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慶帝在看清來者的俏麗身影時, 那怒氣倒是緩了緩, 可又想起這女子私下生了孩子,那口頭鮮沒有嘗到的怒意又直衝天靈蓋。
當下便冷冷道:“聽你父王在國書裡提及, 你甚是擅舞, 便舞上一曲, 以供眾人歡愉。”
那女子聞言到沒有給自己找借口, 隻是深深鞠禮,然後站起身來, 來到轉身來到大廳中央,靜等音樂奏起。
之前也有質女獻舞, 所跳的樂曲皆是和緩舒放。
可是當這波國質女上場時,音樂之聲陡然一變,竟然是肅殺而緊湊的鼓點——曲子並非什麼波國風情的舞曲,而是大齊軍民耳熟能詳的陣前曲。
而方才還曼妙纖柔的女子, 在音樂響起時,整個人的氣質也為之一變,竟然隨著音樂聲跳起了軍舞,隻是這軍舞倒是帶著異國的風格,隻見那女子在愈來愈激昂的鼓點裡, 跳著雄健而充滿力道的舞步。
這舞向來是男子所跳,觀者都沒想到由一個女子來跳竟然有這麼大的爆發力。那波國的質女長腿曼妙,實在是比較一般的女子高了些, 才會舉手投足間舞出彆樣的風情, 而且那種紮實的功力, 可以看出也的確是精研舞蹈,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竟然將一個獨自前行,與敵負隅頑抗的士兵演繹得淋漓儘致。
那麼大開大合的跳躍動作,若是一個剛剛生完孩兒的女子,肯定是做不出來的。
舞固然很精彩,可是……有些不合時宜,這帝王的壽宴上,怎麼能跳這麼肅殺的舞蹈?
一曲跳罷,波國質女的氣息僅僅變得有些急促而已,她走上前去再次向帝王施禮。
端慶帝雖然被女子歌舞時的曼妙舞姿惹得直了眼,可是麵上依舊陰沉道:“朕的壽宴,為何跳這麼肅殺的舞蹈,這舞,也是你父王安排下來的嗎?”
女子從容開口,那聲音清麗而帶著波國所獨有的口音:“並非父王安排,而是我到大齊後,心有所感,臨時換了曲子……”
端慶帝挑眉道:“有何所感?”
那女子頓了頓道:“想當年,波國有難,大齊先帝派來雄兵為波國解難,波國上下黎庶皇族皆夾道歡迎,大齊的操練的舞曲,就連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都會哼唱。彆人聽了大齊的軍樂,感覺的是肅殺可怕……可我們波國子民聽到了,卻是覺得莫名的心安,隻因為大齊在波國子民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但是……”
說到這,那女子突然落下眼淚,打濕了輕薄的麵紗,哽咽繼續道:“我一個弱質女流,初來大齊,不知是不是禮數不甚周詳,得罪人而不知,竟然有人謠傳我在驛站生子,惹來帝王的厭棄……若是背負這樣的肮臟的名聲,我便要給我的父王與母國招來罪過,惹得帝君震怒,到時候大齊的兵馬來到波國,那雄渾的軍樂帶來的將是無情屠戮,孩童們再也無法在這樂曲中歡快起舞,想到這,我便忍不住悲傷,想要在這從小聽到大的樂曲裡,再舞一次……”
那女子雖然初時聽著說著波國口音的齊語,聽著生硬。
可是細細揣摩,這話說得,竟是山路一般,九曲十八彎。
先是稱讚的大齊先帝爺的俠義,然後表達了波國上下對大齊王朝的孺慕拍馬捧屁之情,接著開門見山說自己被人陷害,最後乾脆哭訴起一個弱質小國,無力抵抗天庭震怒的悲傷……
這層層疊疊,回味深遠的,由一個嬌滴滴的年輕美麗女子說出,格外觸動人心。
端慶帝甚至覺得自己再繃著臉說話,都對不起波國對大齊的敬仰愛慕之情。
想到這,他微微咳嗽了一下,看了看那女子露出的纖細腰肢,那等子的皮膚光滑,毫無生產後的妊娠紋理,哪裡會是生完孩兒的婦人?
想到這,再想想這小小女子孤身一人入了大齊後,卻被人無端造謠的忐忑心情,越發的叫人垂憐呢!
當下端慶帝緩了聲音道:“摘下麵紗,叫朕瞧瞧。”
那女子微微頓了頓,從善如流摘下了麵紗。
也許是因為歌舞表演的緣故,她花的妝容極濃,脖頸間帶著一串繁複堆層的項鏈遮擋了咽喉。
雖然不是素顏,但她眉眼間與那波國的小質子有幾分相似,可見是親兄妹,並非隨便找人充數。
而且雖然濃妝,那等子花容月貌當真是世間少有的明豔絕倫。
空曠了許久的端慶帝,一時看直了眼。
“父王,瑤姬之言在理,還請父王莫要旁信謠言,寒了盟國的心意。”
就在這時,大殿上突然響起了鳳離梧的聲音。
太子殿下不知是何時回轉,正站立在波國質女的身後。
不知為什麼,那質女似乎被嚇了一跳,肩膀都微微抖了一下,然後將頭低下。
端慶帝沒有料到一向清冷的兒子會突然開口替波國質女說話,不由得望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