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浮空(十八)(1 / 2)

第九十七章

軀殼抱著“孩子”將所有人都引到了一處,趁著眾人在鬥法,寧不為和褚峻混進了人群中。

寧不為的真身混在一堆符修中抬手起陣,對褚峻道:“借你的太極印一用。”

褚峻輕車熟路地將太極印隱藏進他的陣法中,“四象六合陣?”

“四象六合的變陣。”寧不為的手背上生出一條粗壯的血色脈絡,臉上浮現出陰惻惻的笑容,“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來!”

他將那脈絡生生從手背上生生撕下來,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麵的軀殼吸引,將那脈絡重重拍在了地上。

那脈絡一落地宛若生根變成活物一般,無數細小的血線如同炸裂的蛛網般飛速蔓延纏繞住了每個人的腳腕,寧不為凝神閉眼,迅速而仔細地感受著每道血線細微的差彆。

片刻過後,終於在一處感受到了阻滯,寧不為猛地睜開眼,五指成爪將那血色脈絡一收。

寧不為冷笑一聲看了過去,結果發現竟是群“熟人”。

青丹宗的即墨鴻彩和步清幾個,還有之前在樂源城幫忙救桑雲的裴和光。

寧不為正要細查,誰知那血色脈絡竟被人生生截斷,四象六合陣的變陣開始發生變化,逐漸生出反噬之意,陡然間殺機立現。

褚峻當機立斷用太極印將寧不為包裹了個嚴實,兩個人隱藏其間,將那反向尋人的血色脈絡截斷在外。

寧不為還是第一次碰見能和自己鬥陣鬥起來的修士,可見對方在陣法方麵的造詣絕不亞於他。

他更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敢用活人鬥陣,可對方看起來下定決心要拉所有人下水,他如今若是不接,那陣中所有人就都得死。

包括對方和寧不為自己。

此陣非鬥不可。

雙方鬥陣鬥得架勢逐漸變大,在陣中被悄無聲息用血線連起來的眾人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是什麼東西!?”有人看著自己手腕上蔓延纏繞的血線,使勁地揉搓,卻發現這東西像是長在了自己的身體裡。

“好陰邪的術法!這東西會吸人的靈力!”有人驚呼出聲。

沈溪發現自己的腳腕和手腕上同樣多了幾根細細的血線,試圖將其逼出,卻毫無用處,反而加快了這血線的蔓延。

她手中掐訣,神識疾出,麵色突然煞白,強裝鎮定道:“有人在墓道中鬥陣,大家切勿輕舉妄動!”

她聲音不大,卻是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墓室中一片死寂,就連寧帆和明桑禪師也及時收住了手,各自看著蔓延到手心的血線,麵色凝重。

“沈長老,您是說……有人在用我等鬥陣?”謝問時臉色難看極了,她看著蔓延到指尖的血線,深吸了一口氣,“可據我所知,且不說如今陣修罕見,能修到鬥陣的程度的陣修更是聞所未聞——”

“遑論用活人鬥陣。”

一年長的修士神色難看道:“活人鬥陣如同對弈,無論哪方輸贏,注定會有一半人會死。”

可謂陰損到了極點。

“寧不為!一定是寧不為!”有年輕的修士憤怒地叫嚷起來,對著高處抱著孩子的軀殼怒目而視,“卑鄙小人!”

此話一出,眾人覺得甚有道理,誰不知道寧不為玩陣玩得爐火純青,一手符術更是已臻化境,何況這般陰毒的法子更是符合這魔頭一貫的作風。

誰知軀殼長袖一揮,露出手腕上的血線來,道:“我亦在陣中,何況,鬥陣須得有兩方,若真是我在鬥陣,那另一方又是何人?”

眾人頓時由憤慨變成了驚疑不定。

沈溪出聲道;“他說得有道理,寧不為手上也有血線,應當不是鬥陣之人,而且鬥陣講究人不離陣,真正鬥陣的人應該就藏在我們中間。”

“活人鬥陣唯有雙方同時停下方可所有人存活。”明桑禪師開口道:“鬥陣之人一定會移位,大家站在原地勿動。”

“若有兩人同時動作,即刻擊殺破陣。”

在場數百名修士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看向周圍人的目光頓時都戒備警惕起來。

寧不為看著褚峻操控那軀殼說出那番話有些驚訝,抽空看了旁邊的褚峻一眼。

褚峻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識海傳聲道:“鬥陣之事非你所起,而是被逼入陣,他們既然問了,我便幫你說清楚。”

雖然過於簡單粗暴,直接將他從裡麵擇了出來。

寧不為勾了勾嘴角,開始專心和暗處那人鬥起陣來。

對方隱藏在暗處,他也隱藏在了暗處,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位置,隻看雙方誰先沉不住氣。

半晌後,死寂一片的墓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碎裂聲。

眾人神色一凜,循聲望去,隻見原本安靜被放置在中央的冰棺一點點碎裂開來,最終“哢嚓”一聲,那精美的冰棺四分五裂,裡麵安靜沉眠的屍體突然坐了起來。

本就僵立著不敢亂動的眾人頓時更僵了。

那屍體坐著沉默片刻,又緩緩地躺了回去。

不等眾人鬆口氣,一道輕佻帶著笑意的女聲從四麵八方響起:“哪裡來得群小王八犢子,敢來擾老娘清淨?”

