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大漠金鈴(十九)(2 / 2)

位是幫助過天策的義士,今日一見,果真是副俠義風骨。”

他看起來十分老邁,那雙眼眸卻和少年人一樣明亮,一點都不像尋常老人那樣混濁不堪,視線落在卡盧比的麵孔上,可一瞬就轉開了,反而細細的凝視著十九。

在這樣的目光之中,十九忽的覺得有一點不自在,不是孫思邈太難道,而是他的眼睛,仿佛可以看出這具身軀的不同。

或許是察覺到了少女的不安,卡盧比握住了她的手,帶了一點薄

繭的指腹按在肌膚上,無聲的透露出大貓安撫的意味。

這讓十九稍微放下了心,將那種奇怪的感覺暫時壓了下去,帶著一點憂色,輕聲詢問道:“孫先生,可有看出什麼嗎?”

“若是這位小友的話,應是種眼疾。”

孫思邈似是發現了什麼奇怪之處,微微歎了口氣,不過很快,他帶著歉意對十九點了點頭,將視線的重點放在了卡盧比的眼睛上,道:“這位小友是外族人罷?”

十九點了下頭,道:“他是跋汗人。”

“——跋汗人?如今是有些少見了。”

孫思邈撫了撫長須,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神色,望聞問切,他隻看了一眼,問了一句,就基本判斷出了問題,道:“這倒是不出老朽所料,跋汗人生在地下洞穴之中,少見強光,小友的眼睛大抵是初次來到地麵,不慎被強光所傷,是否如此?”

卡盧比點了下頭,簡短的道:“是。”

“老朽老眼昏花,還需要近距離看一看小友的眼睛,才能確認傷勢如何,能否醫治,二位義士,請隨老朽進來說吧。”

孫思邈回到房中,在一張紅木小桌之前坐下,示意十九與卡盧比進來,隨後又令童子關好了門,守在門外,道:“勞煩張老板,晚膳準備一些清淡的飲食,再送一盆熱水進來,老朽為小友看下眼睛。”

不多時,熱水送來了,孫思邈挽起袖口,用兩條衣帶綁住,用一種不知名的藥草根莖仔細的清理了雙手,這才去掀卡盧比的眼皮,察看他的眼睛到底傷勢如何。

“還好,傷勢比老朽想象的要輕上一些,並未傷到根本,想來在受傷之後,曾經用過什麼藥物,護住了小友的眼睛。”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十九,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頗為驚奇的道:“不知是何種藥物,藥效竟如此神奇,能夠護住眼部的經脈半個月不受侵蝕,按常理來說,若是沒有得到治療,傷勢起碼要惡化三倍。”

卡盧比漠然不語,他的神明的確有一些名貴的藥物,用在他的身上,再嚴重的傷,幾日下來也會愈合,他的眼睛用了一點藥膏,雖然不能複明,卻遏製了傷勢。

十九答道:“是小女子家傳的藥物,隻剩一點瓶底兒了,不夠再救治他人,孫老先生如果想研究的話,就送給您了。”

她從袖口中取出一隻白瓷小瓶,輕輕放在了桌麵上,這就是貓掌櫃的藥物,大多在沙漠中用在了卡盧比身上,的確隻剩下這一點點,分量不夠再去救治他人了。

孫思邈身為醫者,

在醫術一途求學心切,一百多歲還四處義診,研製藥方,十九很是敬佩,留給他一隻藥瓶問題不大。

“既然是義士家傳的藥物,老朽也不好奪人所好,剛好,老朽身上還有自己研製的些許藥丸,就贈與義士補身用了。”

孫思邈不愧是藥王,氣度風範都有他人所不能及之處,就是對中原人無比警惕的卡盧比,麵對他時都提不起什麼戒備。

他深知人性,一看就知道卡盧比和十九之中,能討論做主的人是

她,一麵伸手探脈,一麵對十九道:“這位小友的眼疾並不難治,若是用對了藥方子,最多隻需要一個月,就能重見光明,隻不過麼……”

十九忍不住追問道:“隻不過什麼?”

“隻不過,老朽應下了一位友人,七天之後就要離開定州,前往青岩,一路顛簸,對他的眼疾不利,不若留下方子。”

孫思邈確認了傷勢,提起筆,在背簍之中抽出了一張紙,道:“銀杏三錢、芪明兩錢……大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內服一次,並另一張方子外敷,稍後老朽為他施針,三日之後,就可以改用藥物了。”

說到這裡,他叮囑道:“務必注意火候時辰,一分都出不得差錯,如此半月之後停了內服,外敷繼續,直到小友的眼睛看得見光亮,另張方子就可以停用了。”

“明白了,我會親自盯著火候的。”

十九一一記下,心道孫思邈應了一位友人要去青岩,莫非是東方宇軒要建立萬花穀了麼?如此,還真不好繼續叨擾他。

孫思邈寫下了方子,一聽見放毛筆的聲音,耳尖的小童噠噠噠的跑進來,清脆的道:“師父,可需要我去鋪子抓藥麼?”

