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雲中(四)(1 / 2)

劍刃凝聚成極小的光點, 折射|出秋日晌午刺眼的陽光,倒映在江一正因為極度驚恐而驟然放大的瞳孔中。

極短的一瞬裡,利刃破空聲與遙遠的鐘聲交織在一起,奇異的香味和紅楓林中的草木清香竄入鼻腔, 江一正的腦海中閃過無數人, 無數平淡瑣碎的片段, 最後定格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上。

“嗤——砰!”

樹枝劃過劍身, 繡著仙鶴祥雲的青衫寬袖在江一正眼前掠過, 動作極快卻又飄逸靈動, 看似輕鬆一挑,卻將陳峰手中的劍直接打進了樹乾中。

劍身在半空顫顫巍巍地晃了幾遭。

冷汗浸透了雜役服,江一正看向麵前站著的那個青衫少年。

對方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穿著雲中門統一的製式青色袍衫, 身姿頎長, 背挺得筆直,玉帶將馬尾高高束起,豐神俊秀, 風儀明如秋月。

隻是那臉色蒼白得嚇人,雙目無神又空洞, 看得久了便讓人心驚, 莫名悚然。

陳峰被他一樹枝打掉了手中的長劍,虎口已然裂開,鮮血淌進掌心,他看著麵前這個手中拿著樹枝的少年, 驚疑不定道:“你是何人?”

少年動作緩慢而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他,唇動了動,聲音卻極其微弱, 像是有不足之症,“雲中……門,禁私自鬥毆……禁,傷人命。”

陳峰手掌劇痛,眼中怨毒的神色一閃而過,吳良見他身上穿著衣服屬於內門弟子樣式,衝他拱手問道:“不知師兄是隸屬哪峰?又拜在哪位長老名下?”

“十三峰,聞斯長老。”少年開口答道。

陳峰和吳良孫誌對視一眼,幾個人頓時笑出聲來。

“我們就是十三峰的弟子,可從未見過你!”陳峰笑道:“而且聞斯尊者四百年前便早已隕落,座下也僅有聞鶴深一名弟子,你說此謊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那少年站在原地沒有動,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

被嚇傻的江一正回過神來,衝他行了個大禮,“多謝您出手相救!”

那少年反應極其遲鈍,同他那靈動飄逸的劍法格格不入,看向吳良和陳峰等人,開口緩緩道:“聞斯長老……隕落了?”

誰知吳良和陳峰料定他是冒充十三峰弟子,聞言皆是嗤笑,卻又忌憚方才他那殺傷力極大的一擊,一時沒敢動作。

似乎聞斯早已隕落這個消息給少年的打擊太大,他靜靜地待在原地片刻,緩緩地轉過身,動作僵硬地往前走去。

江一正怕吳良和陳峰再找她麻煩,趕緊跟上。

豈料就在此時,陳峰眼中厲色閃過,決計不能讓這兩個人走出這片楓林,否則讓執法長老知曉了,定會將他們趕出十三峰,那和要他們的命也沒什麼兩樣。

顯然吳良也是這麼想的。

二人幾乎是同一時刻暴起,衝向了江一正和那青衫少年。

江一正時刻都在警惕著,比之前的反應要快,瞬間祭出長劍反身格擋,豈料那看著厲害的青衫少年反應卻格外遲鈍,不等他轉身,吳良便一劍刺穿了他的肩膀。

血濺到江一正的側臉上,又是那股奇異的香味。

吳良卻驚恐出聲:“血……血怎麼是綠的!?”

詭異的暗綠液體順著劍身滴滴答答,落在了厚厚的橘紅色落葉上。

——

橘紅色的落葉被黑色的靴子匆匆踩過,揚起幾片。

“乘風,你慢點!”有人在身後喊他。

寧乘風站定,轉身抱著劍看向追來的人,暢快笑道:“你不該叫崔辭,應該改名叫崔烏龜。”

崔辭一手扶著楓樹一手撐著膝蓋,聞言氣喘籲籲抬起頭來瞪他,“好你個寧乘風,是你非要從山底爬上來賞落葉,還不許我禦劍,這會兒又嫌棄我慢了?”

寧乘風道:“你身子這麼弱,該好好跟你小叔學一下鍛體術。”

“呸呸!”崔辭一臉抗拒,嫌棄道:“我才不要變成他那般五大三粗的模樣,沅沅師妹就喜歡我這玉樹臨風的身姿。”

寧乘風詫異道:“咦,之前不還是蓮蓮師妹嗎?”

“我們道不同,談不來。”崔辭歇夠了,瀟灑一擺手,“自古多情空餘恨而已。”

寧乘風哈了一聲以示嘲笑,跳起來從樹上揪了片楓葉,同崔辭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手賤撕那楓葉。

“雲中門的山怎麼這麼高?”崔辭仰頭去看,一眼望不到儘頭,頓時神色懨懨,伸出隻胳膊搭在寧乘風的肩膀上,道:“聞在野這小子怎麼還不下來接咱們?”

寧乘風拖著他往上走,“肯定是又被他弟弟纏住了。”

“嘖嘖。”崔辭一邊表示不滿,一邊伸手去搶寧乘風手裡的楓葉。

寧乘風那片大楓葉被撕走了一半,一胳膊肘搗在了崔辭的肚子上,疼得崔辭“哎呦”一聲,兩個半大少年就因為片平平無奇的楓葉你一招我一式比劃起來。

嘻嘻哈哈,一路穿行過這綿延至峰頂的紅葉楓林,待到了峰頂,已是月上林梢。

有人禦劍穿雲乘月而來,一襲青衫在清冷的月光下劃過漂亮的弧度,圍著他倆瀟灑地轉了一圈,背著手從劍上跳了下來。

然後伸手撣了撣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崔辭連連拍掌,笑著揶揄,“幾日未見,聞兄愈發騷包了。”

聞在野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把折扇,照著他腦門就要抽,崔辭扯住寧乘風的袖子去擋,三個人頓時鬨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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