有了準備——現在英格蘭流行鼻煙,鼻煙壺剛剛取代了煙鬥成為一種新時尚,這種雪茄的抽煙方式喬治先生隻在比利牛斯見過。德國和法國也才剛剛有小煙廠出現,而英格蘭根本連煙廠都還沒有,在很多英格蘭紳士都沒注意過這種抽煙方式的時候,加德納先生卻早已準備下了正宗的古巴雪茄?(注)

‘或許加德納先生有其他的事情要尋求治安官先生的幫助。’

喬治先生剛這麼想,就聽到加德納先生說:“我的小莉齊三個星期前發現有人盯著她們的房子,她拜托我查清楚。我查到了維洛妮卡·拉沃,這個人狡猾奸詐、詭計多端,但幸運的是她沒什麼倚仗,憑她做的那些違背法律和上帝旨意的事情很容易對付。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處理,梅裡頓的工廠就出了些事情,我不得不離開幾天——安排保護她們的兩個女仆做的還不錯,況且拉沃不知為什麼會誤會簡是被人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鳥,她的目的是想要簡被拋棄……可我沒想到她能打聽出簡什麼時候有客人拜訪。”

“幸好隻是個胭脂盒。”好一會,喬治先生說。

做舅舅的點點頭:“幸好是個胭脂盒。我失職了!”

加德納先生現在還在後怕,他把事情全交給年輕人處理,一方麵當然是想考驗他,另一方麵則是他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會設想如果拉沃用的方法再狠毒一些,比如在教堂那裡讓胭脂盒掉出來……倫敦很大也很小,尤其簡的外貌出眾,她還在城裡有朋友,這樣的壞事一旦被傳揚出去,就算把拉沃送上絞架,也沒辦法完全洗清潑到小姐身上的臟水。

想到簡的那幾位朋友,加德納先生的眼睛眯了眯,神色沉下來。

收到合心意的禮物,治安官先生喜悅極了:他的珍藏即將耗儘,但因為法國那位第一執政官在6月剛剛戰勝了奧地利帝國,反法同盟失利,英格蘭本土與歐洲的貿易艱難,治安官先生根本找不到販賣雪茄的商人,就連托朋友代買也成了奢望。

處置一個非法私來妓.院的老鴇,對高興的想要報答的治安官先生來說,隻是一件小事而已。

流鶯街的事情也很順利,這個惡毒的女人騙過很多姑娘。不止一次的誘拐過剛走下公共馬車的鄉下女孩,還迫使過無依靠的寡婦出賣皮肉給她賺錢——可憐的年輕寡婦不幸租了拉沃的房子,完全不知道正是因為看上了她的美貌,這個老女人才願意低價出租房子。

在榨乾姑娘們的身體和價值之後,拉沃就會把得病的姑娘攆到東城區,有時她還會最後再賺一筆,把還有點姿色的女人賣給下城區的老鴇。維洛妮卡·拉沃做過所有她能辦得到壞事,比如拉皮條、典當、偷竊,她還夥同她的那位熟客搶劫過一位北部商人的貨物。

——這全是一位曾被她哄騙,以至於淪落到得了“法國佬病”還要接客的娼妓所說的證詞。(注②)

喬治先生本打算如果找不到曾在她那裡做過的‘侄女’,就花錢雇傭一個。倫敦有太多下等妓.女都有相似的經曆,可沒想到“拉沃太太”的名頭在下城區可比在恩典堂街要響亮的多,仆人隻帶回了一個能把話說清楚的妓.女。

治安官和律師先生敲響“拉沃公寓”的門時,維洛妮卡·拉沃剛剛喝下半品脫的葡萄酒,慶祝一隻長著金色羽毛的小鳥很快就要飛進她的手掌心。老婦人愉快的想,樓上的房間空出了大半,她實在應該努力填滿這些英鎊裝飾的房間。

加德納先生和喬治先生都沒有靠近,他們坐在馬車裡靜靜的等待。

“治、治安官先生!”拉沃太太態度卑微極了,她慌忙要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他們。(注③)

被喬治先生雇傭的律師先生輕易看出了老婦人欺軟怕硬的本質——對著溫順軟弱的姑娘是豺狼,對著地位高的上等人是綿羊。

可惜她的討好注定沒什麼用。

很快,維洛妮卡·拉沃就因私開妓.院、拐騙年輕姑娘、盜竊、搶劫,或許還有殺人的罪名被治安官抓捕。等待她的將是起訴書、枷鎖、中央法庭、新門監獄、以及絞刑。

拉沃太太被抓走時看到了馬車裡的加德納先生,她瞪大了鬆弛的眼皮,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落到這下場。

拉沃太太懊惱極了,她沒想到這位先生竟然這麼寵愛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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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伊麗莎白沉默了一會,才說:“簡這麼倒黴?”

