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酒後的真言(2 / 2)

長安小飯館 櫻桃糕 7904 字 3個月前

福慧長公主笑道:“等夏至時候我再來喝這冰鎮。”

兩人吃著鍋子,喝著酒,接著閒扯。

“聽說,南邊人釀酒,在女兒出生時把酒埋入地下,到女兒出閣時挖出饗客,故稱女兒酒,又曰女兒紅。每年南邊總供一些,我嘗著,還不如你這個香醇呢。”長公主道。

沈韶光笑道:“我還聽說,若是小兒郎,那酒便稱狀元紅。”3

長公主笑道,“叫個‘進士酒’或許更實際些,哪有那麼些狀元?”

長公主見到進士多,便以為這個容易,沈韶光與她科普,“考個進士也不易,坊間有‘五十少進士’說法,多少人考一輩子也考不中。”

“如此說來,林晏裴斐等年紀輕輕中了進士,還是驚才絕豔人物了?”

沈韶光客觀地道:“絕豔不絕豔不知道,至少是有些真本事。”

兩人到底又把話題扯到了郎君們上頭。

福慧長公主對沈韶光慫頗感無奈,“我與你說,男子是頂沒耐心,你莫要想著他等你一輩子。你不嫁與他,他總會娶妻生子。以你性子,想必就相忘於江湖了。連睡都不曾睡過,多虧啊……”

沈韶光點頭,想想多年以後,與林晏再相逢,自己帶著一堆仆從婢子,林晏或許伴著他夫人,兩人遙遙地行個禮,便各自行各自路。夫人或許會問,“那娘子是誰?”林晏或許會說,“那是沈記女主,沈記鍋子頂好吃。”想到這些,沈韶光這心肝脾肺腎都疼起來。

福慧長公主搖頭,“出息!”但想想自己,似乎也不是多有出息樣子,罷了,阿大不說阿二,“不說他們,飲酒,飲酒!”

兩人舉杯,都把杯中酒乾了,又再倒上。

這加了糖漬梅醇釀頗為適口,兩人喝著喝著就有點多了。沈韶光到底顧慮到麵對是長公主,故而留著幾分清明,福慧長公主卻是真喝多了,以致她走時,都有些晃了。

沈韶光勸她,“時候還不晚,長公主若不嫌棄,在我這裡躺一躺再走。”

福慧長公主擺手,“改日再來尋你,今日真是痛快!”

婢子們扶著她,沈韶光在身後相送。看她上了車,兩人又隔著車窗說了幾句話,目送她車走了,沈韶光才回來。

阿圓扶著她,“小娘子走路都走不直了。”

沈韶光回頭看看腳印,還好。

婢子們收拾殘羹冷炙,沈韶光看著溫過剩下半壺酒,“這個給我留下。”

阿圓驚訝地問:“小娘子還喝?”

沈韶光盤膝坐在榻上,皺眉想了想,“沒喝透。”

沒喝透……明明都醉了!但就像沈韶光總不忍心讓阿圓戒甜戒肉一樣,阿圓看她那樣兒,到底把酒留了下來,“就喝這些,喝完就去睡覺?”

沈韶光聽她囑咐孩子似語氣,笑了,“知道,囉嗦。”

阿圓又問她要不要酒菜,沈韶光搖頭,指指案上果脯子。

林晏來時,便看見沈韶光一腿伸直,一腿彎著,半倚在兩個隱囊上,吃個酸梅,拿壺喝一口酒。

沈韶光乜斜著眼看他,笑著打招呼:“林郎君,你怎麼來了?今日不是有宴?”

“我在坊外遇到了長公主。”

沈韶光點頭,歪著頭看他,“你今日似沒喝多。”

“嗯,你喝多了。”

沈韶光眯眼笑,“與長公主聊得投契,就喝得多了點兒。”

林晏抿嘴:“既然知道喝多了,為何還要再喝?”

沈韶光一時想不起剛才糊弄阿圓話來,隻得皺起眉頭,再編一個,“反正已經醉了,也不差這一點吧?”沈韶光看看手裡酒壺,靈機一動,“不喝,可惜了。”

林晏被她氣笑,原來是愛惜東西!這是什麼借口。

看她似還要喝,林晏過去取過酒壺,“你不能再喝酒了,讓婢子們伺候你洗漱過,好好睡一覺,明日少不得要頭疼。”

沈韶光搖頭,拍拍榻,示意他坐,“你陪我說會話兒。”

林晏便坐下來陪她。她穿著件半舊棗紅胡式夾衫,椎髻上隻係了根絲帶,已經有些鬆了,鬢邊散落了些頭發下來,兩頰擦了胭脂一般,傻乎乎。林晏心腸軟下來,“以後莫要跟長公主這般喝酒了,你又不常喝,醉了多難受。”

沈韶光不接話茬兒,隻笑嘻嘻地看他,然後拉過他手玩兒。

沈韶光把自己手跟林晏手比量比量,又交叉握住,林晏也配合地握住,然後沈韶光又覷著眼看他手指上有幾個“簸箕”幾個“鬥”。

“你三個鬥,應該跟我一樣經商,開當鋪。”沈韶光鑒定完畢。

林晏沒聽過這樣無稽之談,隻笑。

沈韶光放下他手,悻悻地道:“可惜,你到底不是開當鋪。”

沈韶光坐直了,看著林晏,半晌道:“我不這樣絆著你了,到底沒結果事,你自娶妻生子去吧。”

林晏看她,“這是怎麼了?”

“我們不是一條路上跑車,各走各,都能各自安好著,硬往一塊湊,保不齊就磕碰壞了。我前陣子總想著能多走一段是一段……”沈韶光抿抿嘴,垂下頭,“是我錯。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吧。”

林晏扶起她臉,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麵。本來聽她又說起這個有些無奈,此時卻心疼得厲害,真是個傻子,該想多時候不想,不該想瞎想。本來看她這樣興興頭頭地鼓搗各種吃食儘心儘力地開酒肆,意趣滿滿樣子,有些不忍心打斷,況且,兩人這樣相處著,雖然不能……也挺好,林晏願意慢慢磨著。如今看來,真不能這樣縱著她了,成天看著樂淘淘,心裡卻壓得很,不然斷不至於這樣哭。

林晏把她輕輕擁入懷裡,“我們得一輩子相濡以沫呢,你不是老惦記著嗎?”

沈韶光哪記得自己歪解,隻是覺得悲傷,乾脆哭了起來,蹭了林晏一衣襟眼淚鼻涕。

林晏輕輕地拍她背,過了一會兒,沒什麼聲音了,輕輕扭過她臉,原來是睡著了。