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女鬼絕色(三十二)(1 / 2)

“與其說是隱秘,不如說它是天子的禁忌。”

無情的手掌垂下來,指尖蒼白而脆弱,他的神色如一口老井,講述道:“盛世之時人氣鼎盛、四海升平,妖鬼自然也不敢作祟,可一旦世道將亂…”

亂世之中,必有妖物橫行,甚至可亡一國。

沒有任何一位天子,可以容忍在百年之後,青史之中,史官三言兩語,以“昏君”論定他的一生。

追命“唔”了一聲,濃而黑的眉一挑,立時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道:“莫非這世道又要亂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脫下深色的外袍,在床上利落的鋪開,坐下去試了一下,頓時聽到“嘎吱”一聲。

無情一抬眼,眉心蹙了一下, 道:“也不儘然。”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熱,道:“宜州的百姓,這一次是受苦了,婁萬生壓下了上報的折子,若非汴京與宜州的商路斷了,有人報到神侯府,恐怕…”

追命歎了一口氣,道:“不錯,若是再被這狗屁知府拖上幾個月,宜州恐怕真會變成一座死城。”

他想了一下,問:“世叔知道這邊的情況麼?”

無情點了一下頭,道:“接到傳書之前,世叔就已經知曉了這裡的情況,畢竟仁宗在位之時,益州出過一隻蝠妖作祟,與這一次的宜州案十分相似。”

隻不過蔡京又有動作,諸葛正我分身乏術,所以令無情前來,為了應對不知名的妖鬼,他甚至取出了一片雪色蛇鱗,交給了無情,以防萬一之用。

追命神色一震,道:“大師兄是說,茶樓裡常說的包公鬥蝠妖?我小時候就常聽這出戲,沒想到竟然不是杜撰,那白蛇星君,莫非也真的存在不成?”

無情把鱗片與他看過,道:“不錯,包龍圖的手劄之中,有隻言片語提過益州一案,世叔也多次前往益州,去過白蛇長生祠,確認那並不隻是傳聞。”

追命“咦”了一聲,道:“是白蛇星君的鱗片?”

無情道:“正是。世叔年少之時,曾在一起案件中救過一個老嫗,她是白蛇祠的廟祝,去世之前命人將鱗片送來了神侯府,也是在她的信中,世叔得知了星君的存在,這才開始搜集資料,以備它用。”

紅葉幽幽一笑,道:“什麼星君,不過是隻修行不足的白蛇,化形都不全,如何就被當成了星君?”

她眨了一下眼,眸子裡的血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悵然,仿佛隻是隨口提起久彆的故人。

無情抬起了眼簾。

他的眸子極黑,有一種刀鋒淬火的明亮,不疾不徐的道:“對於人類而言,神與妖的界限,並非因形貌、出身而定,而是它們用這超脫於人世的力量做了什麼而分明,妖之所以是妖,就是缺了人性。”

白蛇之所以被稱為星君,是她舍身而出,救了益州的百姓,而不是因為公孫先生對眾人的說辭。

紅葉道:“可惜對於妖鬼來說,有了人性,也就離死不遠了,比如那隻白蛇小妖,失去了一身的道行,救了一城百姓,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她一掀開輕紗,笑容明媚,輕柔的道:還不如回到從前,混混沌沌不知善惡,也就不會痛苦了。”

無情的薄唇動了一動,廣袖下的指節蜷了下。

他是無情,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儘管不好美色,可這樣近的距離,讓他的心臟倏地一跳。

紅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記得,她叫清姬,妖鬼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名字是最短的咒,她以清為名,也難怪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了。”

追命十分好奇,酒都不喝了,興致十足的湊了過來,道:“我在酒樓聽過這一出,說禦貓的紅顏知己也叫清姬,紅葉姑娘這樣說,莫非認識她不成?”

紅葉撫了一下青絲,道:“認識談不上,不過見過一次罷了……仔細一想,還是在幾百年之前,妾身未被封印之時,差一點就將她當做了血食吃掉。”

追命一口氣嗆在嗓子裡,叫道:“血食???”

他的表情有一絲怪異,頗有一種荒謬之感。

在追命的認知之中,人牲與血食,都是妖鬼對獵物的輕蔑之稱,紅葉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幾百年之前,她與其他食人的妖鬼一樣,也會獵殺血食。

紅葉輕輕一笑,道:“三爺為何如此驚訝?弱肉強食,本就是妖鬼的本能,妾身也沒有什麼不同。”

她的笑意很冷,冷的不像提到自己,而是在說什麼不相乾的人,顯然對“鬼”這個身份十分不喜。

追命一聽這話,立時曲起一雙長腿,盤膝在床上坐好,道:“這當然不一樣!從前我不認識你,可這幾日發生了什麼,全都看在眼裡,旁人是怎麼想的,我一概不曉得,但我可決不守這個成規——”

追命飽曆世故,比常人看的通透多了,在他的眼中,紅葉就是個陰森森的漂亮女人,除了不能見到光,每天要咬他一口,跟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彆。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年輕的,充滿信任和善意的,道:“我嘴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就算人死了,也是人,紅葉姑娘可不是什麼妖怪。”

紅葉怔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追命會這麼說。

她用一種動人的、溫柔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向這個豪邁、風霜的男人,柔聲道:“像你這樣想的人實在很少,能聽到這樣的話,妾身心中很高興。”

追命的心跳停了一拍,喉嚨乾渴的要命,要知道紅葉從未這樣笑過,他一直壓下的悸動,這時全都迸發了出來,在腦子裡大叫:崔略商,你完了!

他癡看了她一會兒,忽的回過神來,給了自己一巴掌,暗罵道:真驢,這可是小師弟的心上人!

三人各懷心思,不過這麼一會兒過去,破屋倒是整潔了一些,隻是頭頂與門板漏了幾個洞,不時就有陽光投進來,紅葉隻得收了傘,躲在最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