加德納舅舅看了這個最得他器重欣賞的外甥女,沒有說話。

反倒是喬治先生回答說:“一棟房子裡隻長住著兩位年輕的小姐,的確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惡念。但凡壞人作惡,就總想給自己找個借口,還非得給受害的人扣一頂不道德的帽子才行。”比如拉沃太太,她垂涎簡小姐的美貌和這幢房子,便要誤會小姐是被彆人豢養的情.人,是一個不道德的女人。

好似這樣就給了她一個陷害人的理由似的。喬治先生無法理解拉沃太太這種人的思維——這個惡毒的劊子手居然是個虔誠的教徒,她有一萬種狡辯的理由,把她的罪行說成是受害的姑娘們的錯誤,她自己反倒是隻純潔的羔羊。比如那個被她逼迫的年輕寡婦,她的理由是那個寡婦是個引誘男人私奔的下賤人,還害的丈夫早逝,寡婦得付出肉.體被人踐踏才能贖罪。而盜竊、搶劫的理由是‘侄女’的客人弄壞了她的羊腸衣(注④),必須得補償,並且得被懲罰……

當然,這些汙濁的事情不能詳細說給小姐們聽,喬治先生隻略微提了提。

居然有這樣的人,無緣無故的就會害人,還偽裝成一幅善良慈愛的好人形象。

簡受的震動不小,但還有更殘酷的事情在等著她。

喬治先生很快提出了告辭,這次美麗的見麵完全被意外攪沒了。小姐們畢竟受了驚嚇,喬治先生很體貼的率先離開,並且約定過幾日到加德納先生的府邸拜訪。

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喬治先生的精神明亮的眼睛刻意的看向他傾慕的小姐。

加德納舅舅對喬治先生滿意極了,在年輕的先生依依不舍的辭彆以後,他對外甥女說:“如果他向你求婚,簡,我可以替他向你爸爸美言幾句。我了解班納特先生,他喜歡有擔當又聰明的年輕人做他的女婿。”

簡紅了臉。

她緊繃了半天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臉頰紅撲撲的。

可不隻是伊麗莎白,就連莉迪亞都有些疑問要請教加德納舅舅:“為什麼那個拉沃這麼肯定簡是個品性不堪的情.人?簡的氣質、儀態、和她的打扮交際,哪兒會得到這樣的誤解?她沒有跟人打聽過嗎?”

加德納舅舅有些不願意說出來,他不覺得溫柔善良的簡能受得住這個打擊。在外甥女即將獲得愛情和幸福的時候,做舅舅的很不想破壞她的心情。

“加德納舅舅,我也不認為這完全是個意外。”伊麗莎白說:“簡長得美麗,這不是彆人陷害她的理由。簡才搬來不久,那位遠在恩典堂街的拉沃太太是怎麼發現她的,又這麼的肯定簡沒有依靠而且脾氣軟弱——以至於她認為隻要叫先生誤會‘情.人’是個妓.女,簡就會被‘拋棄’,她就能掌握住簡。”

簡身上的淑女氣質是假的嗎,那個老婦人觀察了這麼久,難道沒有懷疑過?就算鄰居們不知道簡的來曆,憑什麼就認定簡是彆人的情.婦呢?而且這麼一個欺軟怕硬又很謹慎的壞人,她從沒接觸過簡,就肯定簡不是那種剛烈潑辣的女人,肯定她能控製的住簡?

簡表現出來的見識,可不是那些才踏入倫敦的鄉下姑娘們能具有的。就比如簡經常去甜點店,這種消費高昂的地方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情.婦有底氣邁進去的嗎?

越思考,伊麗莎白就越疑惑。她覺得一定有地方漏掉了,這根本不合邏輯。在加德納舅舅和喬治先生回來之前,她設想過很多可能,就連“拉沃太太與加德納舅舅有仇”“拉沃太太的女兒愛慕喬治先生”這樣足夠荒謬的假設都做過,唯獨沒想過“拉沃想威逼誘使簡成為手底下的妓.女”。並非是小姐的思想太純潔,而是簡本身並沒有被誘騙淪落成妓.女的先行條件——她一不困頓,二不單蠢。

簡的儀態風範跟其他淑女沒什麼兩樣,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去誘拐一位淑女。就算退一百步,姑且認為簡是個依靠男人的情婦,可被拋棄的情婦有很多,隻要容貌還在,大部分女人還能夠找到第二個豢養她的人。情婦又不是妻子,貞潔不是必須品,就算被前一位先生誤會成□□又怎樣,這又不耽誤情婦的事業。實際上,登上《哈裡斯花園女士名錄》上的高級□□,和交際花幾乎沒什麼兩樣,她們有的還是貴族的情婦。

喬治先生說的兩位小姐獨自居住在一座房子裡的理由也難以成立,英格蘭有許多小姐會在女管家和傭人的陪伴下居住在某座房產之中,尤其像巴斯那樣的溫泉鎮,還有倫敦這樣的中心城市。簡比彆人少的僅僅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管家,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加德納舅舅為難極了,好一會,他才看向最漂亮的外甥女,輕聲問:“簡,你還記得杜達小姐嗎?”

簡怔愣了很久,加德納舅舅這時候提起杜達小姐,再善良的小姐也能覺察到不對來,更何況簡雖然心軟,卻很聰慧。

加德納舅舅歎了口氣:“杜達小姐已經跟隨她的丈夫到蘇格蘭去謀生了,她不會再回來啦。”

簡動了動嘴唇,她想說:杜達小姐的未婚夫不是破產了嗎,杜達小姐正要和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