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無時(十四)(2 / 2)

“多謝峰主。”二人雖然被白衣仙人這徒手劈山鑿洞的作風給震住,卻還不忘趕緊道謝。

褚峻道:“不必拘束客氣,我亦不會苛待你們。”

兩人像小雞崽一樣頻頻點頭。

褚峻掃過馮子章身上的傷,將一片符紙壓在了黑玉牌之下,“自行療傷。”

說完便轉身離開,留下馮子章和江一正兩臉呆滯。

“子章,峰主好好看啊。”江一正憋了半晌道。

“他人真好。”馮子章感動地無以複加,“給咱們鑿洞符,還給我們無儘坊的黑玉牌,還給我符療傷。”

“但是……”江一正突然反應過來,疑惑道:“小山的娘為什麼是個男的?”

馮子章:“!!!”

——

桑雲客棧。

寧不為帶著那白衣軀殼正在大堂退房。

“這是退您的靈石,您收好。”長櫃後的女掌櫃笑著將靈石包好推過來。

寧不為拿起靈石,皺了皺眉,“沒扣房錢?”

“我們東家說過,隻要是名為乘風的修士住店,一律免費。”那掌櫃和氣笑道:“這是她與故人的承諾。”

寧不為扯了扯嘴角,拿起櫃台上的靈石放進了儲物袋中,“多謝。”

那掌櫃微微一笑,“您客氣了。”

寧不為帶著軀殼出了客棧大堂,那掌櫃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無時宗主峰。

褚臨淵坐在主位上,下麵坐著諸位太上長老和長老,皆是一臉肅然。

“上次臨江城藤妖作亂,死傷無數,回春大陣重現於世,甚至出現了魔頭寧不為邪陣的蹤跡……之前崇正盟一百二十宗門前去圍剿他無一人生還,星落崖被毀墜入暗域,下去追查的弟子並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寧不為應當是還活著。”

大殿內霎時一靜。

寧不為行事乖張,喜怒無常,每隔一段時間現於人前都會攪起一陣腥風血雨,偏偏每次都能讓他成功逃脫。

“妄海宗的難書尊者已經隕落一年多,妄海宗弟子一直跟崇正盟要說法……”

“他們要什麼說法?當初崇正盟商討去圍剿寧不為的時候,難書尊者可是主動要去的!如果真要論,誰來還我我徒兒褚禮公道!?”

一名須發皆白的長老憤憤不平道:“妄海宗沒了難書,早就跌出了十大宗門,根本不足為懼!”

“褚勿長老,話不能這麼說。”褚白拱手道:“當初是我們無時宗和妄海宗帶頭決定圍剿寧不為,難書尊者身為妄海宗宗主身先士卒,和寧不為同歸於儘,還了十七州一片太平,不管怎麼說難書尊者都是有功之臣。”

“嗬。”褚勿冷笑一聲道:“你說得倒是好聽,死得又不是你徒弟。”

“行了。”坐在主位上的褚臨淵開口道:“崇正盟一百二十宗門,咱們無時宗居首位,不管寧不為現在是死是活,我們都要給妄海宗一個交代。”

“還請掌門三思。”褚勿不讚同道:“崇正盟一百二十宗門派去的人無人生還,此先河一開,其他各門各派必然會紛紛效仿,來找無時宗討要公道!”

“咱們無時宗是在崇正盟領頭不假,可當初加入時便說好各宗門不分先後,斷沒有咱們無時宗要給他們交代這一說。”

“當初確實如此沒錯,可現在一百二十宗門唯無時宗馬首是瞻,若不是無時宗帶頭,他們根本不會去星落崖!”褚白皺眉道:“於情於理,此時我們不能撒手不管!”

自打一年多前星落崖一戰之後,這種爭論在無時宗內已經出現了無數次,因為掌門一直不明確表態,此事總是不了了之。

譬如現在,褚臨淵開了個話頭,長老們又一次因為這件事吵得天翻地覆,而褚臨淵反倒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喝茶。

“景和太尊不日便出關,不妨讓太尊來決斷。”有人大聲提議道。

爭吵聲頓了頓,陷入了寂靜。

“不可。”褚白道:“景和太尊不理世事多年,喜好清淨,用凡俗事務來打攪他老人家,恐怕會惹得他老人家不悅。”

這位師叔祖閉關多年,與宗內之人甚少有聯係,眾人也摸不清他的脾性,年紀大些的太上長老們更是聽說過他一些不怎麼好的傳聞,多是畏懼大於尊敬的。

不理凡俗事務的師叔祖此時正在焦頭爛額地幫兒子換尿布。

寧修蹬著小腿,臉上的淚還沒乾,抽抽噎噎地看著他的白白娘親,“啊!”

