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藏海(五)(1 / 2)

院門前, 馮子章撓了撓自己的脖子,皺起了眉。

“怎麼了?”江一正問。

“後脖頸不舒服。”馮子章伸手去撓,江一正扯開他的領子幫他看, 疑惑道:“什麼都沒有啊。”

褚峻正抱著寧修在院子裡看剛開的小花,大黃變回了原型趴在窗戶下曬太陽,突然抬起頭來“汪”了一聲,然後站起來朝著馮子章和江一正走了過去,焦躁地甩著尾巴, “汪汪汪!”

“啊~”寧修轉頭去看大黃,一腦袋的小問號。

褚峻察覺到異樣, 抱著寧修走過去, “怎麼了?”

江一正指了指馮子章的脖子, “子章說他脖子不舒服。”

馮子章擺擺手, “沒事,可能是方才摘果子的時候不小心爬進小蟲子去了。”

“汪!”大黃叫了一聲,焦躁地想往馮子章身上撲, 又好像在懼怕什麼。

這狗平時並不怎麼親近褚峻,大多數時候都是和寧修馮子章江一正窩在一處, 但是遇上事情也知道找誰幫忙最有用, 咬住褚峻的袖子使勁扯了扯。

“彆動。”褚峻捏了個訣, 點在了馮子章眉心,一陣淡淡的紅光閃過, 馮子章的脖頸上便浮現出一道糾纏蔓延的青色痕跡, 左右相環眼看就要前後接頭。

“汪!汪!”大黃弓起背開始呲牙炸毛。

“這是什麼玩意兒!”江一正麵帶驚恐。

褚峻二指並攏, 覆在馮子章的側頸,輕輕一撚,便將那青色痕跡生生從馮子章的脖頸裡扯了出來, 那痕跡瞬間化作青光就要往寧修眉心鑽,褚峻袖子一甩,將那青光擋住,不等褚峻動手,大黃猛地撲了上去,將那青光咬在嘴裡,叼給褚峻看。

那縷青光似活物一般在大黃嘴裡掙紮,卻怎麼都逃不出去,褚峻從袖中拿出了個透明的琉璃瓶,“放進來。”

大黃湊近那瓶子一吐,那青光就被吐進了瓶子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之後,化作指甲蓋大小的蟲子委頓下來。

褚峻蓋住瓶口,又看向江一正。

江一正臉色慘白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後頸,欲哭無淚道:“我脖子上不會也有吧?”

褚峻微微蹙眉。

江一正腿有些發軟,“連、連起來了?”

褚峻見她嚇得要哭,伸手在她眉心畫了個符拍上,道:“子章體質特殊,那青光在他體內擴散不開,你體內沒有青光的痕跡,以防萬一,不要動用靈力。”

江一正連連點頭,馮子章扶住她,問道:“太尊,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褚峻看向琉璃瓶內的蟲子,“看著像蠱。”

大黃靠近江一正聳著鼻子使勁嗅了嗅,有些疑惑,“汪?”

“你們方才去了何處?見了何人?”褚峻問他們。

“剛才我和小江去溪邊摘野果子吃,碰見了褚信。”馮子章想起褚信說的話,心裡依舊發悶。

褚峻點了點頭,對他們兩個道:“待在大黃身邊不要出去,等我回來。”

馮子章和江一正瞬間就放下心來,乖巧地點頭,褚峻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無時宗若穀峰。

郝諍和尚暖薇正在對弈。

“褚臨淵說今年大選的弟子都不會入萬玄院,真是可惜,我還看中了幾個好苗子。”尚暖薇托著腮將棋子隨意一放,“師兄,咱們還要在無時宗待多久?”

“明日便走。”郝諍落下一子。

尚暖薇頓時來了精神,“下個宗門咱們去哪裡?是不是該去寂庭宗了?”

郝諍不慌不忙地看了她一眼,“人家明桑禪師是得道高僧,你好歹也快一千歲了,彆霍霍晚輩了。”

尚暖薇混不在意道:“褚峻倒是比我大,可他不搭理我。”

郝諍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外麵的小弟子推門進來,作揖行禮道:“郝院長,景和太尊來了。”

尚暖薇趕忙直起身子,捋了捋頭發,看得郝諍眼角直跳。

接著便見不沾紅塵宛如謫仙的景和太尊懷裡抱著個小孩走了進來。

尚暖薇臉上期待的表情瞬間裂開。

孩子?

孩子!

褚峻這不近人情的死冰塊懷裡竟然抱著個孩子!?