“童兒,你來的正好,將這兩道方子送去平安堂,抓七日的分量,請他們的學徒送到客棧來,還可以多買串糖葫蘆。”

孫思邈將藥方交給他,十九自發自覺的取出了一錠銀子,放在小藥童攤開的小手中,義診是義診,免費開方子,若是再白送藥材,就是一方權貴也送不起多久。

小藥童眼睛亮晶晶,喜悅的拍了拍先手,道:“咦?白日裡才吃了一隻呀,難道我今天還可以再吃一隻糖葫蘆的嗎?”

“不可以,那糖可是為病人準備的。”

孫思邈眸子裡帶了一點笑意,對十九解釋道:“這方子極苦,用上了一點黃連的根莖,還有幾樣特殊的藥材,明目的效果雖好,味道卻連習武之人也受不住。”

他道:“為了防止吐藥,喝了藥之後吃一隻糖葫蘆正好,壓一壓藥汁,也能去一去苦味,這邊沒有什麼賣糕點的鋪子,街頭的糖葫蘆倒是每一日都按時出攤。”

“沒關係,我會做一些糕點,糖葫蘆倒是不必了,孫先生走的時候也可以帶上一些,若是路上餓了還可以填填肚子。”

十九有一點驚奇,不知道是多苦的藥物,就連孫思邈都認定,常人受不住它。

不多時,藥材送到了,十九在小藥童的教導下,開始學著煎藥,以及如何掌控火候,不過事實上學習這

個的是4870,它給自己安了個烤箱插件,定時搞定一切。

而另一邊,孫思邈取出一隻木盒,打開之後,竟然是一排長短不一的金針,他取了一隻,就開始為卡盧比的眼睛施針。

和尋常針灸不同,想要刺激壞死的經脈,下針就不會溫和,因而很快,卡盧比的額上就冒出了冷汗,臉色也白了起來。

“小友,若是承受不住,可以叫出聲來,經脈細微之處極其敏感,就是絕頂高手,能受得住這痛癢之人

也沒有幾個。”

孫思邈一針施下,亦是神色鄭重,對他道:“切記不可反抗,眼臨近腦,與心臟一樣乃是人身最重要之處,若是用針出了差錯,不僅小友生憾,老朽亦是一生都要在悔恨之中度過,如此可準備好了?”

“………孫先生,請、下、針。”

為了避免傷著孫思邈,卡盧比的彎刀早就卸下,放在一邊,甚至自己封住了兩處穴道,此刻他的手中握緊一對明珠,仿佛這樣就能忍受這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他嗓音沙啞的道:“我……我能忍受。”

這樣鈍刀子割肉一般,比直接刺他一劍還要痛苦,痛癢的感覺自雙眼蔓延到了全身,仿佛萬千蟻噬,令人的冷汗直流。

不知過了多久,卡盧比終於聽到了一聲“小友,施針結束”,他這才放鬆了緊繃的軀體,有些虛弱的垂下濕漉漉的眼睫。

不僅是眼睫,他的渾身都濕透了,狼狽不堪,仿佛剛被人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可是卡盧比自己知道,他的眼睛此刻溫暖舒適,仿佛浸在了溫泉裡一樣,隱約還有一點癢,那是已經壞死的經脈在重新生長,不多時,他的臉色也紅潤起來了。

“小友,現在可感覺好一點了嗎?”

孫思邈遞過一張錦帕,見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又用內氣蒸乾了衣衫,重新恢複到俊美淡然的模樣,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心道,果然還是年輕人,不願意在心儀的女子麵前表露出一丁點的不如意。

“有一點癢,眼睛……溫熱,舒服。”

卡盧比仔細感受了一下,如實回答了孫思邈,而後他聽到房門被打開了,一股濃烈的苦味撲麵而來,甚至掩蓋住了他如今已經離不開的,少女身上的淡淡香氣。

“這是正常的,經脈之中已經注入了生機,再施針時,就不會如此難耐了。”

孫思邈微微一笑,將托盤之中的藥碗放在了卡盧比手旁,道:“想必服藥就不用老朽在場了吧,小友,切記趁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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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望向了一旁的十九,思忖了片刻,道:“十九姑娘,不知可否與老朽單獨談談,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姑娘,同時也有一事想要告知姑娘注意。”

“孫老先生有事,自然是並無不可。”

十九解開了4870的屏蔽,將委屈巴巴的胖橘貓抱在懷中,這才說道:“您請。”

她心中隱約有了一種預感,貓掌櫃的貓耳可

不是裝飾,而是真正的貓耳,血管軟骨俱全,常人不會注意,隻當是什麼新的掛件,可換做藥王孫思邈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