對方專門叮囑過最好不用清潔術,褚峻便隻能嘗試著給孩子用溫水洗洗。

“啊~”寧修在他懷裡並不老實,動來動去,將水濺得到處都是,褚峻的袖子濕了一大片。

因為他修為受限,操控那紅衣軀殼去無儘坊買米糊耗費了大半靈力,這會兒還正在恢複之中,便隻能自己親力親為。

隻是他兒子不怎麼配合。

天氣漸寒,寧修身上什麼都沒有穿,躺在搖籃裡接連打了幾個小噴嚏。

褚峻從床上拿了件繈褓將小孩包了起來,不小心將他的小鴨子衣裳帶到了地上,又彎腰去撿,半濕的袖子將桌上的米糊掃倒,半濕的袖子變成了全濕,還散發著一陣米糊的香氣。

他正想施展個清潔術,躺在搖籃裡的寧修不知為何突然大聲哭了起來,他隻能先伸手將孩子抱起來,結果繈褓裡傳出了微妙的味道。

褚峻:“?”

半刻鐘後,那新換上的繈褓被扔到了地上,褚峻終於知道孩子的另一位爹為什麼要準備這麼多繈褓和尿布。

偌大寬敞的山洞裡,臨時增添了一個灶和幾口鍋,旁邊新增的木架子上擺放了好幾隻大紅大綠的小碗和小瓷勺……

而另一邊堆放著不少新撿來的乾柴,散落一地,中間被臨時搭建起來的木架上掛著幾件小衣裳,正在被靈力球烘乾著。

原本空無一物的石桌上放著幾袋米糊和七零八碎的小東西,擺得滿滿當當,邊上的石床上鋪了幾層柔軟厚實的被褥,棉被掀了一半,下麵的褥子上還有一塊可疑的水漬——

而做好的小搖籃上掛滿了小衣裳小褲子,還有幾件用來換洗的繈褓,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而原本仙氣飄飄清姿卓絕的美人袖子挽到了手肘,正蹲在小木盆旁邊給懷裡的小娃娃洗澡,身上無暇的白衣被濺濕了一大片——

寧不為一進山洞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副奇景。

而此時,距離他將兒子送到對方手裡,堪堪過了三天。

焦頭爛額的師叔祖在看到寧不為的一瞬間,這邪修背後恍惚自帶渡世金光。

讓高高在上不沾凡塵俗世的師叔祖跌落人間隻要一步——讓他帶兩天孩子。

寧不為看著模樣大變的山洞和判若兩人的褚峻,玩味地挑了挑眉。

而後走到木盆前挽起袖子蹲下來,從他手裡接過不怎麼老實的寧修,開口道:“我來吧。”

“啊!”寧修看到寧不為眼睛頓時一亮,興奮地手腳亂撲騰。

爹爹!

想了好久好久不見的爹爹突然出現,寧修異常激動,水花四濺。

寧不為抬起袖子擋在了褚峻麵前。

褚峻轉頭看向他。

寧不為一邊給寧修洗澡一邊道:“多謝你和你弟弟出手相助。”

既是褚山又是褚丘的褚峻:“……不客氣。”

寧不為疑惑道:“怎麼不見你弟弟?”

“下山遊曆去了。”褚峻不動聲色地將儲物空間裡的紅衣軀殼藏得更嚴實了一些。

“在下身體抱恙,恐怕要在一見峰叨擾道友一些時日。”寧不為麵不改色道。

“無妨。”褚峻道。

比起讓那個不怎麼聰明的軀殼跟隨試探,顯然將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更方便。

寧不為接過褚峻遞來的乾布巾,將明顯興奮過頭的兒子擦乾,看向搖籃床上顏色鮮嫩的的小衣裳。

他之前倒是給寧修買過兩身,但是穿起來太麻煩,索性就直接一個繈褓裹起來了事,或穿那件繡了鴨子的寬鬆小袍子,導致即使這小袍子破了洞寧修還不肯讓他扔。

倒是這姓褚的心細,還給他兒子買了這麼多小衣裳。

寧不為心道,就是這粉白淺藍淡紫……著實過於可愛了些。

他兒子好歹是個金丹修士,這些顏色穿上一點都不霸氣。

寧不為一邊嫌棄一邊揪下來身淡紫色小衣裳給他兒子穿上,還順手捏了捏寧修的小腳丫,便聽旁邊的褚峻問:

“山下那兩個孩子可是你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