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結局(2 / 2)

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寧不為哪個笑點,他趴在褚峻的肩膀上笑得渾身發抖。

最後連褚峻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是玩笑,但有一點景和太尊十分確定。

他活了一千多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境安定過。

清淨一道,怕的從來都不是熙攘喧鬨。

“前麵就是梨城了。”

“要喝仙人醉嗎?”

“……淺酌無妨。”

“好。”

——

西南坤府,梨城。

“沒什麼大問題,巽府靈力太盛,他的龍丹長得過快,便提前化人了。”大黃抱起地上的小胖墩,冷不丁被壓了一下,“哎喲,這孩子怎麼這麼胖啊。”

“黃黃,我不胖。”小黑委屈道:“我以後會變得很俊的,很多小母龍喜歡。”

“寶啊,現在天上地下就隻剩你這一根長條條了,沒有小母龍。”大黃同情地摸了摸他腦門上因為過度悲傷冒出來的圓嘟嘟的小龍角,“三萬年前龍族就滅絕了。”

小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寧不為,“爹爹不是大黑龍嗎?娘親不是大白龍嗎?”

寧不為和褚峻:“…………”

“不,他們是人。”大黃有點抱不動他,就將他放到了地上。

接受不了現實的小黑龍立刻嚎啕大哭起來,抱著寧不為的小腿不放,“爹爹是大黑龍,娘親是大白龍,小黑是小黑龍,弟弟是小白龍,哥哥姐姐是狸花龍,大黃是大金龍,才不是隻有我一條龍!”

哭得傷心欲絕淚流滿麵。

崔元白歪了歪頭,“小黑,沒關係,我們家隻有我是刀,我也沒哭。”

寧修皺著眉想了想,奶聲奶氣道:“小黑~我可以當一天的小白龍~但明天還得當寧修~”

“嗚嗚嗚哇小山!”小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額角的龍鱗都出來了。

寧不為怕他傷心過度,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無奈道:“好吧,我們都其實都是龍,我是條大黑龍,褚峻是條大白龍,他們都是狸花龍——”

寧不為頓了頓,險些把自己給繞進去,“白龍和黑龍為什麼能生狸花龍?”

褚峻給哭嚎的小黑貼了張安神符,“不知道,可能是混色了吧。”

大黃歎了口氣,“這小子化人即開靈智,雖然破殼三年但其實混混沌沌的,大概傳承也沒接收全,認知不對,按龍族的傳統,兩百歲才能成年化形,他才三歲,按道理其實還沒斷奶,再過幾年傳承全了,他自己就知道了。”

沒辦法,一大家子人隻好耐心地哄著他,連大黃都被迫從狻變成了金龍。

好在小黑龍信哄,鬨了一天之後就變乖了許多,隻是一個勁地跑到寧不為和褚峻麵前確認。

“爹爹,你是大黑龍。”

寧不為點頭,“對,我是大黑龍。”

“娘親,你是漂亮的大白龍。”

褚峻沉默片刻,“……嗯。”

寧不為不解,“怎麼你前麵還有個裝飾詞,那我怎麼著也得是條英俊的大黑龍。”

褚峻含笑道:“對,你是條英俊的大黑龍。”

“嘖,我才不是龍。”寧不為剛說完,就見小黑又噠噠跑過來,無奈道:“好好,我是大黑龍。”

小黑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去找寧修和崔元白玩。

到了晚上,寧不為去幫寧修蓋被子,結果發現床上沒人,找了一圈發現他和小黑趴在房梁上睡得正香。

“醒醒,你倆睡這兒乾嘛?”寧不為戳了戳寧修。

寧修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我似一條小白龍~喜歡睡在柱子上麵~”

寧不為哭笑不得地把他倆從房梁上拎了下去。

雖然隻得到了一塊糖,但在寧修不知道的時候,還是成功地帶著小黑和他爹娘睡在了一起。

夜色已深,寧不為枕著胳膊,任由寧修的小腿搭在自己肚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褚峻說著話。