尚暖薇覺得他就算抱個血淋淋的人腦袋都比抱個孩子來的貼合實際,杏眼大睜盯著褚峻懷裡的孩子,那白雪粉嫩的小娃娃也好奇地盯著她看,眨了眨眼睛,衝她笑了。

尚暖薇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好、好可愛。

“終於舍得出來了?”郝諍將他讓到了上座,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褚峻懷裡的小娃娃。

寧修盯著他的山羊胡子看了兩眼,彎起眼睛衝他笑:“啊~”

“哎喲,來,伯伯抱抱。”郝諍衝寧修伸手。

寧修被他的胡子吸引了注意,在褚峻懷裡開始不老實,褚峻便將他遞給了郝諍。

尚暖薇在旁邊眼巴巴的瞧著,她也想抱軟乎乎的奶娃娃。

郝諍抱著寧修摸了摸小胳膊,“這孩子魂魄怎麼這麼不穩當?”

眼瞅著就要魂飛魄散了。

“命劫過多。”褚峻道:“我們正在想辦法。”

“你們?”郝諍挑了挑眉,旁邊巴巴看著寧修的尚暖薇也支棱起了耳朵來。

“嗯。”褚峻頓了頓,“孩子還有個父親。”

尚暖薇瞬間瞪大了眼睛。

郝諍卻意味深長地捋了捋胡子,“前些天在你一見峰渡劫的那位?”

褚峻淡淡看了他一眼。

郝諍抱著寧修瞪他,“他在十七州上躥下跳這麼多年都好好的,我也有盯不住的時候嘛。”

誰知道一個沒盯住這混賬玩意兒險些將天捅個窟窿出來。

褚峻將一個小琉璃瓶放到了桌子上。

原本興致勃勃忙著逗孩子的郝諍和尚暖薇頓時嚴肅起來。

“這東西看著有點邪乎。”尚暖薇抱著胳膊站在桌子前,盯著裡麵那青色的小蟲子看了半晌,“有點像蠱蟲,又感覺不太對。”

郝諍拿起瓶子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你從哪裡找的這東西?”

“今早從孩子身上扯出來的。”褚峻道:“另一個孩子身上沒有痕跡,但也嚇壞了。”

郝諍和尚暖薇神色有些古怪,郝諍問:“你們到底幾個孩子?”

“三個。”褚峻神色平靜地回答。

郝諍捋胡子,尚暖薇磨牙,小聲嘀咕:“真能生……”

“前些天你同人在虛空鬥法,這蟲子難道是對方留下的?”郝諍一邊說著一邊放進了絲靈力進去,便見裡麵原本萎靡不振的小蟲子頓時將那絲靈力吞噬,變得精神起來。

“是同一人。”褚峻道:“我與他交手兩次,都讓他跑了。”

郝諍猜測道:“能從你手裡逃走,莫非修為已經到了小乘之上?”

褚峻搖搖頭,“我摸不準對方的修為。”

郝諍一聽這話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蠱蟲看樣子能吸取修士的靈力。”尚暖薇將那瓶蓋打開,將那小蟲子倒出來,瞬間就化作青光要往她眉心飛,結果被她輕鬆捏在了指間,“還挺歹毒。”

說完手裡就多了片薄薄的刀片,隨手將旁邊的茶蓋拿過來,將這小青蟲子給肢解開,一邊剖一邊嘖嘖稱奇,“確實是用人血養的蠱蟲,裡麵還有幾個附魔陣法,一入人體的瞬間就會同宿主融為一體,便是小乘修士都未必能察覺出異常……你竟然能正好把它揪出來。”

“那孩子體質特殊。”褚峻道:“我開始也未曾發覺,是家裡的狗發現的。”

尚暖薇:“……你還養了狗?”

“我兒子養的。”褚峻淡淡道。

尚暖薇:“…………”

你一個小乘都沒隻狗有用你驕傲個什麼勁!

尚暖薇將那蟲子剖了個乾淨,道:“這蟲子帶著附魔陣散於修士經脈識海,不管是抽取靈力還是往修士體內種心魔都十分方便,將人變成他的傀儡也不無可能,著實陰毒。”

“若此物與修士同為一體,可有法子再取出來?”褚峻問。

“理論上當然可以,能入便能出,不過我得回萬玄院好好研究一下。”尚暖薇將那幾個能看見的附魔陣拓下來,將蟲子倒回了琉璃瓶中,“借我幾天?”

“隨意。”褚峻頷首。

碰上了感興趣的東西,尚暖薇頓時將前追求對象景和太尊和即將追求的對方明桑禪師拋到了腦後,抱著瓶子去角落裡研究那幾個附魔陣去了。

郝諍無奈的搖了搖頭,“合著你就是來讓我師妹乾活的。”

褚峻一本正經道:“尚掌教聰慧。”

郝諍戲謔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正色道:“不過這東西很難察覺,若是在十七州擴散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郝諍執掌萬玄院近千年,院中出了諸多掌教客卿,其餘都是年紀尚輕資質極好的小弟子,其中大多數還都是各大宗門世家精心培養的小輩,哪一個出了事都是大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他盯著褚峻仔細看了半晌,“你修了五百年清淨道都沒把那心魔除去?”

褚峻搖搖頭,“壓下去大半,若要完全除去,恐怕要等渡劫斬心魔境。”

郝諍歎息一聲,摸了摸寧修的小腦袋,“也好,反正現在你倆總算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