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宮中忙著做戰衣, 各個府宅乃至民間都是如此。
一時間, 秋末洛安城“飛花飄絮”, 除了帝王將相之家,普通人家的家家戶戶也都派出了人來, 忙著製作著戰衣, 當然原料都是在成衣局統一領取的, 諸位婦人一般也是分批去成衣局趕製, 免得有人私藏了棉花,給自己增添家用。
等到縫製一定的數目,便算完成了徭役, 再換另一批針線婦人趕製活計。
製作完畢統一交給戶部點數件數。
主管軍資的乃是由水工部新調到戶部的孟憲大人,這宮裡貴人縫製的戰衣自然是由著他親自入宮領取。
說起來, 這孟憲大人可是薑秀潤的老同僚。
以前薑秀潤主管的農司與水工司那是水火不容, 鬥得厲害。
若是換了彆人,有了這等子給皇後穿小鞋的曆史,一定是誠惶誠恐,可是孟大人卻是泰然自若。
沒辦法, 誰叫孟家根深蒂固, 乃是齊朝的大族。
說句不好聽的, 能讓鳳離梧順利繼承王位,他們孟家已經是給了皇家老大的麵子。而今皇後假扮成男人為官的事情,皇帝沒有明著點破, 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皇帝因為這個而降罪孟大人, 他們孟家上下都不答應。
而且孟大人在水工司政績斐然,雖然有一半都摻著水分,可是論資曆也該是高進一步了。
隻是皇帝一開始想要提拔的是寒門子弟,遭到了幾大世家的極力反對,最後才讓孟大人落職戶部的。
如今孟大人親自來宮門前候著取衣,薑秀潤雖然身為皇後,少不得給麵子見一見孟大人。
為官者講求臉皮厚三分,忘性大四分。就算昔日鬥得互相罵娘,恨不得掐著脖子弄死對方。這如今立場改變,立刻就能儘忘了前塵,笑得如失散多年的至親。
孟大人是個中老手,官場的老混子臉皮也夠厚,渾然忘了跟昔日公子小薑在王庭上互罵的情形,隻是一臉的伯樂笑意,表示自己一早便認為波國的女王天資聰穎,非常人能及,大齊得此賢後真是幸甚至哉!
既然孟大人打著油嘴滑舌的官腔,薑秀潤也笑意盈盈,隻恭維孟大人乃治國良才,皇上少不得的左膀右臂。
這孟大人請安完畢後,便接過了皇後宮中所出的軍服,少不得又要誇讚一番針腳細密。
臨了孟大人用手指輕輕夾起衣服上沾著的棉絮笑道:“這次的軍衣用的棉花可是真好,卻不知產地為何處?”
薑秀潤知道孟大人新入戶部為職,許是不知道,便笑著解釋道:“這乃是從西域月氏購得的長絨棉花,用起來倒是綿軟保暖。”
孟大人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道:“也便是得了皇後的恩惠,不然衣局哪裡能購得這物?”
跟昔日的同僚寒暄一番後,他總算是走人了。
不過薑秀潤卻端著茶杯沉吟已久。
孟憲的為人,她最清楚不過,那是偷奸耍滑的好手。雖然衣局這批成衣的進料的錢銀都是由戶部所出,可是成衣製作後的點數卻並不一定需要戶部的親點。
這麼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孟憲都爭搶著要做,這還是她認識的奸猾的孟大人嗎?
這麼想著,薑秀潤倒是警醒了幾分,隻叫來了貼身的侍衛,吩咐他陪著鳳鳴宮裡的小太監,去衣局取些鳳鳴宮下人們的成衣。
這些侍衛都是鳳離梧暗自培養的好手,武藝高強不說,就是做起雞鳴狗盜的事情,也甚是純熟。
結果領取製服時,便順手牽羊,偷了衣局趕製的兩件成衣出來。
薑秀潤看了看那成衣,因為有衣局的監督,那衣服針腳細密,棉花厚實,一看就禦寒得很。
可是當她命宮女剪開布料,露出裡麵的棉花時,就發覺不對了,那棉花的顏色……也太白了!
她先前親自替鳳離梧做了衣裳,是知道那棉花的手感的,乃是抓握起來綿軟且有彈性。
可是現在的棉花乍一看是那麼回事,摸起來的手感全都不一樣了。
薑秀潤眉頭一皺,立刻叫嫂子穩娘入宮。
穩娘的眼睛多毒,被薑秀潤引著看到那“棉花”時,一下子就發覺不對了,等伸手一摸那略顯僵硬的棉花,立刻失聲叫道:“這……這不是以次充好的陳棉嗎?”
所謂陳棉便是賤價收購的老棉花,再用法子漂白,重新彈蓬充作新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