“今天子章上飛舟的時候你看見沒有?”他問褚峻。

“看見了。”褚峻道:“那幾個玄天門的符修送他送了一路。”

“我看那姑娘還挺溫婉沉穩的。”寧不為笑道:“子章說放年假的時候要帶她回辰城。”

“會不會太早了些?”褚峻給小黑和寧修掖了掖踢開的被子,“子章才多大。”

“那我也不能攔著不讓人姑娘來啊。”寧不為側過身來看著他道:“要是以後寧修他們幾個長大了帶姑娘回來,嘖。”

褚峻看了一眼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寧修,“寧修才多大。”

“人家彆的世家宗門裡的小弟子,早的二三十歲便定下來,最晚也就拖到兩三百歲,”寧不為揶揄道:“你一千多歲才找道侶你自然覺得太早。”

褚峻沉默片刻道:“你也不是拖到五百多歲。”

“那不是沒遇到你麼。”寧不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要是你沒閉關五百年,我十六歲就能把你追到手。”

褚峻眉梢微動,“早就追到手了。”

寧不為有點犯困,似睡非睡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沒什麼。”褚峻溫和沉穩的聲音在夜色中傳進了他的耳朵,“睡吧。”

寧不為眼皮發沉,嘟囔道:“你說寧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褚峻枕著胳膊目光溫和的望著他和兩個人中間熟睡的孩子,伸出手揉了揉寧不為的頭發。

“很快的。”

*

幾日後。

浮空境。

晏錦舟的屍體雖然消散,然而整個大墓還安然無恙,寧不為和褚峻到的時候,在碑前看到了一串佛珠。

沉月山大戰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這串佛珠也落了許多灰塵,被淹沒在雜草裡。

但再仔細看,卻又不太像佛珠,而是用某種木料磨出來的珠串,裡麵有一顆顏色格外深,像是檀木深沉的顏色。

“是顆凝聚記憶的圓珠。”褚峻道:“同之前你師父在墓中留下的那枚很像。”

但是很顯然,這顆記憶珠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寧不為對明桑和晏錦舟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怎麼了解,也不懂這串珠子的含義,但到底於心不忍,將這串帶著回憶的珠子一並葬進了晏錦舟的墓穴中。

生不能同衾,死卻能同穴,也算了卻晏錦舟的一樁執念了。

從浮空境出來,寧不為和褚峻便回到了在外等候的飛舟上。

今天是幾個孩子回萬玄院的日子,寧不為和褚峻打算先把他們送回萬玄院,順道去趟震府無時宗,聽說褚屹幾人在那邊遇到了些麻煩,最後再過巽府寧城回到辰城。

但是前幾日在梨城,幾個孩子都玩瘋了,寧不為和褚峻樂得清淨沒去管,後果便是幾個大的正在瘋狂地補這幾日落下的課業。

馮子章和江一正麵色蒼白的畫著陣法和符紙,仰靈竹對著桌上的藥鼎不斷施法企圖加快速度,崔元白抓耳撓腮地抄著厚厚的一遝書,一炷香過去才翻了一頁。

寧修和小黑坐在地板上玩大黃甩來甩去的尾巴,倒是沒有趕課業的痛苦,看得馮子章幾個羨慕又嫉妒。

“爹——太尊——讓飛舟開慢一些!求求了!”江一正一邊飛速畫一邊哀嚎。

馮子章書桌上紙張亂飛,“完蛋了完蛋了!掌教會抽死我的!”

“爹爹,我不想抄了,你幫我抄好不好?”崔元白苦哈哈道。

寧不為皮笑肉不笑道:“昨天我催你們做的時候你們怎麼說的?不著急,還有時間?”

褚峻八風不動道:“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承擔對應的後果。”

“嗷——”大黃一個激靈從地上蹦了起來,化作了大叔坐在地上一手拎起一個崽子,“你倆誰咬了爺的尾巴!?”