話音剛落,無數血線自墓道上空紛紛而落,不等人群反應,那些血線便將所有人給纏繞了個結實。

原本操控著陣法和暗處那人鬥得你死我活的寧不為臉色一變,心中暗道不好,卻來不及變陣,整個人都被那蠕動的血線包裹纏繞住,褚峻伸手欲將他扯出來,誰知那血線愣了一瞬,竟直接將褚峻也纏了進去。

寧不為的聲音從識海中傳來,“家師脾氣不太好,記住千萬彆硬闖。”

這血線比寧不為用來鬥陣的血線不知道粗了多少倍,而且血煞之氣異常濃鬱,還帶著無數陰氣,像是要將裡麵的包裹住的人拽入無間地獄。

原本鬥陣的雙方被同時打斷,按照常理鬥陣結束,誰知寧不為收線時卻異變陡生,他在軀殼和原身中各一半元神竟是隱隱有斷裂之勢。

寧不為當即想要將軀殼中的一半元神收回,褚峻果斷出手幫忙,誰知在兩半元神合二為一的瞬間,包裹著二人的血線驟然收緊,麵前的空間驟然扭曲,又即刻恢複平靜。

——

寧不為看著麵前指甲蓋大小的圓潤珠子,上麵刻著個小小的“晏”字。

他伸手將那圓珠子拿過來。

‘晏家有一不外傳的秘術,可以將自己的記憶封存,即便被人搜魂也不會被搜到,哪怕真身死後千年,被封存的記憶依舊可觀。’

‘隻不過屆時誰能看,還是記憶的主人說了算。’

‘自然是不想讓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自然也有……哈,當然不是留給你這個孽徒的。’

晏錦舟死前的話適時在寧不為耳邊響起。

不是說不給他看的麼?

寧不為扯了扯嘴角,伸手點在了那顆小圓珠子上,眼前便出現了一麵巨大的水鏡,幾段獨屬於晏錦舟的記憶在裡麵緩緩浮現。

*

晏錦舟蹲在河邊,裡麵倒映著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少女的影子,她嘴裡咬著根發帶,正眉頭微皺試圖將頭發束得高一些,然而總有那麼幾縷頭發散落下來讓她前功儘棄。

“嘖。”她將手一鬆,用發帶將頭發胡亂紮在了腦後,身後傳來了道嬌俏的女聲:

“錦舟,行遠回來啦!”

晏錦舟轉頭望去,是年紀尚輕的桑雲,看模樣也是十五六歲,看上去活潑可愛,全然沒有如今沉穩安靜的模樣。

晏錦舟起身拍了拍手,聲音戲謔,“喲,我還以為他看中了凡間界哪家的姑娘不舍得回來了。”

桑雲親密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才不會呢。”

兩個人一起往前走,周圍是掉光了葉子的枯枝和破敗的農舍,拐了個彎之後,便見到三個同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

一個穿著灰色的僧袍清俊和尚,一個穿著無時宗白衣墨紗的英俊弟子,還有個一身玄衣風度翩翩的公子,卻正是明桑褚臨淵和寧行遠。

隻是年紀都不大,五官尚顯稚嫩。

“你倆來得正好,現在行遠已經回來了,咱們商量一下什麼時候啟程回十七州。”褚臨淵見她們過來,便開口道。

晏錦舟掃了明桑一眼,道:“什麼時候都行,我隨意。”

桑雲道:“我也是!不過行遠,你臉色這麼差,真的沒事嗎?”

寧行遠搖搖頭,臉上沒多少表情,“我沒事。”

晏錦舟抱著胳膊道:“說起來,你這三個月都不見個人影,我們幾個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去哪兒了?”

寧行遠聞言神色更沉重了些,卻道:“我那天在研究回春陣,結果陣法出了些問題,受了重傷,被裡麵的傳送陣送到了個不知名的小村落裡,在裡麵養了許久才醒來。”

褚臨淵道:“還好有驚無險,行遠,這裡是凡間界不是十七州,你在這裡研究陣法實在危險。”

寧行遠點了點頭,“下次不會了。”

桑雲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好沒事,褚臨淵都快嚇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