“哎呀~”寧修一臉無辜地歪了歪腦袋。

“哎呀!”小黑學著寧修也歪了歪腦袋。

大黃猛地張大了血盆大口,威脅道:“再敢咬爺,爺就將你們扔到深山老林裡去!”

“噠?”

船艙裡吵吵嚷嚷,熱鬨非凡,小小一葉飛舟穿破層層流雲,掠過無數飛鳥,朝著萬玄院的方向緩緩飛去。

蒼穹之下,群山綿延不絕,無儘河水滾滾向東,恢複了生機與安寧的大地之上,無數修士與凡人忙忙碌碌,構築起一方遼闊紅塵。

萬玄院中,數不清的年輕弟子朝氣蓬勃地走進了海島,朗朗書聲在波濤聲中時隱時現,郝諍和尚暖薇帶著掌教們正準備新的入學事宜,卻收到了一封信。

謝長安和謝長明被自家叔叔和姑姑押著進了院中,謝致一邊瞪兩個崽子一邊焦頭爛額地接過了來信,看清上麵的紋路後愣了一下。

論道山遺址上,以南和鐘兒祭拜完師尊桑雲,便看見站在前麵的藏海樓樓主桑田看著信封上崇正盟的紋樣,伸手接過。

藹藹雲霧中,深山寺廟,佛音嫋嫋,年輕的主持帶著眾多弟子終於迎回了明桑禪師的舍利,剛起身掌心便落了一封信。

衛雪鬆衛清泉兄弟二人站在血泊中,看著周圍了無生氣數不清的屍體,染血的手捏住了信封的一角。

鶯歌燕舞香粉撲鼻的花叢中,卿眠靠在幾名麵容清秀的男寵身上,慢條斯理地打開了信封。

展開信紙,即墨鴻彩快速地掃了兩眼,便交給了座上的即墨元……

幾乎是同一時刻,十七州數不清的宗門與世家的掌權者,都收到了一封來自崇正盟的信封,裡麵隻有單薄的一信紙,紙上寥寥幾字,卻讓許多看信之人麵色大變。

飛舟停在了沉月山山頂。

寧不為接過褚峻遞來的信紙,垂眸掃了兩眼,便將信紙揉碎撒了出去。

大黃蹲在欄杆上,看著植被茂盛的沉月山和遠處正在修複的寧府,繼續道:“……雖說能扭曲時空,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法子成不成,稍有不慎人就會折在裡麵再也出不來,連帶著我都會死,所以我從來都沒用過,頂多情急的時候會扭曲空間,不過是將一天的路程壓縮至一炷香罷了。”

“我這輩子就膽子大了那麼一次,在桑雲和寧行遠的勸說下,讓寧行遠試了試,心驚膽戰地好不容易等寧行遠回來,他也沒說成沒成功,就隻是在那裡笑了笑,說了句話。”

“他說了什麼?”寧不為問。

“他隻說了兩個字。”大黃回憶道。

當時寧行遠看不出是喜還是怒,溫潤如玉的青年站在那裡,歎了口氣,“幸好。”

像是悵然,又像是如釋重負。

某個被寧不為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畫麵終於緩緩浮出了水麵,他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畫麵,而後恍然大悟,笑了兩聲,又歎了口氣,“原來如此。”

褚峻問:“怎麼說?”

飛舟緩緩升空,寧不為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澹懷院,仿佛透過無法跨越的時空,看見了在裡麵烹雪煮茶的寧行遠。

“我想起來,自己為何要去盜玲瓏骨了。”

*

三年前。

寧不為好不容易擺脫了纏著他的合歡宗穆棋三姐妹,準備去兌府散散心,順道掀了崇正盟在金州的一處落腳點,殺了兩個跟蹤他的妄海宗弟子。

魔頭偶爾也需要休息,便去一處茶樓裡喝茶聽故事。

大廳裡人來人往,喧鬨非常,台上的說書先生正講著五百年前巽府與寧家覆滅的故事,大概是有不少藝術加工,說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蕩氣回腸。

他心血來潮撤去化形術,仗著無人認識自己,優哉遊哉地喝著茶吃點心,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聽故事。

“這位道友,請問方便拚個桌嗎?”一道沙啞粗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這人身上沾染著濃鬱的血腥氣,渾身被灰色的袍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看著便十分可疑。

寧不為皺了皺眉,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來找揍,不等他惡聲拒絕,對方便泰然自若地坐在了他對麵。

他既不喝茶也不吃點心,隻是耐心地聽了一會兒說書先生的故事,便問對麵的寧不為:“寧行遠死了?”

寧不為嗤笑一聲:“廢話,都死五百年了。”

對麵的人沉默了片刻,又問:“巽府的人也都死了?”

“你沒聽見麼,巽府生機耗儘,靈脈儘斷。”寧不為不悅地眯起了眼睛,以為對方認出了自己,絲毫沒掩飾自己渾身的煞氣,獰笑道:“小子,你來上趕著找死?”

對麵的人似乎一點兒都不怕他,問道:“你兒子呢?”

孑然一身活了五百年的大魔頭簡直要被氣笑了,“老子道侶都沒有哪來的兒子!”

“我來的路上明明碰到他,叫小修——”對方似乎反應過來什麼,喃喃道:“難道那是以後的事情?”

“我還小鳥呢!”寧不為沒聽清他後麵嘟囔的那句話,不耐煩地一腳踢在了桌子上,手裡的朱雀刀抵在了對方的咽喉,麵色陰沉道:“我今日沒心情殺人,識相地趕緊滾蛋!”

那人卻十分好脾氣地抬起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急不緩道:“說起這寧氏一族,道友可聽說過寧氏秘寶玲瓏骨?”

寧不為愣了一下,覺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什麼玲瓏骨?”

“玲瓏骨乃是修煉至寶,凡人用之能生死骨肉長生不死,修者用之可修為暴漲直接飛升。”對方緩緩道:“不過現今應當是落在了崇正盟手裡。”

寧不為狐疑地皺起眉。

他為何之前從未聽說過玲瓏骨的消息?這等至寶怎麼會落到崇正盟手中?

“砰!”

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寧不為猛地回過神來。

然而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後來,生性謹慎的大魔頭多番打聽,終於確認了崇正盟藏起了這件至寶,便開始動了取寶心思。

再後來,一個冷雨蕭索的秋日,大魔頭帶著玲瓏骨一路被難書尊者帶人追殺到了星落崖。

波濤洶湧的無儘河滾滾向西,渾濁的河水深不見底,漆黑天幕之下雷聲轟鳴,蒼白的閃電撕裂蒼穹,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開得如火如荼。

寧不為一人一刀立於峭壁之上,看著追殺者踏進了自己早就布置好的噬魂陣之中。

麵前的崇正盟修士群情激憤,慷慨陳詞,卻都緊緊盯著他手中裝了塊石頭的盒子。

真正的玲瓏骨正緊緊貼著他的胸口,散發出怪異的溫熱和心跳。

他以為是錯覺,便隨意拋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卻引得眾人屏住了呼吸。

寧不為心中好笑,手腕一翻,木盒便落入了身後的暗域。

雷鳴電閃間,他意識模糊地睜開眼睛,朱雀刀在他眼前緩慢而又乾脆地斷成了無數碎片。

胸口處緊貼著他的玲瓏骨像是在害怕,拚命地往他懷裡鑽。

意識逐漸消失的大魔頭鬼使神差的,側過身擋住了難書全力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劍,護住了那塊膽小的破骨頭。

最後一眼,他隻看見了星落崖遠處那片綿延不絕的蒼青群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